“我是瑞琪,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确定自己叫什么名字,我妈总是叫我艾琳,但我叔叔总是叫我洁若琳。”
“那真是酷呆了,你有好多个名字,就像电影中的女特务一样,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是谁。”
听着新朋友用着梦幻般的语气盛赞,小女孩露出羞怯的笑容。
“艾琳,你很害怕吗?”
“当然。难道你不怕吗?”
“我也怕,但是别担心,再过不久,我们的英雄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英雄?是你的爸爸吗?”小女孩愣愣的望着瑞琪。
“不是。我妈告诉我,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属于她的英雄,当我们有危险的时候,英雄会出现解救我们。”
瑞琪握紧小女孩的手,圆滚滚的绿眸在黑暗中绽放光亮。
那一刻,小女孩相信了,相信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英雄,而他很快就会出现,带她离开这个阴暗又可怕的房间。
“艾琳,记得要有耐心,也许下一刻你的英雄就会出现。”
“瑞琪,真希望我像你一样这么有耐心。”
昔日对话的画面,不断在小紫脑中切换。
她记得十二岁稚气的瑞琪,记得十四岁青春期的瑞琪,记得十八岁刚成年的瑞琪,记得二十岁染上毒瘾的瑞琪……
唯独不愿记得此刻在她面前倒落血泊之中的瑞琪。
“不——”
小紫在尖叫声中用力的喘气,周遭的景物由黑白转回彩色,她的思绪从回忆跌出来,被迫返回现实。
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她,将她僵硬的身子圈在怀里,她的双眼宛若漏洞的水缸,不断渗出液体。
“小紫,冷静下来。”凯尔的脸紧贴她的后脑,沙哑地劝告。
“瑞琪……放开我,我得去救她,凯尔,放开我!”小紫只静止了数秒,当她回过神后,体温骤降的身子又恢复挣扎。
“该死的!听我说,瑞琪死了!你救不了她!”凯尔勒紧怀中拳打脚踢的女人,语气肃穆的低吼。
仿佛遭受一记重拳撞击,小紫在他的钳制中瘫软下来。
她抬起空洞的双眼,望向站在上一层楼,手中握着贝瑞塔短枪的费雪。
他对她扬起了一抹笑,讽刺她无能为力的那种笑。
她恨费雪!空洞的美眸注入一抹活力,却是出于恨意的驱使。
“凯尔,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小紫平静的要求。
“不,你不能这么做。”凯尔拒绝了她。
下一秒,小紫抬起手肘往身后一顶,同时将脚跟往后一踩,意图藉由突袭挣月兑凯尔的怀抱。
只可惜,凯尔早有防范,他用正统的擒拿术反制她。
“凯尔。杨,何必浪费力气呢?让她来找我吧,她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另一头的费雪,看戏似的笑睨这一幕,然后顺着螺旋梯走下来,停在距离他们十公尺之外的走廊上。
费雪身后的布鲁克,以及其他守卫手中的枪口,整齐划一的瞄准他们两人。
这些人之所以没开枪,是因为费雪对瑞琪开的那一枪,他用那一枪宣示主导权,告诉手下这两人将由他亲自解决。
“下地狱去吧,人渣。”凯尔眸中燃着足以烧毁一切的烈焰,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这个畜生。
费雪摊开双手,装模作样的张望四周,一脸骄傲的说:“我不是已经身在其中了吗?而且你们也在这座由我亲手打造的地狱中。”
“丧心病狂的疯子。”凯尔眯起眼,冷冷吐语。
“这个疯子即将让你终生难忘。”费雪收起笑容,眼中高筑杀意。
“费雪,让他走,我留下。”小紫太清楚费雪的个性,他打算杀了凯尔,她宁死也不愿让这件事发生。
凯尔松手,让怀中腾空的小紫回到地面,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谁都不会留下来。”他别过脸,递给她一眼凌厉的警告。
“凯尔,别这样,费雪不会杀我。”美眸浮现脆弱的水光,她低声哀求。
“但他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的语气充满压抑的愤怒与恨意。
“够了。”费雪阴沉地瞪着亲密的两人。“她是我的,你,除了死,别无他路。”
“喔,是吗?”凯尔挑眉,态度十足挑衅。
费雪迅速提起手中短枪,然后朝凯尔所在的方向连开两枪。
他不是瞄准凯尔的人,而是凯尔脚下的地板。
凯尔从头到尾不曾移动半寸。
他吃立于原地,像一座凿不透的铁墙,为身后的小紫挡去所有外来的伤害。
反而是小紫整个人僵硬如石雕,睁大的美眸泛起热雾。
她知道这不是适当的时机,更不是该感动的时刻,但此刻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
瑞琪死了,她的英雄来了……上帝在她们身上开的玩笑何其残忍。
“很有种,但也很愚蠢。”费雪发出令人发毛的嘲笑声。
凯尔仰起下巴,握枪的双手垂在身前,接近零度的双眼,充盈着毫不掩饰的痛恨与不屑。
“费雪,我很想亲手杀了你,真的非常非常想。”他说。
“那你何不动手呢?”费雪讥讽的反问。
“我会的。”
下一秒,凯尔抬高手臂,按下扳机,朝费雪的右膝盖开了一枪。
这完全不按照事情节奏来的举动,在场竟然没有半个人反应得及。
所有人震愕,包括跪了下来的费雪,但他到底见多风浪,他暴怒的发出吼叫声,立刻开枪反击。
凯尔转身护住小紫,迅速抱着她躲开,同时按下手表的某个钮发送信号。
熊熊火光伴随一声轰然巨响,从一楼大厅窜出,震摇了整栋建筑物。
丝毫不给在场众人喘息的余地,一颗接着一颗的催泪瓦斯透过投射器掷上二楼,现场烟雾弥漫。
就在场面混乱之际,隶属于法国警察总署的特勤队员蜂拥而至,一一将意图起而反抗的费雪手下制伏。
“他不见了!”
当小紫从震惊中回过神,并且意识到凯尔早已预先部署,筹划了这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她即刻恢复冷静,在凌乱的场面中找寻费雪的身影。
凯尔压下想起身搜寻的小紫,用着不容她反驳的严酷目光,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保证我会将那个人渣带回来。”
“不,你不懂……我必须去找他,我要亲手了结他!”小紫红肿的美眸满是愤恨,她焦灼的吼道。
“你不能动手,绝对不能。”凯尔恶狠狠地斥道。“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如果你还希望我们的婚姻继续下去,那就照我的话做!”
他好可恶!明知道除了瑞琪之外,他是她唯一的弱点,竟然拿婚姻来威胁她。
小紫紧咬下唇,满脸的不甘与懊恼,几经考虑过后,终究只能握紧粉拳,将满腔愤怒忍下来。
她已经失去瑞琪,不能再失去他。无论是哪种形式的失去,她都无法承受。
凯尔扣近交杂怒气与无奈的娇颜,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英雄不是摆着好看的,总得发挥功用。”
她错愕,美目圆睁,当他退开身并离开现场时,娇颜已经涨成粉红色。
他全知道!小女孩自我安慰的天真言论,直至成人之后,依然深信不疑的童话幻想,原来他都知道!
看着迅疾消失在混乱之中的高大背影,小紫的视界被汹涌的泪潮淹没,嘴角却慢慢扬起,与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一起漾开微笑。
一道行走不流畅的人影,一手扶着墙面,撞进了没开灯的书房,不堪入耳的秽言在黑暗中回荡。
费雪跌跌撞撞的找着书桌,笨拙的胡乱模索一阵,总算找着骨董台灯的拉环,他使劲一扯,点亮灯源。
当他在光亮中仓皇抬起头,额心正好对上两管枪口,他当场僵住。
“我说了,我会亲手解决你,我从不随便许诺,但我向来说到做到。”
枪口后方是一张阳刚俊美的男性脸庞,凯尔眸光森寒的望着费雪。
费雪的表情抹上憎恨,狰狞而扭曲。“这不可能!”
“ICPO跟欧洲各国警察合作,早在五年前就派人渗透进来,我们有内应配合,当然可以一举歼灭你的集团。”
“我的身边只带跟了我十年以上的人,你的内应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费雪愤恨的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如何掌握你的一切,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凯尔眼中只有冷冽的杀意。
费雪发出尖锐的笑声,说:“你是在忌妒吗?因为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凯尔的下颚抽紧,握住手枪的指节隐隐泛白,咬牙切齿的挤出话:“你强暴了她,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是的,我强暴了她,那么娇弱,那么美丽,那么纯洁,你不会相信当时的小紫有多么令人渴望。”费雪露出病态的向往神情。
凯尔的胸口一阵紧缩,来自精神上的剧痛不断挤压他,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强迫女人的混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挚爱。
“你很忌妒吧?就算杀了我,你也无法拥有我曾经享受过的那种美妙。”
凯尔缓缓移动脚步,越过书桌,面对费雪整个人,然后迅速将枪口往下挪动,瞄准费雪的左膝,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啊!”两只膝盖接连中弹,费雪发出凄厉的尖叫,当场彬了下来。
“我不会杀你。”凯尔冷酷的说道。“我打碎了你的膝盖骨,你再也不能像正常人行走,这是回报你夺走那些女孩自由的最好方法。”
闻言,面色惨白的费雪仰头大叫:“你这个狗娘养的!有种就杀了我!”
凯尔挑了挑嘴角,不齿的冷笑:“我会的,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你必须上法庭接受正义的审判,在世人面前被宣判死刑。”
“不!”费雪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你一定会判死刑的,在这之前,你必须跪在地上,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
“你这个畜生!”
“看看现在是谁比较像?”凯尔居高临下的冷睨费雪。
费雪听出他话中的羞辱,不断发出扭曲的嘶吼声,这些声响也将外头的特勤队吸引进来。
“长官?”迅速将现场包围的特勤队,向凯尔做出请示。
“逮捕他。”凯尔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然后转身走开。
“我会逃出去的!凯尔。杨,你等着,我会杀了你,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将费雪发泄式的狂吼抛在脑后,凯尔置若罔闻的走出书房,循着原路返回留下小紫的楼梯间。
ICPO与特勤队的人接管了一切,场面已不像先前混乱,但由于被逮捕的人数众多,加上又有当地警方介入,因此出入分子难以完全掌握。
凯尔在来来去去的人潮中,找寻熟悉的娇柔人影,却是遍寻不着。
蓦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猛然转过身。“小紫——”
赫然对上搭档惊讶的脸,凯尔倏然打住。
“凯尔,你还好吗?”约翰关切的问。
“你有看见小紫吗?”凯尔的情绪开始焦躁起来,眸光在周围梭巡。
“小紫?”约翰面露诧异。“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
闻言,凯尔直觉不妙,推开约翰往其他处奔去。
“凯尔!”约翰不解的大喊。
凯尔开始疯狂搜找每一间房,不放过各个角落,直到约翰追上他,拉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你在找什么?”约翰拉住仍想往下个房间搜索的凯尔。
“小紫不见了。”凯尔焦灼的说道。
“什么?”约翰惊讶。“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封锁了这里,附近几处可能躲藏的地方,也派出特勤队搜查,她不可能走远。”
“那是因为你不清楚她的能耐。”凯尔暴躁的推开他,持续在屋里搜找。
两个钟头过后,特勤队已经陆续撤离,大批犯人也被押送至当地警局侦查,只剩下零星的采证人员留守现场。
约翰在大厅的某个角落找到凯尔。
他坐在黄色封锁线外的一张骨董椅上,双手垂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如果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他眼中的挫败与懊悔。
“嘿,兄弟,你没事吧?”约翰在凯尔身边蹲下来。
“我不懂,她为什么离开。”凯尔阴郁的说道。
“也许她担心会被牵连,可能会一起被逮捕,毕竟她过去也算是费雪集团的一员。”约翰做出合理的推敲。
凯尔眯起眼,说:“不可能,依她对我的了解,她应该知道我已做好万全的计划,我会让她当证人,让她协助警方拼凑费雪庞大的犯罪版图,ICPO跟欧洲各国警方一定很乐意保护她,因为她可以提供的情报,远远多过于我们十多年来的努力。”
“我知道,但……这也意味着她的处境很危险,她知道的内幕太多,势必会有人想对她动手,或许是考量到这一点,她决定先销声匿迹一阵子再作打算。”
“或许吧。”凯尔紧眯双眸,喃喃低语。
假使她真是因为这样而离开,那她一定是不够信任他,因为他有信心,他能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而他不愿相信,她竟然不够信任他。
他必须承认,她是个身手强悍的女特务,但他也不是酒囊饭桶,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心爱的女人。
她一定清楚这一点,这绝对不是她离开的理由。
“为了让你爱上她,她绕了这么远的路,不可能就这样消失,相信我,她会回来的。”约翰安慰道。
“我知道。”凯尔疲惫的闭起眼。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认为他的爱,不足以回报她对他的付出,因而失望离开。
抑或是,她发现他已经知道她阴暗的过去,错将他的爱当作是同情与怜悯。
他同情过许多受害者,但他分得清爱情与同情。
他对她,绝不是同情。
但问题是,她知道吗?凯尔几乎不抱希望的想着。
他不知道她需要多久的时间调适心态,又需要多久时间跨越那道心墙,但他知道,只要她还爱他,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回到他的身边,回到那个他们一起建立、共同拥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