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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花娘入门 第6章(1)

有时候有些问题不能想,一旦想了,就会发现残酷得太过可怕。

就像在被赎身前,莫纤纤即使只是个花娘,生活倒也没什么忧虑,每天吃吃喝喝,为客人们调养身子,对于外头谣传她身有奇技,可以让男人回春的说法,从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还挺得意自己拥有这样的一技之长,能够让她赚些银两。

但是被赎身后,反而不得不面对现实,尤其当她住的地方外头已经不知道来了几波打听消息的人,又有几个脸带不屑的人几度无心路过,顺便骂了几声不要脸。

就连杏花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出来现在的日子虽说不缺吃喝,但是似乎出了这栋宅子,收到的恶意眼光可比以前在揽花楼的时候多了许多。

莫纤纤主仆俩相对无言,对于那些恶意的挑衅,也只能龟缩在宅子里尽量不出门,来个相应不理,只是每天都得回文家老宅的文致佑就没那么好运了。

每天回到家,就像一场战争。文致佑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从没有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

要一步步的查内奸,还要在莫纤纤那里想办法解毒,又要忙着手中的生意产业,结果回到了家,还得应付家里一票娘子军对于他为莫纤纤赎身的讨伐,不只是身体累,连精神都累得很。

他即使想沉默以对,但是他母亲和祖母却不想放过他。

“你又是从那个女人那里回来了?”文母板着一张脸,没好气的问。

文老夫人坐在上首,虽然没有马上开口质问,但是神色看起来相当不满。

“娘,我自有分寸。”已经连续几天都在争论这个话题,他真的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还没成婚就把一个花娘给养在外头,这样还说你有分寸?!”文母一想到这个,口气更是气愤,“你可知道外头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说你的?就连跟秦家那头本来说得好好的婚事,现在都有可能没了。”

“那婚事没了就没了吧。”文致佑淡淡的道。

说实在话,他还看不上秦家的身分,不过就是个刚进城的四品官,在其它地方或许是个土霸王,但在京城里,他这样的身分还得要掂量掂量,如果不是母亲非要找个官家小姐,他也不会默许她找上这样的人家。

文家一直以来都会避免与官家结亲,不为其它,只因文家毕竟是以医道立足,在宫廷内苑、前朝王府里,态度都是中立的,这也是文家虽然没有几个人以文以武出仕,却一直地位超然的原因。

文致佑和文家的男人们在这方面看得很清醒,也深知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所以在这方面也很谨慎,只是文母不过是个刀笔吏的女儿,眼光看不到如此长远,总认为以儿子的人品,就是公主也能够尚得,再不继也得是个官家之女,哪里能够看得上一般小吏之女或者是平民百姓。

“你怎么能这么说,秦家的姑娘可是这几年下来看得最好的姑娘了。”文母惊呼出声,“是外头那个女人鼓吹你的吧?我就知道,那种养在外头的花娘哪里能有一个好的,就是存着一肚子撩拨人家宅不宁的坏心眼。”

文致佑或许是太累了,所以无法听着任何人说莫纤纤的坏话,他沉下脸,有点烦躁的低喊,“娘,够了,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秦家如果要拿乔就随他们去,总之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文母第一次被儿子这样顶撞,瞬间红了眼眶。“你你……果然是让那狐媚子给教坏了!”

文老夫人见母子俩越吵越不象样,忍不住插话了,“行了,老大家的,就少说几句吧,孩子大了,就是在外头有了人又怎么了?还有佑哥儿,你母亲也是一心盼着你好,你之前也是个本分孩子,怎么就选在要说亲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若是缺了房里人,跟我还是跟你母亲好好的说说,难不成还能缺了你的?偏偏要在外头养着那些不三不四的,把自己的名声给弄臭了,岂不是更让家里人担心?”

对文老夫人来说,自家孙儿自然是好的,有什么不好都是外头人教唆的,更不用说自家孙儿洁身自爱了这么多年,却突然传出包养花娘的消息来,她是怎么也不愿相信只是自家孙儿单纯迷上了外头那花娘的缘故。

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视而不见,文老夫人现在就是如此。

她虽然话里话外没有明显的说是外头的花娘勾引了文致佑,但是口气摆明了瞧不起莫纤纤。

文致佑并不笨,又怎会听不出祖母的话中之意,只觉得自己现在解释不了他老往莫纤纤那里跑的原因,又不能顺着祖母和母亲的意思,跟莫纤纤那里断了关系,着实陷入两难,无奈烦躁之下,只能保持沉默。

若不是祖父带着人往西南寻求解毒法,父亲也一路跟着去了,他也不会落得如今有口难言的情况。

当初是怕打草惊蛇,所以除了祖父和父亲之外,他没有再和第三个人提起他失去味觉是因为中毒,毕竟这毒是长年累月下来的,下毒之人必然是在文家里也安排了内应,如今他还没找到指使者,也还寻不出蛛丝马迹,只能先按兵不动,再慢慢调查,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味觉给找回来才是。

现在的他,一般的食物还是尝不出味道,只有莫纤纤做的东西能够吃出味道,说也奇怪,就算她做的菜里没有放碧绿草,他仍然能够吃出味道,这也让他就算拿走了她手上所有的碧绿草当做平日的茶水,让自己的病情不再恶化,甚至是慢慢调整味觉,也依然会每天雷打不动的往她那里去。

他总是这么说服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吃饭的他,非常需要把身体状态调养好,绝对不是因为想要看到她在他每一次出现的时候,眼里迸然绽放的惊喜。

他不是不知道那栋宅子外头出没的那些人,还有突然之间广为流传的恶意流言,但是在还没抓到在背后操控的人之前,他甚至不能把“养外室”的名头给摘掉。

“祖母,这事的确是我办得不妥,只不过这跟婚事并没有任何冲突,秦家如果因为这样感到不满,婚事不成就不成吧,孙儿也不急着在这时成婚。”

文老夫人先是皱起眉头,然后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让你母亲去跟秦家好好说说,孩子不情愿,难道还能够逼着不成?好了,留下来吃个饭吧,我正好有点事儿要和你提提,孙家有个小彪女,就排分上来说你就是喊她一声表妹也是使得的,我想着把人给接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你看……”

坐在下首的文母一听文老夫人提起这个,忍不住扭紧了帕子,紧张的看着儿子。

谁不知道孙家是文老夫人的母家,这时候说要把孙家的姑娘接过来,明着是要陪文老夫人,但暗里还不是希望儿子能够娶了孙家的姑娘,以后也好好的帮衬一下孙家。

连文母都能想到的事情,文致佑怎么会想不到,他想忍下心中的不耐烦,只是脑海里不断闪过昨儿个莫纤纤落寞的眼神,他连想都不想的就回道:“那就让孙家表妹过来陪陪祖母吧。这阵子宫里的东西正新点了一批要送进去,我瞧着手下人不得力,打算过去仔细跟着,这些日子就不回家里了。”

“那些小事让手下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何必忙得连宅子都不回了?”文老夫人被孙子直接拒绝,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自然知道自己那一点算计在孙子面前讨不了好,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他会直接下了她的面子,她才刚提要把人给接回来,他接着就说自己不回宅子里了。

文致佑淡淡回道:“宫里的事情哪里有小事,再说了,买卖是通天的富贵,自然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我忽然想起外头还有事情没处理好,这就先走了。”

行了礼,他没再多留,直接就往外头去,也不管被留下的两个女人脸色同时变得难看。

他脚步匆匆,心心念念的方向只有一个。

在繁琐和恼人的争执过后,文致佑只想快点见到莫纤纤,看着她温柔的浅笑,为自己送上一杯热茶的模样。

比起文家,那栋小小的宅子里,似乎才是更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他模模糊糊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不想深思已经逐渐明白清晰的感情。

文致佑说到做到,自那天后就再也没回过文家老宅,就算是缺了什么,也只是让文大回去取东西,只要一得空,就会回到他替莫纤纤置办的宅子。

莫纤纤向来心软善良,见到不知道第几次文致佑随意打发文老夫人让人来请的下人后,有些不安的怯怯问道:“这样好吗?”

“好什么?”文致佑平淡的反问,他正拿着一本书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读着,手边是一盘新做的杏仁酥糖,他偶尔翻个页时,就会捻一块送进嘴里。

“就是那个人请你回去……”她偷偷觑向他,呐呐的说道:“老夫人还有文夫人应该都很想你,你真的不回去吗?”

莫纤纤的心其实也挺纠结的,他每天过来,就算两个人没聊上几句,就算他有时候来了,他们也是在书房里各自做各自的事,但是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觉得很高兴,可是每次看着文家两位夫人派出来的人都被他给随意打发了,她心里又觉得好像怪怪的,总觉得她像是扣着人家儿子不让人走的坏女人。

她知道,那些人每次离开的时候总会唠叨着少爷就是被这宅子里的狐狸精给勾了心魂云云,她几次就站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虽然那些人不清楚她就是他们嘴里的那个狐狸精,但是让人这么说了,她就是再迟钝,还是不免感到别扭。

文致佑光听她的口气,就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觉得你是那些人说的狐狸精吗?”

莫纤纤猛摇着头,马上反驳,“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些人说的话你听听就罢,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不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的道:“可是那些人说了是老夫人和文夫人来请呢,你不回去两位夫人会伤心吧,要不……”

“要不怎么样?”文致佑心里自有打算却不明说,就是想逗弄她。

真是一个傻姑娘,人家都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狐狸精了,她这时候还想着别人的感受?她难道就没想过,那些下人敢在这宅子里说那样的话,就表示主子们对她的看法就是如此吗?别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还替别人操着哪门子的心。

“要不……你偷偷的回去让她们看一眼,安安心?”莫纤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毕竟是长辈。”

她打小就是个乖孩子,尊老爱幼对她来说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观念,一时半会儿的也扭不过来。

文致佑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忍不住轻叹口气,伸出大手模模她的头。“行了,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别瞎操心了,还不如想想该怎么把我这个病傍调养好了才是。”

虽说祖父已经前往西南去求解方,但是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两、三个月,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偏偏本来该在年末评选爆中进贡资格的大选却莫名提前,打得他措手不及,只能跟着莫纤纤先想想法子。

他不求能够完全恢复味觉,但如果不再继续恶化,甚至能够恢复几分,那就更好了。

他想,这次大选突然提前,想必是下毒害他之人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出了这一招狠棋,打算让他临时想不出法子招架,而他这段日子减少身边人,甚至几乎不在府里用吃食这点,也可能让下毒者有了提防,这才宁愿曝露出在他身边还有其它内线这件事情,也要急着把他手中的权力给弄下来。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他没有同她明说,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撑过这次的危机,几乎全指望她了。

莫纤纤心思单纯,一下子就让他把心思给勾到他的病上头了,有些苦恼的低喃,“嗯,这些日子我也找了许多法子,照理来说,这草的毒性不大,主要是长年累月下来,在身体里累积的毒素未清才会如此,不过这段日子你几乎都不在外头吃食了,该有些好转才是,怎么还会不时的反复呢?”

说到底,她也不是正统的大夫,只是跟着自家爹娘学了许多偏方和奇巧之道,把脉针灸推拿什么的会上一点,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些后悔,以前娘亲让她好好的跟着爹爹学医术的时候,她怎么就只顾着吃,把本事给学得零零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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