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水铃菱提着李星买来的吃食来到大牢,塞了些钱给牢头,便被领进了牢里。
“啧,这姑娘长得挺标致,咱们牢头不是素来吗,竟没占她便宜。”一名狱卒看着她的背影猥琐的笑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亲耳听见先前咱们大老爷特别关照过牢头,不能为难那姓水的姑娘,我瞧他八成是看上她了,这姑娘与那姓水的姑娘是姊妹,你想这大老爷瞧上的人,牢头有那个胆子敢去招惹吗?”
水铃菱没听见背后狱卒的谈话,来到关押着大姊的牢房。
水铃钰先前在见过古兰熙后,心情已略略平复下来,这会儿见到妹妹,已能冷静的面对她。“铃菱,我不在的这几天,铺子里的事就全靠你了,那些首饰你暂时先不要做,等铃菲回来再说。”
水铃菱瞧姊姊神情还算平静,也放下心来,将带来的吃食递给她。“铺子里的事我会看着,大姊不用担心。”她接着问道:“你可有想到会是谁杀害了玫儿?”
她平常都窝在住处打造首饰,因此与玫儿并不相熟。
水铃钰摇头。“凶手是谁,我暂时没有头绪。”她接着将不久前与古兰熙所说的话告诉她。
听毕,水铃菱颔首道:“回去后,我会让李星也去帮忙打听,看看那天还有谁进出过玫儿的住处。”
两姊妹再说了会儿话,水铃菱才离开。
水铃钰坐在铺着草席的地上,拿着妹妹带来的吃食,埋头猛吃。
发生这种事她心里又气又冤,很快便将足够吃上三顿饭的吃食给扫得精光。
她越生气吃得越多,肚月复吃得都撑了,憋在心头那口闷气还是消不了。
她凝视着虚空喃喃说道:“玫儿,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枉死,心中定也有所不甘吧,看在咱们俩主仆一场,你若是在天有灵,今晚就入梦来告诉我,是谁杀害了你,我也好替你申冤。”
“大人,属下前去您所说的那家首饰坊查探,发现里头所贩卖的首饰确实有些与云水首饰坊相似。”刑白从外头回来,将此事禀告古兰熙。
迸兰熙思索须臾,指示道:“让人拘来珍宝首饰坊的店主。”
辟差很快将店主拘来,在古兰熙严厉的审问之下,店主黄贵成供出了确实是他买通蔡玫儿,让她偷偷将云水首饰坊里那些新进的首饰取出来,待他看完后,再让蔡玫儿暗中还回去,等他回去便让人依样画葫芦打造出相同的首饰。
招认完这件事,他急忙澄清,“除此之外,蔡玫儿的死真的与草民无关,人绝不是草民所杀。”
迸兰熙拍下惊堂木,喝道:“你买通蔡玫儿为你偷出首饰,在事发那晚又曾出入过她的住处见过她,她的死你也涉有嫌疑,来人,将疑犯黄贵成押进牢里待查。”
黄贵成被押下去时竭力喊冤,“草民真的没杀人,那晚草民在看过那批首饰后就走了,绝没有杀人,草民是冤枉的!”
待他被押下后,师爷刑白推测道:“据仵作验尸,蔡玫儿是在尸首发现前两、二天遇害,这样说来这黄贵成确实也涉有重嫌,若说他是为了灭口而杀了蔡玫儿,倒也说得过去。”他停顿了下看向古兰熙,又道:“不知大人觉得他与水铃钰何人才是真儿?”
“这事本官还无法判定。黄贵成买通了蔡玫儿替他偷出首饰,但他并不是想据为己有,只是想抄袭罢了,事后便让蔡玫儿暗中还回去,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杀她?如此一来,日后岂不就没人再为他偷出首饰来仿造了。”古兰熙指出疑点,凝眉思索须臾后再道:“我总觉得这案子还缺了个环扣,你再命人去蔡玫儿住处附近调查蔡玫儿遇害那日,可还有别的人去找过她。”
“是。”刑白应了声,临出去前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回头说道:“大人,那日发现尸首的是蔡玫儿她姑婆的儿子,您说有没有可能他那日过去找蔡玫儿,结果看见她还没来及得还回去的那批首饰,遂心生歹念想占为己有,因此将她给杀了?”
被蔡玫儿盗走的那些首饰不翼而飞,至今犹未查到,他觉得那姑婆的儿子见财起意也不是不可能,且据他多年的经验,第一个发现尸首报案之人,有时候很有可能便是凶手。
迸兰熙忖道:“此事倒也不无可能。”他接着吩咐道:“她姑婆那里你派人去搜查,看能不能找到那批首饰,另外,再让人去云水首饰坊取那批丢失的首饰图样,带去黄贵成的店铺和他家里头搜查。”
“是。”刑白领命后便离开了。
在等候刑白回来复命时,古兰熙将此案再仔细爬梳,抽丝剥茧,发现这案子若要找出真凶,得从那些首饰的下落查起,只要能查到首饰落到何人手里,也许就能顺藤模瓜,追查出真凶。
他心里其实倾向于相信水铃钰,也直觉认为她不是凶手,可要说是黄贵成所为,依目前的证据,也不足以判定。
他问案不喜严刑逼供,因为有不少人是因承受不了酷刑,才屈打成招,所以他定会找足证据,让犯人无可狡辩,只能从实认罪,也因此他常常不眠不休的推敲案情和线索,以至于废寝忘食,初遇水铃钰那天,便是他为了调查一桩案子,有两、三餐忘了进食,才会饿昏撞上她。
思及她那般娇滴滴的大姑娘这会儿被关押在牢里,他心中不忍,但在还未查清真相前,也不能循私纵放了她,他目前唯一能为她所做的,就是尽快查出真凶,以报答她那日赠食之情。
两个时辰后,刑白回来复命。
“启禀大人,属下领人前往蔡玫儿姑婆那里搜查,并未找到那批遗失的首饰,黄贵成那里也一样,一无所获。”
迸兰熙闻言皱起眉头,寻思片刻后交代道:“刑师爷,你让人将那图样多画几份,交给县衙的捕快兄弟们四处去查探,看有没有人见过这些被盗的首饰。”
云水首饰坊在水铃钰被关进牢里后,水铃菱依照大姊的吩咐,仍是开门迎客,她交代李星前往蔡玫儿住处附近打听,她在铺子里坐镇,至于李星介绍来的表妹,则留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
水铃菱想着她初来什么都不懂,原以为还要花些时间教她,不想这姑娘看着老实憨厚,招呼起客人来倒是流利得很,水铃菱素来不喜应酬之事,遂将客人都交给她来招呼。
午后,李星回来,她忙问道:“怎么样,可有问到什么?”
李星摇头。“没有,那天早上除了钰姑娘,没人再瞧见有其它人上门找玫儿。”
这事关乎大姊的清白,水铃菱心下有些着急,但眼下也无计可寻,偏偏铃菲还未回来,她身边也没个人可以商量。
她想了想,决定去庙里问神明,看看能不能请神明指点迷津。
来到一处寺庙,水铃菱上香后,求了个签,低头看着签诗——
长江风浪渐渐静,于今得进可安宁,必有贵人相扶助,凶事月兑出见太平。
她心头一喜,觉得这签诗是个好兆头,弯起嘴角走了出去,恰好见到有个姑娘乘着马车离开。
今儿个一整天都有风,且风势不小,吹起了马车的帘子,让她瞧见了坐在里头的那名姑娘。
她没来得及去看那姑娘生得什么模样,只瞥见到她胸前戴了一条坠子,那坠子是只鸾凤,眼睛镶着两枚黑玉,做振翅高飞状,这坠子最特别之处,在于它的颈部与翅膀的部分可以转动,她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只彩凤是数日前她亲手所做,也正是先前被玫儿偷走的那批首饰里的其中一件。
她怔愣之后回过神,意识到什么,急忙想去追,但马车已载着姑娘急驰而去。
日落时分,水铃菱带着吃食前往大牢探视姊姊,将这事告诉她。
水铃钰抓着大妹的手,急切的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马车是何模样?上头可有特别的装饰或是纹徽?”若是能得知这马车是哪家的,便可据此查到那件首饰的下落。
水铃菱低头仔细回想,缓缓的道:“马车好似没什么奇特之处。”
水铃钰催促道:“要不你把那姑娘的穿着打扮,还有那马车的样子仔细形容给我听。”
“我记得那姑娘好像是穿着一袭藕色的衣裳,外头罩着一件透明的薄纱,那马车是黑色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它的一角挂了一盏风铃,风铃下头有一方木牌,上头似乎刻着一个字。”
“是什么字?”水铃钰焦急追问。
“我没瞧清楚,不知是霞还是霓……当时事发突然,我只能记得这么多。”
水铃钰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以大妹素来懒散的性子,能记下这些已是不容易,感激的道:“你能来告诉我这件事,已是帮了我的大忙,你再替我跑一趟,把这事告诉古大人。”她心忖若是那位大老爷真的有心为她洗清冤枉,定能从大妹所说的这件事里追查到一些线索,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
水铃菱临走前,将她先前求来的签诗交给姊姊。“这是我为姊姊求的签,签文说不会有事,姊姊放心吧。”再坏的情况就是她回去找村长,他定能想办法救出姊姊。
水铃钰低头一看,终于露出了笑容。“可不是,我是富贵之命,才不会折在这里。”在妹妹面前,她没有流露出心里的忧惧,不愿让妹妹为她担心。
甭零零的被关在牢里,背负着杀人凶手的罪嫌,这嫌疑一日不澄清,她便一日不得自由,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她素来好强,不愿意在人前显露软弱的一面。
见她这般想得开,水铃菱略略放心,出了牢房,便去找古兰熙,将她先前见到之事告诉他。
正派人在追查那批首饰下落的古兰熙,慎重的询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那是民女亲手所做,民女绝不会错认。”她用娇软的嗓音答道。
“你可还记得那风铃是何模样,能画出来吗?”
水铃菱颔首道:“约略记得,但那木牌上的字,民女则不太确定。”
“无妨,你只管绘下就是,本官会派人去查。”
她走到桌案前,提笔将风铃的模样画了出来,并在木牌上写下疑似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