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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计的猎物 第3章(2)

抵达教学医院附设的儿童医学大楼,他在地下室停好车,随即搭乘电梯上楼,按照夏黎欢给他的病房号码找到夏小米的病房,直接开门进入,却撞见一个意外场面,让慕越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原来他的“女朋友”是有追求者的。

季昕元趴在床沿熟睡着,一名男医生站在她的身旁,正温柔地替她披上外套,眼里的深情清楚明白,他一手搭着季昕元的肩膀,偷香的吻在碰到季昕元的脸颊前——

“抱歉,打扰了。”

慕越出声示警,他倚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慵懒得彷佛无害,可他的黑眸深邃却又矛盾得让人能够清楚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像在几秒内压缩了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慕越迅速判断眼前的情况,如果男医生和季医生“关系匪浅”的话,那季医生根本不需要去相亲,所以男医生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季昕元明白他的爱意,但她拒绝了;第二,他对她只是暗恋,季昕元并不知道他的心意。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资格去偷吻季医生,所以他的出声阻止合情合理,完全将夏总的好姊妹当成自己人来守护。

“啊!”男医生吓了一跳,站直身躯,退了好几步,年轻的脸庞已胀得通红。

慕越笑着,但在他脸上可找不到半丝熟悉的温和,他漂亮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像是大草原上危险却致命的黑豹,优雅地移动无声的步伐,来到季昕元身旁。

他低头,发现季医生眼底的暗影,黑眸微微眯起。

“您是哪位医生?”慕越抬头,淡淡地问。

男医生尴尬地扯着自己的白袍,脸上毫无血色。“我是照顾夏小妹妹的住院医生,呃……请问你是?”

慕越没回答,此时,夏小米刚好睁开眼,一看到床边的慕越,立刻绽开虚弱的笑容,在开心打招呼前,同时又看到趴睡在一旁的元元阿姨,于是体贴地放轻音量,唤道——

“干爹。”

夏小米解释了他的身分。

“小米乖。”

“妈妈回公司了。”

“干爹是来看你的。”

慕越拉好小米的被子,盯着男医生。

男医生已是一身冷汗,这一来一往间,他明白了这强势男人的身分,他挠挠头。

“呃,既然你是夏小妹妹的干爹,那我想,你应该也认识季医生吧?呃……我是季医生的医学院同学……”

男医生很紧张,然而对一个偷吻的现行犯,慕越不需要给什么好脸色,他森冷的气息给男医生带来无形且庞大的精神压力。他只是一个医生,没遇过气场这么强大的人……

男医生越发慌张,手足无措,他对昕元真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不是故意趁她睡着时对她不礼貌。“呃……我……”

“医生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慕越冷声问。

他一定是看到了,唉,他该怎么解释才好?“我对昕元……昕元是我同学,我以前在学校就……就……”

慕越勾起嘴角,冷冷盯着失去冷静的男医生。“医生想解释什么?”

男医生搓着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陌生人解释这些,追求本身并没有错,但他为何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恐惧感?

“没什么……那、那我先离开了——”

“等等。”

男医生才刚迈步,慕越却叫住了他。

“啊?”

慕越轻柔地拿起披在季昕元肩上的男性运动外套。“这是你的吧?”

男医生一愣。“呃……是……”

慕越面无表情,将外套丢还给他。

“你这是……”

慕越月兑掉自己身上的风衣,轻覆在季昕元的肩上,就像那天一样,仔细调整外套的位置,轻柔地撩高她滑顺的长发,这些动作并没有惊醒她,看来她累坏了。

慕越的温柔带给男医生莫大的危机感,他抓紧抛到他身上的外套,(冒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感,紧绷地问,“你究竟是谁?”

慕越抬头,嘴角轻蔑地一撇,没有回答。

男医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分,但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窝囊到在陌生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刚刚的事……我绝非故意的……”

说完,他抱着外套,狼狈地离开病房。

夏小米眨着眼睛。“为什么医生叔叔这么害怕?”

连单纯的孩子都感受得到男医生的恐惧。

慕越收敛自己的戾气,伸手揉揉小米的头发。“身体好一些了吗?”

因为顾及到熟睡的季昕元,两个人的音量都很轻。

夏小米点点头。“嗯,元元阿姨有帮我拍痰,现在比较舒服了,元元阿姨拍痰的方式和别人都不一样。”

“阿姨是胸腔外科的医生,对肺部一定很有研究,拍痰的效果当然跟别人不一样。”慕越在季昕元身旁坐了下来,开口解释。小米是聪明的孩子,才读幼儿园中班,却总是能察觉到最细微的部分,完全遗传她那个疑神疑鬼的律师老爸。

“嗯。”夏小米甜甜笑着,才清醒没几分钟,眼皮又不自觉往下垂,她想和干爹聊天,却又好想睡觉,半夜的高烧让她的体力消耗不少。

“小米再睡一会儿,干爹在这里陪你。”

“好……”夏小米点头,闭上眼睛,又沉沉入睡。

小米是睡了,季昕元倒意外惊醒,她坐直身躯,双眼茫然,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季医生。”

季昕元转头,空洞的双眼眨呀眨,神智还没清醒。

季医生迷迷糊糊的模样,像只无辜乖巧的小白兔,慕越握紧拳头,怕自己克制不住去揉她的头发,他们的关系还没那么熟稔,这样的动作只会吓坏她。

她好困,就算慕帅哥帅到没有天理,还是不能提振她的精神,突然间,她想到小米,急着倾身伸手去探测小米的额温,在发现温度正常时,又默默坐回座位,开始发呆,活像是睡神拘禁了她八成清醒的灵魂。

“慕先生怎么会来?”她怔怔问着,看着身旁的访客。

“来看小米。”

也对,夏夏是他的合伙人。

“小米状况好吗?”慕越问。

“哦,我看过小米的X光片和病历了,小米是细支气管炎,得住院几天,接受蒸气和抗生素治疗。啊,对了,夏夏先回去了,晚上才会过来。”

“我知道。”

“还有,临床实习阶段时,我曾在妇儿科待了十三周,不是像皮肤科,因为是自选科,所以只待了四周。”季昕元特别强调,怕某人不信任。

季医生的戒备心让慕越失笑,看来两人第一次在急诊室针锋相对时,彼此感受到的委屈都不小。“胸腔是你的专业领域,每颗肺都是你的地盘,我相信你。”

季昕元满意地勾起了笑容。这还差不多,她家可是有匾额的。

“慕先生去皮肤科看诊了吗?”她清楚记得帮忙预约挂号的时间是昨天早上。

“没呢。”

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慕越笑着。“季医生不是说不用处理?我又不是靠吃饭。”

季昕元揉揉眼睛,叹气,她不想吵架,只想睡觉。“慕先生,那天我是说得有点过分了,不过大部分是意气用事,其实我没那个意思……”

慕越没说话,表情很和善,用温暖的笑意当作响应。

“你不找夏夏吗?”季昕元问。

“不找。”

“哦。”

“你想睡就睡一下,我会在这里。”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小米是我的干女儿。”

季昕元抬头看他,皱眉。“真的?她都没认我当干妈呢!”

慕越笑道,“这种事也要吃醋?”

“当然。”季昕元歪着头,眼皮好重。

“因为小米缺少父亲这个角色,夏黎欢才让小米认我当干爹。”

她打了个呵欠。“小米很可爱,如果能认我当干妈,我会很开心。”

慕越打趣。“我是干爹,你是干妈,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呢。”

她皱眉,睡意让她的防御力降为零。“你不也老是向别人唬弄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那就弄假成真如何?”

他看着她,她很累,原本会让她炸毛的问题,她依然无波无浪。

虽是揶揄的话,可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不想。”

季昕元断然拒绝,就在慕越内心O.S.他并不排斥的时候。

“原因?”他笑,觉得有点失面子。

“帅老公,难照顾。”

她身体一歪,脸颊枕着他的肩侧,结果竟意外发现这家伙的二头肌比床舒服一百倍。

“嗯……借靠一下,帅哥……”

“什么时候还?”

“……”

“昕元,什么时候还?”

“……才不还呢。”

她喃喃说着,娇小的身躯跌进他的怀里,人已经沉沉睡去。

慕越嘴角挂着笑,调整姿势,让她靠睡在他的大腿上。看来她真的累坏了,疲惫的熊猫眼足以说明一切,甚至还发出像猫儿般细细的鼾声。

不还吗?

他轻轻勾起她的头发,让发丝在手指间滑动,想起她刚才说的话。

不还的代价,季医生承担得起吗?

“越?”

慕越转头,发现自己的母亲就站在病房门口,还因为意外发现儿子和“女朋友”如此亲昵,正雀跃得双眼发亮。

慕母看见人家小姐睡在儿子的大腿上,刻意放缓脚步。

她从儿子的眼里看见疑惑,便开口解释——

“今天和庙里的义工们一起来探访癌症病房里的小朋友,我在电梯口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看错,想要马上跟过来,却被朋友叫去处理事情,直到现在才过来……”

慕母看着儿子大腿上的清秀小佳人,白皙的皮肤,鬈翘的睫毛,俏挺的鼻梁,看起来是个精神奕奕的女孩。“这位小姐是越的女朋友吗?很漂亮呢。”

慕越噙着笑。“她很凶。”

慕母摇头。“怎么这么说人家?她是小儿科的医生吗?”

三房曾在主屋闹事,说慕越交了女朋友,还是位医生,事发当下,她并没有找儿子询问,毕竟儿子大了,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她,她无须随他人的情绪起舞。

“她是胸腔外科的,也是黎欢的高中同学,来帮忙照顾小米。”

慕母这才发现在病床上熟睡的小米。“哎呀,我光顾着看你们两个,原来是小米住院啊?这孩子没事吧?”

“没事,连胸腔外科医生都帮忙顾着。”慕越的语气很肯定。

慕母在心底暗笑,儿子的语气可骄傲了,呵,能让儿子这么得意的女性可不多呢。

“唉,这孩子平常看起来活力十足,现在看她躺在病床上还真让人不习惯。”

“这次住院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都是细支气管炎。”

“真是折腾这孩子了。”

慕母不舍,却也因儿子的事而感到喜悦。

儿子肯把时间放在感情上,肯放开心胸去接受爱情,不再因为父母亲情感上的不和谐,而对爱情失去信念,身为母亲觉得万分庆幸,这样的幸福是值得期待的,她相信有朝一日,儿子会有属于自己真正的天伦之乐。

“妈先离开了,义工那边还忙着呢,之后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大家庭的规矩多,对小儿子初萌的情事,她必须小心呵护,不打算让儿子的女朋友回主屋面对复杂的人事。

慕越点头,目送母亲离开病房。

季医生的出现原本只是避开谢婷婷的借口,在哥哥们面前,他也坦承了这样的方式,但他却没去澄清母亲的误解?

为什么?

慕越低头望着靠在大腿上熟睡的人儿,柔顺的长发依然在他的指间处滑动。

他很清楚不解释的后果。

或者,他应该问问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不解释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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