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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妻(上)恩恩相报 第6章(2)

见五娘说得十分肯定,睿仙不禁莞尔一笑。“这句话应该说给四爷听,一定会让他信心倍增。”

“前几天我不小心听到大哥在跟娘说话,他说就因为四叔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大家又宠着他,日子太过顺遂,老天爷才会想让他吃一点苦头……”七娘抓了块糕点,咬上一大口,一面嚼一面说。“只要度过这道难关,自然就会没事了。”

“但愿真是这样。”睿仙由衷地说。

七娘提到兄长,不禁跟她们诉起苦来。“你们说大哥是不是太过分了,老说我没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将来得帮我招一个女婿进门……”

“升阳堂哥只是开玩笑,不要当真。”五娘忙着安抚堂妹。

睿仙也加入安慰的行列。“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姻缘,外表并不重要。”

“姚姊姊说得没错,外表美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处不处得来,要是敢嫌弃我,干脆休了他!”七娘拍着石桌怒道。

五娘被她吓到,猛摇着头。“这种话别乱说。”

“大哥也不想想他生得比女子还美,更被称为‘我朝第一美男子’,有哪户人家的闺女想要有个比自己好看的丈夫……”她依旧气愤难平。“我倒要看看大哥将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说不定比我还不像个姑娘家,到时换我来取笑他……”

这番话让五娘不禁笑到肩头一耸一耸的,连小脸也胀红了。

七娘可是很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了,果然带五娘出来走一走是对的。“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五娘勉强止住想笑的冲动。“说不定……真让你猜对了,升阳堂哥喜欢的女子,当真……与众不同……”

“真的吗?”七娘顿时笑逐颜开。“那我就可以报仇了。”

睿仙伸手捻了一小块糕饼,又配了口茶吃,就因为重生过,方才晓得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但并不代表能完全掌握。

“不过还没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料,等真的遇上了再来烦恼也不迟。”她以自身的经验说。

“姚姊姊可别不相信,堂姊有时还真的说中不少事,搞不好你将来真的会当咱们的四婶。”七娘笑嘻嘻地说。

她脸蛋一红。“别乱说!”

“姚姊姊不喜欢四叔?”五娘眼巴巴地问。

“不喜欢。”睿仙只好这么说。

五娘有些着急。“四叔会对你很好的……”

“咱们别再提你四叔了,聊些别的吧。”她一时情急,只好转移话题。

于是,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午后,睿仙从和这一对堂姊妹的闲聊当中,得知炎家的女儿不分是哪一房所生,或嫡出、庶出,全都一视同仁,按照排行来命名,七娘是大房正室的女儿,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升阳,以及两个姊姊,都已经出嫁,而兄长年方二十,素有“我朝第一美男子”的美誉,至今尚未娶妻;至于五娘则是二房妾室所出,由于二夫人只生一对双生子升湖和升濂,并没有女儿,便视这个庶女如同己出,两人宛如一对亲生母女,这可是大户人家中少见的。

聊了一个下午,七娘和五娘总算起身告辞。

“今天真要谢谢四……谢谢姚姊姊陪咱们喝茶,还说了那么多的话。”五娘差点又叫错了。

睿仙很难不去喜欢她们,也愿意试着相信七娘和五娘确实是生性善良,没有心机城府。“这又没什么,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来找我。”

“这可是姚姊姊亲口说的,我跟堂姊会常来叨扰你哦。”七娘直爽地笑说。

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靥。“好。”

于是,这一对堂姊妹离开小跨院,一路有说有笑,来到西院,也就是炎家二房居住的西院。

“七娘,你还是快回东院,免得大伯母以为你又溜出府,要罚你抄佛书。”五娘催着送她回来的堂妹。

七娘看了下天色,是该回去了。“那我走了。”

“嗯。”见堂妹走远了,五娘才转身往嫡母住的小院走去。

待她来到寝房外头,曲指敲了门。“娘,是我。”

屋里的婢女来应门。“小姐。”

五娘跨进门槛,瞥见嫡母就坐在几案旁缝衣服,看那块布料的色泽,应是爹的袍服。“娘,女儿回来了。”只要离开西院,她都会先来报备,回来时也会说一声,好让嫡母安心。

有着口吃毛病的二夫人对她笑着,因为只生了两个儿子,总是没有女儿来得贴心,五娘虽不是自己亲生,但十分投缘,加上亲自养育长大,感情可不会输给亲生母女。

二夫人招了下手。“过、过来坐、坐着……”

“是。”她乖巧地上前,坐在另一张座椅上。“刚才和七娘一起到北院找姚姊姊喝茶……姚姊姊就是四叔请来府里的客人,还是六安堂纪大夫的表外甥女,娘之前应该见过她一面。”

尽避容貌没有三夫人来得出色,二夫人却有一股朴实文静的气质,回想一下,才点头,表示确实见过。

“女儿真的很喜欢姚姊姊,跟她说话,有种亲切感,要是四叔能娶她为妻,该有多好。”五娘不禁帮睿仙说几句好话。

闻言,二夫人摇了下头,有些艰难的启唇。“她、她是个寡、寡妇……”和小叔的身分不相配。

“不可以吗?那么……被夫家休离的女子呢?”五娘知道一些其他人目前还不晓得的事,只因她也是曾经死过一次,老天爷又让自己重新活过来,不过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只好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二夫人还是摇头,自然还是不配。

“娘,出身真那么重要吗?不管是寡妇还是弃妇,都不是咱们女人能决定的,更何况姚姊姊是个好女人,娘一定会喜欢她的。”她希望能帮四叔和姚姊姊早日结为连理。

“你四、四叔有跟你、你说、说什么吗?”二夫人不禁猜想,难道小叔真的很喜欢那位姚氏?

五娘深怕弄巧成拙,连忙摇头。“没有,四叔什么也没说,女儿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就好比自己是庶出的女儿,就算将来真的有幸嫁进侯门,也当不了正室,只能做人家的偏房。”

“不、不会的,娘会、会帮你挑、挑一门好、好亲事……”

她自然懂得嫡母疼惜自己,绝不会答应,可是真的能躲过命运的安排吗?还是同样走上重生之前的老路子?

“娘,若女儿不想嫁人呢?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陪在娘身边,孝顺娘了。”五娘真的已经怕了,不想再重来一次。

“傻孩、孩子……”二夫人拉过她的小手,轻拍两手。“女大当、当婚,是天、天经地、地义。”

五娘红了眼眶。“女儿不要嫁给那个人……”

“那、那个人?”并没有人上门提亲,又是在说谁?

“女儿绝对不嫁!”五娘偎进嫡母的怀中,哽咽地说。

二夫人见女儿哭得好伤心,又拍又哄,急得不得了,口吃得也更严重了。

“怎、怎么了?是谁欺、欺负你了?快说出、出来给、给娘听、听……”

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哭。要她嫁给那个男人,宁可出家为尼。

又过了两日,正月中,雨水多了。

天空不期然地飘起了丝丝细雨,两顶轿子在几名护卫、家仆的簇拥下,行经大街,来到热闹的市集,只见两旁店铺林立,最后停在永安茶楼前,只见里头几乎座无虚席。

“……四爷,已经到了。”阿贵掀起帘子的一角说道。

闭目养神的炎承霄这才掀开眼皮,让小厮扶出轿外,虽然已经慢慢地克服看不见的恐惧,但是这阵子除了上知府衙门之外,还不曾出现在大庭广众前,为了战胜骄傲和自尊,才特地安排出这一趟门。

而睿仙则从另一顶轿中出来,抬起螓首,一眼就认出这间茶楼,就是第一次见到四爷的铺子,对于当时的伤心欲绝,还是记忆犹新。

“小姐,咱们来这儿做什么?”春梅奇怪地问。

睿仙看了正要拾阶而上的男人一眼。“四爷只说要来这儿喝茶,因为‘玉如来’只有在这间茶楼才喝得到。”

只因为“玉如来”种植不易,物以稀为贵,也就不可能大量贩卖,不少达官显贵想私下跟茶楼购买,也都被拒绝了。

春梅不禁咕哝。“这‘玉如来’真有那么好喝?”

“据说连如来佛祖都托梦给种茶的人家,希望能早晚供奉一杯,才因此得名,它的色香味比进贡给皇上的‘天山君子茶’还要略胜一筹。”睿仙见炎承霄就要入内,也立刻跟上。

茶楼老板亲自出来迎接。“四爷请!”

店内原本人声鼎沸,可是炎承霄才一露脸,顿时鸦雀无声。

尽避他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就算看不到,也可以感觉得出至少十几、二十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想必有的同情怜悯、有的则是在看笑话,很想转头夺门而出,可是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全身僵硬,怎么也动不了。

睿仙彷佛心有灵犀,看出炎承霄此刻消极畏缩的想法,便悄悄地走到身旁。

“四爷,这一关得靠你自己才过得了。”

这一道轻柔沉静的嗓音,让他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情绪得以缓和下来,不再慌张失措,连双脚都能移动,多亏了姚氏,否则还真办不到。

于是,当炎承霄再度举步往前走,店内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也跟着他移动。

“四爷,还是老位子?”茶楼老板搓手问道。

他挺直腰杆,把头抬高,即使瞎了,也不想让人看笑话。“当然,至于菜色……就送上贵店的三道招牌菜。”

茶楼老板说了几声是,便领着他们踏上阶梯,往二楼走去。

“四爷,一步一步慢慢来……”阿贵小声地提示。

炎承霄另一只手扶着阶梯把手,直到上了二楼,才发现扶着把手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可是他总算熬过来了,没有落荒而逃,周围的声音也恢复之前的热络,不再关注在自己身上。众人跟着茶楼老板来到一间间以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来命名的雅致厢房,不只可以让客人尽情享受昂贵稀少的名茶、以及奢华可口的菜肴,又加上隐蔽,能够不受其他客人打扰,方便谈论正事。

“四爷请!”茶楼老板推开门边嵌了一小块“竹”字木板的门扉。

睿仙也跟着踏进厢房,环视屋内的陈设,墙上的画作、案桌上的茶具,宽敞雅致、一应俱全,只要透过窗框,还可以一面喝茶,一面往下观看街上的热闹景象。

当他们都坐定,茶楼老板已经命茶博士前来泡茶。

就见茶博士手上提着一只铜壶进门,里头装的是用泉水煮开的热水,当热水倒进陶壶中,甘醇浓郁的清香扑鼻瞬间而来,令人如沐春风。

“四爷请慢用,菜马上就送到。”当茶泡好之后,茶楼老板便和茶博士暂时退出厢房。

接着,阿贵引导主子的手掌来到茶杯的位置。“四爷,小心烫!”

“嗯。”炎承霄执起茶杯,凑到自己面前,先深深地嗅了一下。“这‘玉如来’的香气百闻不腻,滋味更是令人再三回味。”

待睿仙啜了一口,只觉得好喝罢了。“可惜妾身不懂茶,怕是浪费了,不过能让四爷为此出门,想必有它的价值。”

炎承霄咧了咧嘴角。“你说的没错,确实有它的价值。”

“四爷专程来这儿喝茶的用意是什么?”她不认为真是为了“玉如来”,而且还特地邀自己一块来。

他故作诧异。“用意?”

“四爷不会做多余和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所说的话,也都有另一层涵义,就好比验尸时,外表看不到伤痕累累,并不表示死者真是自然死亡,必须经过解剖,才能确认死因……”睿仙提出自己的见解。“所以妾身才会不禁这么猜想,这杯茶不过是个幌子。”

“你这个比喻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解剖’又是什么呢?”炎承霄不喜欢被人看穿,可是这会儿却觉得心坎上像是被人用羽毛撩了几下,有些痒痒的,甚至往其他部位蔓延,令人难以忽视。

睿仙并不意外他会问,因为自己第一次听到时也同样感到新鲜。

“先父曾经说过,有时为了查明真正的死因,必须将死者的身体割开,才能观察体内脏器的情况,而妾身的表姨父听了之后,便说这种行为叫做‘解剖’,能更进一步查明死因。”

“原来如此,那么你曾经帮人解剖过?”他惊叹地问。

她轻叹了一声。“俗话说死者为大,就算官府答应解剖,家属也不会同意,所以还没有机会。”

炎承霄可以理解,也更赞叹她过人的勇气。“确实没有人希望死去的亲人又平白无故挨上一刀,那太残忍了,不过也愈令我好奇,令尊为何会懂得验尸这门本事,难道他在衙门里当差?”

“呃……可以这么说,曾经听先父提起年幼时,隔壁正巧住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因为膝下无子,过世之前便将一身本事传授给他……”父亲生前常说那名老仵作是自己的贵人,若没有他,很多案子就破不了,也无法让死者瞑目。

“好了!四爷就别顾左右而言他,究竟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她可不打算随便被人唬弄过去。

眼看敷衍不过去,炎承霄只好招了。“那就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看到我是真的看不见,成了名副其实的瞎子。”

闻言,睿仙不禁一脸错愕。“这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很重视颜面吗?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与其让大家在私下议论纷纷,不如让他们亲眼目睹,这么一来,便会以为我从此成了废人,什么事也做不了,这个虎卫司都察使的位置只怕很快就会换人坐了。”他又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睿仙立刻会意。“重要的是赵家不再觉得受到威胁,如此一来,便会疏于防范,要找出罪证也就容易多了。”

“没错。”炎承霄的笑意更深了,不禁扪心自问,身边有几人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何况又是女流之辈,自己又认识哪个女子像她这般冰雪聪明,懂得举一反三?

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明明十分在意看不见,可为了找出赵家的罪证,连自尊和颜面都愿意抛弃,这对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来说有多困难,连她也不禁刮目相看。

“四爷勇气可嘉,令人佩服。”睿仙对这个男人有了另一层认识。

炎承霄扬起俊美的笑脸,足以令女人脸红心跳。“能蒙你夸赞,看来今天这一趟出门,实在是不虚此行。”

“四爷过奖了。”她谦虚地说。

这一刻,炎承霄不禁遗憾看不到她的长相,真想亲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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