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也可以找苏驸马对质?”
“绝对不可以!”杜荣反应激烈的大喊。
“为何不可?”上官擎宇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可疑。
“那个人并不知道杜家有人知晓事实,当时在场的人全被杀了,他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以为除了他和几个心月复手下之外无人知道这件事。”杜荣说,带了点恍惚的神情。
“但是你却知道——”上官擎宇说着突然一顿,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杜三老爷的贴身小厮,驸马怎会不知道又怎会放过你?”
杜荣惨然一笑,“因为从三老爷做了武官,身边就不再要小的服侍,老奴便改随了老太爷学习做管事,帮忙管理杜家的产业,多数时间都待在外地奔走。”
“那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杜荣接口道。
上官擎宇点头。
“三老爷待老奴一直有如兄弟手足,什么事都会与老奴说,即便后来我们分隔两地,一年见不着两次面,我们俩的感情也没因时间或距离而变得生疏。那天老奴从外地回来,途经三老爷与清公主所在的别庄,就顺道去见了三老爷,没想到……”想起过往与生前待自己如手足的三老爷,杜荣不由得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已。
上官擎宇见状也是唏嘘,再无法开口继续问下去。
他静静地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思索刚才从杜荣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件事很重要,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不再有无头苍蝇的感觉。
苏驸马与杜三老爷,还有清公主,这三人之中已有两个不在这人世间,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位苏驸马。
据他所知杜三老爷已离世十五年有余,清公主则是病逝于公主府中,距今好像也是十几年了,确切的时间还需要翻阅文史,但很明显的一件事便是清公主在杜三老爷死后还曾经回到京城公主府住了一段时间。
换言之,如果照杜荣所言杜三老爷真是被苏驸马所杀,那么清公主一定知道,甚至还可能亲眼所见。眼睁睁看着爱人在眼前被杀死,清公主回京之后会在一两年内病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真的如此吗?公主是真的病死又或者有其它死因,戴了绿帽的驸马真咽得下那口气而没对公主下死手吗?
此事不得而知。
可是有件事他却不得不怀疑,那便是皇上对这件事会不知情吗?即便皇上当年尚未继位,还是太子的身分,但是清公主却是皇上唯一同母的胞妹。皇上会不关心亲妹妹的生死吗?
靖元二十四年夏初,皇上突病,太子监国月余,之后杜家满门抄斩。
皇上为何突然生病,太子监国跟杜家满门抄斩有无关连?
那时的太子是现在的五皇子,他和武苏家的关系好像还好,反倒四皇子与武苏关联较为密切。
抄家令若非当时监国的太子所下,那便是皇上所下的,可是皇上会为苏驸马而为难杜家吗?皇上当真不知道当年清公主与驸马和杜三老爷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吗?
此事暂且不考虑,问题在于倘若杜家遭难真与那三人间的恩怨情仇有关,为何会在事发多年之后才突然旧事重提,而遭难者又是杜家而不是武苏家呢?
上官擎宇愈想愈觉得疑惑不解,疑点重重。
他觉得杜荣应该还隐瞒了一些事未对他透露,至于是尚未与他透露,或是根本有意隐瞒暂且不知,总之,他得再找个机会与杜荣深谈一次才行。
又或者可以让绮玉出马和她爹娘谈一谈?
不,他立即打消这个念头,没忘记之前杜荣夫妻俩默契十足的将绮玉带开的事,他相信那绝非是他多心,但却又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只因为杜家的禁口令,或是为了守住杜三老爷真正死因这个秘密吗?
上官擎宇摇了摇头,决定晚点再找杜绮玉一起来思索这些事,也许从她的观点来想能发现一些他没注意到的事。
总之,这回秦岭之行的收获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没白走这一遭他觉得很满意。
棒日,杜绮玉终于有时间与上官擎宇私下见面,并从上官擎宇口中得知有关杜三老爷的事。
她认真的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可能的答案,反而是跟上官擎宇一样陷入愈想愈觉得疑点重重的谜团之中。
“要不,今晚你再找我爹谈一次,而我则找我娘,看能不能从我娘那里打听出一些不一样的消息。”她眉头轻蹙,若有所思的对上官擎宇说。
“这件事你就当作不知道,别管也别问。”上官擎宇摇头道。
“为什么?”她愕然的看向他。
“我发现你爹娘似乎有意在你面前避谈杜三老爷的事。”上官擎宇对她说。
“有这种事?”杜绮玉既惊讶又错愕。“你从哪发现的,为何我没发现?”她疑惑的问。
“昨天,就在我提起杜三老爷之后,你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你们母女俩的方向,又迅速收回视线装没事样,接着你娘就找了个借口将你带离开。我看得很清楚,这应该不是巧合。”
杜绮玉回想了下昨天在堂屋的时候,却想不起他所说的事,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可这是为什么?”她不解的蹙眉道:“我爹既然能将杜三老爷的事告诉你,为何还要避着我?他有开口要你对我保密别说吗?”
“没有。”上官擎宇摇头。“可是不确定他当时是否因太过悲伤而忘了交代。”
“应该是这样没错。”杜绮玉一脸肯定的点头,“我也算是杜家的人,杜家既已对三老爷的事下了禁口令,我爹对杜家又向来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
“也许吧。”上官擎宇语带保留,总觉得这件事没她想的单纯,但他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暂时同意她的想法。“接下来说说咱们俩的事情吧。”他突然说道。
杜绮玉因他突如其来的要求而脸红耳热。“什么咱们俩的事情?”她避开他专注灼然的目光。
“装傻?”
“你才装傻。”杜绮玉忍不住朝他做了个鬼脸,娇嗔道:“你这么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昨天你和岳母进房之后都谈了些什么?咱们俩之间的事情肯定没少说吧?岳母对我这个女婿可还满意?”上官擎宇开门见山的直接问。
岳母?女婿?杜绮玉真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照爹娘的说法他们俩现在是八字都没一撇,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结果他在这里却已先将岳母两个字给喊上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脸皮这么厚。
“怎么这种表情?”上官擎宇看着她蹙眉道。
“什么表情?”
“哭笑不得。”
“照我爹娘的说法,你与我现在是八字没一撇,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所以你现在就叫上岳母,又自称女婿不会觉得太纡尊降贵,太吃亏了吗?”她问他。
“看样子岳父岳母对我缺乏信心。”上官擎宇无奈道,问她,“你没帮我说些好话?”
“我怕会适得其反,让爹娘以为我被你下了什么迷药。”杜绮玉半开玩笑的摇头道。
上官擎宇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才认真的点头,“有道理。”
“噗。”杜绮玉顿时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问她。
“我刚根本在胡说八道,你却说有道理,哈哈哈……”她说完再也遏制不住,一个人在那里笑得东倒西歪。
上官擎宇无言又无奈的看着她,觉得自从他与她表白心意之后,她不仅对他的态度变了,连个性都变得开朗活泼起来。他想这或许才是她的本性,之前慎重、拘谨、恭顺、小心翼翼的她全是因身分的卑微压抑所致。
这也难怪她重生一回之后会誓不为妾,因为身分已让她压抑了自己真实的个性,成了大户人家的妾室又得再压抑一回,在双重的压抑下,她连一点自我都无法拥有,又怎能活得开心?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果真是最深切的领悟。
“你这丫头竟敢嘲笑我,跟老天借胆了?”他伸手拍了她的头两下,像是惩罚,随后即正色道:“别笑了,我是认真想知道你爹娘对我想娶你的反应,他们在我面前肯定有所保留,但是对你不会。你跟我说说。”
杜绮玉闻言后,收起了笑声与笑意,问他,“我爹娘的反应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会因为他们的反对就改变你的决定吗?”
“当然不会,我会改变的是他们的反应。”一顿,上官擎宇忍不住皱起眉头,“所以,他们是反对你嫁给我了?”
杜绮玉摇摇头。“他们只希望我能得到幸福,只有这个要求。”
“我会给你幸福。”他坚定道,斩钉截铁。
“你显赫的家世和我们两个人身分的差距可能会是阻碍,我爹这么对我说。我娘则告诉我富贵人家的夫妻关系和爹娘之间是不同的,富贵人家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外,后院还能纳很多房小妾,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我没有想纳妾的想法。”他告诉她。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她摇头道:“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如果我们真的能成为夫妻,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证,别让宠妾灭妻的事发生。”
“这事根本不需要我给你保证,上官家祖训之中就有不许宠妾灭妻这一条。”
杜绮玉一愣,“真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义正词严。
“不需要,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她摇头。
“那你为何不相信我没有纳妾的想法?”他问她。
“因为人心会变,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上官擎宇顿时哑口无言,想反驳都无话可说,因为那就是个真理——人心会变。
“好吧,看样子就只能靠时间来替我证明了。”他无奈道:“等我们俩都老了之后,你可要向我认错赔不是,说你当时应该要相信我,不该怀疑我的承诺。记住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记住了?”他再次问道,一副非得见到她点头承诺才肯罢休的霸道模样。
“记住了。”她无奈的点头。
“很好,就相约五十年后的这一天吧。”他以一脸稳赢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对她说:“我会耐心的等到那一天的来临,然后听你跟我说对不起。”
“好,如果真有那一天,除了对不起,我还会对你说点别的。”她回以认真的态度与承诺。
“什么别的?”他好奇挑眉问她。
她神秘兮兮的摇头微笑,就是不肯回答。
“给你五两银子买一个答案。”他说。
“好廉价啊。”她嫌弃道。
“好吧,那加倍,十两。”他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
她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他会这样逗她笑。一个原本性子冷然淡漠、沉默寡言的男人,却因她而改变,她怎能不感激、不感动?
五十年后吗?其实用不着再等五十年,她现在便可以对他说出那个“别的”,她想对他说的是——谢谢你,今生有你真好。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