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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好忙 第6章(1)

“你们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周奉言沉而无波的嗓音,巴律二话不说跳起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而于丫儿则是一回头就漾开大大的笑。

“爷,你回来了。”

于丫儿那打自内心的喜悦暂融了周奉言心底的不快,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轻声问:“脚还疼不疼?”

“不疼,爷进宫去怎么这么早回府?”她记得他曾经进宫整个月都没回府,平常总是直到掌灯时分才得以回府。

“皇上体恤我伤势初愈,所以让我早点回府歇息。”他噙着有些飘忽的笑问:“你方才和巴律在做什么?”

“就……”

“增进兄妹情感。”巴律二话不说地替她接话。

于丫儿想了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周奉言微抬眼,那平静的目光无端端地教巴律心头爆开恶寒,立刻找了个说词回牙行。

“外头起风了,我抱你回房。”说着,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她赶忙环住他的颈项,有些羞涩地垂下脸。“往后我在宫中的时间可能会较长,你要是有什么事尽避跟他们说,别忘了你是周府半个主人。”

“……爷,御医说我的脚跛了。”

“都是我的错。”他语带愧疚地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带残了,配不上爷。”

周奉言蓦地停下脚步,垂眼瞅着她。“丫儿,这一世,我的妻子只有你,不会再有任何人,等我将一些杂事处理完,咱们就成亲。”宫中那些烦人且可能牵扯上她的人事物,他会全数铲除,不计代价!

“……喔。”她一张脸微微泛红,想了下,偷偷地把头靠在他肩头上。

这个时候稍稍撒娇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周奉言顿了下,眉头拢起,语气着急地问:“丫儿,你身子不适吗?”

咦?爷的反应怎会是如此?她、她是在撒娇耶……

“丫儿?”她不吭声,周奉言立即决定将她抱进他的房,只因这园子离他的寝房较近。他将她搁在床上观察她的气色,那专注又担忧的目光教她无言以对。

讨厌,巴哥哥骗人!现在要她怎么敢承认自己是在撒娇。

“嗯?”周奉言耐心地等着下文。

“我、我月事来了,所以、所以肚子有些闷……”顶着一张爆红的脸,她说得期期艾艾。

不能说撒娇,还得把月事端出来说……她真的是羞到没脸见人了。

周奉言轻呀了声。“双叶和舞叶没替你注意着?”

“有,姊姊们替我熬老姜汁了,还搁在炉上温着呢。”

“我让拾藏给你取来。”

她还能怎样呢,早上喝过了,现在再喝一碗也无妨,反正多多益善。看着他走到门外,像是吩咐拾藏添加乌糖的比例,她垂眼看着床被,突然想起这是他就寝的床,不知怎地,一股热冒上来。

眼一瞥她看见床尾处的床被夹层里似乎藏着一点红,费力地挪了过去,拾起一瞧“丫儿,再忍会,拾藏一会就将老姜汁取来。”

于丫儿一惊,作贼似的将手中物藏进袖里,和他闲聊。

喝过了老姜汁,确定她身子好了些,他才又将她抱回她的寝房歇息。

等着房里没人了,她才将袖里的东西取出。

那是一把钗,只是钗身已变形,钗头的穗更是断裂得只剩一颗,但因为钗头上残余的火树缀穗,教她想起上一世爷送给她,最终了结她生命的火树钗。

是同一把吗?她忍不住想。火树是大丹的稀世珍物,价格不菲,要是色泽饱满,雕工精美,迭价而上时可喊到千两,价值更胜黄金,若非达官显贵,连要收藏一小块都没本事。

但这钗却被毁了。

这时门板被大剌剌地推开,就见舞叶又端了碗老姜汁入内,她不禁有点反胃。

“爷吩咐了,入睡前再喝一碗。”舞叶将老姜汁搁在床头花架上,垂眼就见她拿在手上的火树钗。“这……不会是火树吧?”

“舞姊也知道火树?”

舞叶二话不说地赏她一个白眼。“我好歹也在牙行待上一阵子,什么珍奇古玩没瞧过。是说咱们府上没有啊,你上哪拿的?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在壁角挖一挖就能找到的。”

“咱们府上没有?”她诧问。

“嗯,爷说过,牙行里不经手火树买卖,以往曾有大丹的商贾想托卖,但爷一见其中有一批火树首饰,便辞“对方,不接那笔生意。”

“为什么?”这跟她记得的南辕北辙。

她喜欢火树,所以府里总有火树的摆饰,只要牙行适巧接洽上火树的生意,爷会买下整批火树,就为了让她开心。仔细再想,她发觉这一世里,牙行里没有火树交易的纪录,府里也没有火树,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爷发话,牙行不经手火树的生意,府里也不会有火树,大伙猜也许是跟什么五行还是忌讳有关,爷视其为不祥,所以就不准有火树的买卖交易,经手托卖都不允。”

不祥?于丫儿张着小嘴,惊讶到忘了合上。

火树是佛典七宝,祛邪保平安的,哪来的不祥?上一世,因为她喜欢,爷也为保她平安,所以一见火树就收购,一见到那把火树穗钗时,爷一入手就带回府里替她簪上,可惜最终它刺进她的喉头……一道灵光蓦地闪过脑际,教她不由得猜想,难道爷视为不祥,是因为它夺了她的命?

假设她的重生是因为爷,那么爷自然清楚上一世发生的事,所以这一世他要避开所有不祥……

正思忖着,门板被推开,来者是周奉言,脚步快得教她来不及藏起扭曲的钗,让他抓个正着。可她想了想,有什么好藏的,倒不如摆明问个清楚。

周奉言目光落在她手上扭曲的钗,心里隐隐震动着,脸上还是扬着秀朗的笑,自然地坐在床畔,舞叶随即恭敬地退到一旁。

“原来被你捡走了。”

“嗯,下午时在床被间捡到的,瞧着喜欢就偷偷带回来了。”

“喜欢啊?”他不着痕迹地出手抽走,看着钗头上残留的火树穗。“可惜这东西不祥,不要也罢,改日瞧见喜欢的再说。”

“火树为佛典七宝之一,袪邪保平安,何有不祥之说?”她故意发问,想将钗抢回,他却已经收进怀里。

“是佛典七宝,但说是袪邪保平安实在太过,一如纸鸢化煞,说穿了不过是种风俗礼成罢了。”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哑声道:“丫儿,我不爱火树,火红似血,哪怕只是个火种,我也会在燎原之前将它踩灭,绝不让星星之火毁了我的心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他想让她懂,让她明白他挣扎苦求的到底是什么,盼她知晓他的苦心,避开任何不祥,别让他担忧。

于丫儿注视他良久,垂下眼时,眸子有些酸涩带热。

嗯,她懂了。因为上一世她的死与火树钗有关,所以爷再也不经手火树,视其为不祥,哪怕是直接或间接,只要与她死因有关的,怕是爷都视为不祥了。

因为他怕了,所以避开任何可能,果然她的重生是爷亲手促成的,他害怕失去她,所以山崖上他随她走了,他想要保下她,所以为她费尽思量,担心受怕,一切都是为了她。

原来,他是用这种方式疼宠她,一直不曾变过。

“丫儿……”见她不吭声,以为她不开心,他有些不安。

于丫儿轻轻地把脸枕在他的肩上,在他还没再一次误解她身子不适之前,她先开口,“不给我火树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旁低眉垂目的舞叶暗暗惊叹她是扮猪吃老虎,现在准备大开杀戒了。

“什么条件?”只要能让她远离火树,他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嗯……除了被迫留在宫里不说,每晚你都要陪我用膳,要不,我就不吃饭了。”她说着,嗓音藏着鼻音。

周奉言惊讶,舞叶更惊讶,因为这刀割得还真是轻浅啊,简直跟娃儿拗脾气没两样。

“还有,一个月至少要带我上街一次才成,要是过年了,要带我上街赏花灯,要是入春了,要带我到东麓赏牡丹,夏天时咱们到镜湖赏莲,当隆冬第一场雪落下时,咱们去北郊赏梅……不知道今年北郊先开的会是哪一色的梅?”

舞叶眉头快打结了,心想她明明是在东江村长大的,怎会对京城的几个赏花景点如此聚悉。

而周奉言清澄如水的眸闪动着粼粼光痕,粗哑地应着。“红梅吧。”他的丫儿还记得他是怎么宠她,怎么带着她游玩的,而现在的她可以抛开上一世的恨,愿意让他宠她。

“如果是绿梅,爷要赏我什么?”她抬眼笑问,琉璃般的眸像是倾倒了一地月华,闪闪发光。

“你想要什么?”他勾弯了唇问。

“我想要爷儿陪我一整个秋天,我讨厌秋天。”对她来说,萧瑟的秋天是分离,曾经教她恨之入骨,但现在她既可以重来一次人生,再也不愿多想,什么仇啊恨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只要跟爷好生地过,找个借口把他多留在身边久一点不过分吧。

秋天,是她每一世离世的季节,莫说她厌恶,他更是痛恨。“好。”

“说好了。”

“嗯。”看着她笑得灿亮的俏脸,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却没料到她竟在他颊上亲吻了下,教他错愕得说不出话。

哪怕满脸通红,于丫儿依旧笑得得意,直到余光瞥见一旁还有个舞叶,羞得她赶忙躲进他的怀里。

她忘了舞姊还在!

舞叶脸也烫烫红红的,简直不敢相信。

周奉言见状,低低笑开,那眸底眉梢是诉不尽的欢愉。

今日之后,舞叶偷偷地下了个结论——高竿!完全是妖孽级的手段,果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假村姑!

三天后,三皇子燕禄成被封靖王,发派到最南的须宁城屯军,表面上是封王,可实际上却形同被流放。

这年冬天大雪不断,直到元旦之后渐歇。

她顺着周奉言将弟妹送到空鸣城,临行前离情依依,要送两个不满十岁的弟妹离开,她满是不舍,但爷如此坚持必有其因,所以她顺应了。

到了元宵时,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京城各大御道上摆饰着各色花灯,从一重城到二重城,连绵了数里长,掌灯时分,千百盏花灯点亮,映衬出皇城如灯影般的繁华。

“脚疼吗?”

“不疼。”

这对话约莫走个十来步就会重复一次,而且两人眉目传情,一个嘘寒问暖,一个羞涩承意,教后头跟上的人不知道该把眼搁到哪去,只好全神戒备着周遭,至少不能让脚伤初愈的于丫儿被碰着了磕着了。

城里的百姓仿佛全都倾巢而出,上街庆丰年似的,可实际上是因为大街上到处都有马车穿梭,挤得更是水泄不通,周奉言将于丫儿护了个严实,回头看了眼,想找个歇脚处,可惜早已到处人满为患。

“爷,我可以到铺子里瞧瞧吗?”

顺着于丫儿比的方向望去,就见是家首饰铺子,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也好。”话落,他朝舞叶和双叶使了个眼色。“你跟双叶和舞叶先进铺子,我随后就到。”

“嗯。”她乖顺地点点头,在两人陪伴之下进了首饰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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