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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期三个月 第5章(1)

擎天岗是知名夜景圣地,三三两两朋友、情侣或坐或站,黑延棠拉着艾思思的手,找了一处人少的角落坐下眺望台北市夜景。

他将咖啡递给艾思思,她接过喝了一口,惊呼一声,“好香的卡布其诺,很特别,有香草的味道,还有椰女乃香气。”

“嘘!这是白珈珈的秘密配方喔。”

“你是说椰女乃跟香草?”

“没错!”黑延棠喝一大口卡布其诺。

两人并肩看了一会儿夜景后,艾思思开口了。

“你的工作是不是常遇到危险?”

“其实不会。我做测谎,在办公室研究案子、测谎的时间长,没什么危险性。”

“可是你这次的伤……”是枪伤、刀伤,并非一般意外受伤。

黑延棠见她眼里充满担忧,忍不住揉揉她的头,“这次是例外。”

他简略解释事情经过,“不是每个犯罪嫌疑人都是黑道分子。”

“当警察还是比较危险。”

“当医生、护理师也一样啊,你们每天高工时、暴露在高传染性的环境,难道不危险?每种职业都有风险。”黑延棠理性地说。

“你说得也没错,不过感觉当警察比我们医护人员危险。”

“你很替我担心吗?”他问得正经八百。

闻言,艾思思想起先前他问她的手机话费是不是好几千的事情,闷头去喝卡布其诺,没说话、没回答。

若回答替他担心,似乎太过亲昵,要说不担心又太冷漠,真不是个好答的问题。

黑延棠浅浅一笑,没继续追问,两人又沉默下来。

“你回家会打电话给徐医生吧?”他换了话题。

“嗯。”她点头。

“你确定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问题很重要?”她有些困惑。

“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

两人的视线交逢,艾思思在他眼里看见一片摧璨,仿佛整座台北市的霓虹灯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亮,她听见不受控的心跳声,这下子她很确定自己对徐纬璋不是男女间的喜欢,因为她不曾有过这一刻的悸动。

“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艾思思声音转低。

“小艾,你刚才低头不回答是不是替我担心时很可爱;你不想转一般诊所,说你现在年轻,是体力最好的时候也很可爱;你说你住的屋子可能有鬼,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是可爱……”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心跳一阵强过一阵。

“虽然我刚刚才说我可以当你的家人,不过有一种家人是夫妻,所以我应该不算反悔,我想说的是,小艾,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试试看?”

“我们交往,以结婚为前提,好不好?”

艾思思差点冲口说出好,脑海却闪过母亲的脸,她咽下那声好,迟疑半晌才说:“可以让我想想吗?”

“当然,我知道我的请求很突然,如果你拒绝我也没关系,我说愿意当你家人那句话依然有效。”

“谢谢你,棠棠。”艾思思想缓和尴尬的气氛,灵机一动喊了他小名,“是家人才能这样喊你吧?”

黑延棠笑开,“没错,只有家人才能这样喊我。连我好兄弟白峰齐都没有这项特权,我跟他是隔壁邻居,他的卧室跟我的一样都在三楼,我们常会从阳台爬到对方房间玩,他有新玩具会找我过去,我有新玩具会找他过来。

“有次他学我妈妈喊我棠棠,笑我小名像女孩,我气得跟他打架,直到珈珈发现跑去跟大人告状,我们才被拉开,两人都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我告诉白峰齐以后喊我一次棠棠,我就打他一次,我爸罚我在卧室阳台站一晚上,不准我吃晚餐。

“后来白峰齐从家里拿了两个面包,一瓶果汁,一罐药酒跳到我的阳台,我吃面包、喝果汁,他帮我擦药,两只眼睛红红的说,他以后不会再叫我小名。

“我笑他婆婆妈妈,男生跟男生打架很正常,又不是世界末日死了人,哭什么哭……”

黑延棠说着突然大笑,“你一定猜不到高冷酷帅的白医生对我说什么。”回想起来,小时候挺好玩的啊。

“白医生说什么?”艾思思挺羡慕他们的友谊。

“他说:我很怕自己把你打死了!以后不要找我打架,我没办法把力道控制得刚刚好,让你痛又不会让你受伤!我哈哈大笑告诉他,拜托,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喜欢女生,不会爱男生。”他调皮地眨眨眼。

“然后呢?白医生怎么说?”

“白峰齐大骂我有神经病,又揍我好几拳,我没还手,而他骂人的声音太大,惊动大人们,我爸、我妈上楼,白爸白妈也上楼,都看到白峰齐压在我身上揍我,他立刻被白爸抓回去罚在阳台站一晚上,我爸妈则取消我的处罚。”黑延棠越想越乐,笑声又扬高几度。

“你是故意的吧?”艾思思直觉反问。

黑延棠楞住,笑声骤歇,“没人知道我是故意的,除了你。”

他确实是故意的,他算准峰齐基于朋友道义会带吃的和药过来,所以他故意激怒他,故意挨揍不还手,这样就能不罚站一整夜。

“你怎么知道我故意的?”他很好奇。

“你看起来很乐,有种成功捉弄人的得意。”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两人聊开来,黑延棠说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艾思思也说起医院发生的大小事,他们聊得欲罢不能,从深夜聊到天色微亮。

艾思思见远方天幕透出稀薄的白光,惊望腕表,这才发现已经四点多,她有点慌乱的说:“我该回家了。”

黑延棠没第二句话,起身拉了她一把,两人往停车处走。

回到艾思思住处时已接近五点,天光更加明亮。

黑延棠没跟艾思思进门,他笑看站在门里的她说:“你赶快去睡吧。”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觉得这一夜过得很快,他们聊了许多,明明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却感觉怎么都聊不够。她该说再见,然后把门关上,可是握着门把的手迟迟不肯动作。

“需要晚安吻吗?”他玩笑似的问。

“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她也玩笑似的回。

“那改成早安吻也不错。”黑延棠走向前一步,俯身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

艾思思手按住被吻过的额头,一脸惊讶。

“或者你需要的不是这种礼貌性的早安吻,而是更亲昵的……”

黑延棠话没说完,艾思思下意识赶紧捣住嘴巴,他见状,笑出声。

“既然不想要亲昵的早安吻,就赶快进去睡,如果你继续用无辜漂亮的大眼睛看我,会害我当不成绅士。”

“再见!”她心慌意乱说完,准备把门关上,他却伸手抵门。

“你需要多久时间考虑愿不愿意跟我交往?”

“……两天,可以吗?”

“可以,我以为你需要更久的时间。”他眨了眨眼,“我看你锁好门再走。”

“黑……”先生,艾思思本来想这样喊,又觉不妥,“棠棠,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我的前女友数量会影响你的答案吗?”黑延棠有点惊讶。

“不会,我只是突然想知道,我担心,如果你太纯洁,我会招架不了。哈哈。”

艾思思干笑两声掩饰心慌,“你跟白医生是好兄弟,不都说物以类聚吗?听白医生说,白太太是他的初恋,你会不会……”

“哈!虽然我跟他从小认识,交情很好,不过,我真的没他那么逊。我交过女朋友,严格算起来,曾经交往过三个。”

“如果不严格算呢?”

“不严格的算吗?那些从学生时期就算的话……嗯,不好意思,我没认真算过,不过保证不低于二位数。我不像峰齐那么纯洁,这样你就招架得了了,是吧?”

“应该是,因为我也不是太纯洁。”

黑延棠想了想,认真严肃地说:“小艾,我不是呆板、计较一层薄膜的沙文主义拥护者,如果你担心处女膜那回事的话。”

“喔。”艾思思应一声,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了当。

可惜黑延棠不算猜对她的担心,她的忧虑比他以为的更多更深。

“快去睡吧,除非你想招架我的不纯洁。”他靠过去,贴在她耳朵边低语,“还是想见识我能多不纯洁?”

“不想,再见。”艾思思急忙往后退,确认黑延棠退出门外后,将门关上。

黑延棠在门外站了片刻,隔着一扇门,他听见艾思思讲手机。

她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甜蜜柔软的棉花糖丝。

“纬璋,我回家了,对不起,这么晚打电话……”

“……”

“对,是早,不是晚。”

“……”

“还是要去。”

“……”

“好,我睡一下,你到了打我手机。”

“……”

“再见。”

门那头说话声音停歇,黑延棠笑了笑,转身下楼。他自然听不见手机另一端说些什么,但他猜想,几小时后,艾思思还有另一场约会。

真是一个受欢迎的美丽护理师啊……

走出看守所,艾思思仰头做了一次深呼吸,旁边的徐纬璋拍拍她肩膀。

“还好吗?”他问。

“没事。”艾思思往停车处走,每次探望妈妈后,她便无法避免的心情沉重,生命何其宝贵,又何其脆弱,出于爱恨杀人,毁灭的何止一条珍贵生命,而是许多人的人生。

她坐进徐纬璋的车子,看着车窗外的绿树、水泥建筑,每回过来,她都会忍不住想,眼前景象何尝不是座困住她的监狱?妈妈被关在里头,她被歉疚关在外头。

艾思思觉得眼睛微痛,却不知眼泪已经落下来,徐纬璋抽了张面纸,将她扼紧的拳头打开来。

“小艾,你妈妈的错与你无关。”徐纬璋知道艾思思母亲因杀人罪入监,艾春满过世前几天告诉他,艾春满过世后,他就开始陪艾思思一起探望艾怡芳。

“你不知道我妈妈做了什么。”

“外婆跟我说过。”

“不,连外婆也不知道,外婆只知道妈妈杀了一个男人,却不知道妈妈毁了别人一辈子的依靠……杨女乃女乃,也就是杨叔叔的妈妈,她因为杨叔叔的死,发疯了……”艾思思情绪忽然溃堤,一个人撑着,背负着秘密与歉疚,她真的好累好累。

“杨女乃女乃是个好人,虽然杨叔叔不好,可是杨女乃女乃很好,有一次我跷家,在街上被杨女乃女乃遇到,她塞了几百块给我,苦口婆心劝我回家,要我不要交坏朋友、不要变成坏孩子……

“杨女乃女乃有两个孩子,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杨叔叔死后,杨阿姨为了照顾母亲,被丈夫嫌弃一心向着娘家,后来离婚,没有一技之长的杨阿姨现在靠拾荒为生,要养自己,更要付杨女乃女乃的住院疗养费。

“妈妈以为她只是杀了一个人,事实上,她是杀了三个人,毁掉三个人的人生,就只是因为爱不到、爱不到而已啊!

“我再努力都弥补不了她犯的错,那天你说我公寓里所有的东西,是你爱我的全部理由,你说别人不要的东西,到我手上变得不一样,重新有了生命……”

艾思思哭得泣不成声,太多情绪涌上来,今早回家后她躺在床上想,自己真是个自私的人,徐纬璋跟那个漂亮女人相偕离去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重播,指责她有多过分。

她应该让徐纬璋认识真正的艾思思,她不该贪图他的好,他值得一份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将情感浪费在她这个假好人身上。

“你不懂,不是我多好、多珍惜那些东西,我也想用好的、新的东西,可是我没办法,杨阿姨、杨女乃女乃过得比我辛苦,她们的痛苦是我妈妈一手造成,我没办法当不知道。我的薪水要付房贷,要寄给杨阿姨,帮忙付杨女乃女乃的疗养费,剩下的钱只够我支付每个月生活费,这样你懂了吗?你爱的是一个假的艾思思,不是真正的艾思思,我一点都不好!”

徐纬璋听完,将她抱进怀里,“傻瓜……”他心酸酸、软软的,为怀里这个哭着说自己一点都不好的好女孩。

她真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他相信同样情况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多数会选择视而不见,从容过自己的生活,毕竟她母亲已经入狱服刑,在杀人这件事上兖是付出了代价。

但她却担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每月每月付出辛苦所得,如果这样还不够好,他不知道怎么才算好。

若说之前他因为她长得像死去的艾俐,而不管不顾地付出,那么这一刻,他是更深刻的为艾思思而心动,他甘心乐意守护、照顾这个傻女孩,直到她幸福——一

如他对艾春满许下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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