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航平非常坚持要田偲月搬进他家,而他的理由相当理直气壮——
“我弄伤你的手,害你丢了工作,所以在你复原前,我要负责照顾你。”
她抗议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她的行李简单打包,顺理成章的将她拎回家里养。
在他家养伤的日子,她根本就是个公主、是个贵妇。
他将客房腾出来给她,帮她添购了许多生活用品,也负责张罗她的三餐,下班后还包办所有家务。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像工蜂似的忙东忙西。
老实说,田偲月还真没享受过这种特殊的待遇,一直以来都是她伺候别人,从没人伺候过她,更别说那个人还是向来高高在上的纪航平。
她想,打死所有认识他的人,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竟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
她想起他之前问她的话,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非亲非故,他为什么会照顾她、保护她?当时她回答是因为爱,而他说她还不算笨。
意思是……他照顾她、保护她,是因为爱她吗?这样的念头一起,她的脑袋便热到快爆炸。
可是话说回来,爱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是爱山爱海爱小狈爱小猫,都是爱,他对她,应该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吧?可能她太笨,让他觉得不好好保护她不行……
不知不觉地,田偲月在纪航平家住了一个月,手指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觉得是时候该离开了,她不能再依赖他的照顾,毕竟他不欠她什么,对她没有义务,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离开他家,她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像是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又要失去了一样。
可是不行啊,她得振作起来,她得自立自强,不能一直当米虫。
于是,她开始上网找工作。
这天,纪航平结束门诊回到家,发现田偲月已经煮好一桌菜。
“你可以做饭了?”好久没吃到她烧的饭菜,他既兴奋又期待。
“嗯,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她伸出十指动了动。“而且我开始找工作了。”
闻言,他一顿。“什么?”
“我不能一直赖在你家啊。”她说:“我没有理由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纪航平沉默了一下,才幽幽的问道:“你还是找餐厅的工作?”
“是啊,那是我的兴趣嘛!”田偲月微笑着点点头。
“那好,来帮我做菜吧。”他说。
她一脸惊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纪航平神情认真地道:“一天三餐,享劳健保,我一个月付你33K,还供食宿,如何?”
田偲月直觉他又在逗她。“别开玩笑了。”
“我像在开玩笑吗?”他挑挑眉,续道:“别考虑了,你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就答应吧。”说完,他大步走向卧室。
“慢……慢着!”她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为什么?”
纪航平回过头,挑眉笑睇着她。“什么为什么?我需要吃饭,你需要工作,不是吗?”
“但一个月33K实在……”
“不够吗?”
“是太多了啦!”他常骂她脑袋破洞进水,在她看来,他脑袋破的洞才大呢!
“哇,太少也要嫌,太多你又有话讲,你这种员工也太难伺候了吧?”纪航平没好气的弹了她额头一下。
“唉喔!”田偲月捂着发疼的额头,气呼呼的瞪着他。
“就这么说定了。”他说:“明天开始上工。”
“等等!”她还是拉着他不放。“不行,这根本是在占你便宜啊!”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视着她。“只准你占我便宜。”
“咦?”她一怔,木木的看着他。
看她一脸茫然,纪航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田偲月,你是真的笨,还是在考验我的耐性?”
田偲月歪着头,表情无辜又无害。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好?为什么想照顾你'保护你?你又知不知道弄伤了你的手,我的心有多痛,有多自责?”他幽深而坚定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她。“你知不知道从很早以前,我的目光就总是追随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放下你?你又知不知道当我看见蔡一嘉利用你、耍你、伤害你的时候,我多想宰了他?”
听着他这番话,再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她的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直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肩头,并微微用力捏着,她才突然回神,下一秒,她的脸倏地爆红发烫。
这足告白吧?如果不是告白的话,那是什么?
可是,他怎么会向她告白呢?犹如神一般存在的他,怎么会对她有兴趣?从很久以前,他的目光就总是追逐着她?这怎么可能?
“航平哥,你……你有点吓到我了。”田偲月曝嚅道。
“我比不上蔡一嘉?”纪航平不满的问。
她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当然不是,你比他好一千倍。”
“是吗?”他眉心一拧。“那你为什么看不上我?”
“我没有看不上你啊,我只是……”她不安的抓抓脸。“是我配不上你吧。”
“我不管什么配不配,我只知道我对你……”说不出口的话卡在喉咙,让纪航平窘迫的红了脸。
他快被自己气死了,对一个心爱的女人说我爱你又没有困难,他为什么做不到?可是他……唉,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三个字,他就是觉得别扭。
他一直觉得,爱不是靠嘴巴说说,而是要付诸行动,他尽一切努力去爱她、守护她,但就是说不出那肉麻又直接的情话。
看他涨红着脸,神情懊恼焦躁,田偲月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她也跟着不知所措,满脸潮红,她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喜欢她?他爱她?像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那样的爱?这是真的吗?高不可攀、只能远观的纪航平,竟然喜欢出身普通、一事无成的她?
她倒抽了一口气,重新迎上他炙热又专注得过分的眼眸,怯怯的问:“航平哥,你现在是在捉弄我吗?”
“不是。”纪航平回得肯定。
“那你说的这些话是、是那个……那个告、告白吗?”迎上他带着侵略性的眸光,她说话猛结巴。
他微顿,眼底闪过一抹腼腆羞涩,随即又没好气的道:“你是笨蛋吗?你感觉不出来是什么,还要问我?”
他的意思是……她没猜错,他确实是在告白?
老天,怎么她头皮一阵发麻,有种撞鬼了的感觉?可在头皮发麻的同时,她的胸口好热,心跳好快。
她受宠若惊,话说得更不清楚了,“航平哥,你是说……你、你喜、喜……喜……”
纪航平不想再解释,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今天他就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是如此爱恋着她,既然说不出来,那他就直接做给她看。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冷不防地吻上她的唇。
田偲月瞪大双眼,这是她的初吻,她紧张到心脏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她的脑袋里闪过很多过往的画面,当初以为没什么,这一刻却发觉都有其意义。
原来那个坏心眼的大哥哥,其实是守护着她的骑士。
她一直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而这个吻已说明了一切。
就这样,田偲月成了纪航平的女朋友兼专属大厨,每天为他料理可口美味又健康的三餐。
他没班的时候会待在家里,他们会一起看DVD或是玩桌游;他有班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打发时间或是收拾整理。
纪航平是个很霸道的人,常常用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但她感受得到他满满的爱及关怀。
有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几天都胃疼,他押她要去看医生,她却不肯,他每天会问她好几次胃还痛不痛,如果得到的是“好像不痛了”这样的回答,他就会非常生气。
昨天,他又问她胃还会不会不舒服,她说已经不痛了,都好了,他却表情严肃,语气严厉的警告她——
“你最好是真的不痛了,可不要骗我,要是你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可是会很抓狂。”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好凶,语气也带着浓浓的狠劲,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是真心关心她、担心她。
他总是用一种寻常女生不太能接受的方式爱她宠她,而那竟意外的是她需要的。
有时,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他曾经是个犹如鬼见愁般的人物,但是现在他们却成了男女朋友,而且相处得十分轻松自在。
这天,纪航平是上午的门诊,依照往例,他大约一点半就会到家。
于是田偲月赶紧准备食材,要在他回家前准备好午餐。
她正要烹调最后一道菜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下厨房墙上的时钟,心想他今天提早冋来了。
“今天比较早喔?”她在厨房里开心喊着。
不过她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但是又有脚步声逐渐往厨房靠近,她狐疑的转头一看,差点吓到尖叫。
进来的人不是纪航平,而是他的母亲李德芳,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李德芳了,但她驻颜有术,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
田偲月记得很清楚,她小时候,李德芳总是用一种冷淡又睥睨的眼神看着她,那种冷淡跟纪航平不同,虽不见得有恶意,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以为然。
“纪……纪妈妈?”她没想到李德芳有纪航平家的钥匙,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
罢下飞机就直奔儿子家的李德芳,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看见田偲月,不过仔细一瞧,还是可以看出她童年时的影子,那双大眼,那俏鼻,那嘴唇……确实是她。
最让她震惊的是,田偲月在厨房做饭,衣着轻便,简直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李德芳难掩惊怒。
“我……”田偲月一脸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低着头。
李德芳瞥见桌上的几道菜,陡然一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帮航平做饭?”
“是、是的……”她曝嚅道。
“你跟航平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妈妈,我是领薪水帮航平哥准备三餐。”田偲月直觉说了谎。
她知道在李德芳眼里,她根本配不上纪航平,从小她就知道李德芳瞧不起她,也瞧不起她的爷爷女乃女乃,要不是她爷爷跟纪应明是生死之交,李德芳根本不会跟田家人有任何接触。
李德芳一怔。“你说什么?”
“他雇我帮他做饭,只是这样……”
李德芳知道当然不只这样,因为儿子亲口承认他喜欢田偲月,心里只有她。
看着田偲月,她想到的是她非常中意的那位上海千金。那位小姐身世背景不凡,容貌姣美,又是毕业于美国名校,她真不懂儿子是哪条筋不对,居然痴恋着一个这么平凡无奇的女人?
“航平就是善良,他一定是怕你没饭吃,才会施舍你吧?”李德芳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她,就是希望能赶走她。“我警告你,你不要利用他的善良跟他对你的同情,妄想跟他有什么进展,航平是纪家的长子,是眼科名医,将来就算他不接手纪家的事业,光是继承纪家的资产就够他吃喝几辈子,他的对象绝不是像你这样出身的女人!你爷爷只是个办桌的,你在饭店搅和三年,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厨房助手,可是航平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田偲月也是,两人同时转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回来的纪航平正面覆寒霜的站在不远处。
李德芳骂得太激动,没注意到儿子,田偲月则是被骂得发傻,也没注意到他。
他站在那儿约莫三分钟了,母亲那些刻薄又蛮横的话语,他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母亲的态度让他感到愤怒又失望,而田偲月的委屈让他觉得歉疚又怜惜。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会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他知道母亲出身名门,自小盎贵,有着根深柢固的门第之见,但纪、田两家是世交,她不应该破坏这样的情分。
“航平……”李德芳见儿子表情难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他全听到了,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退。
“妈,你简直走火入魔。”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他仍就事论事,毫不护短。
她懊恼的看着儿子。“儿子,妈只是……我是在替你打算,你……”
“你是在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纪航平说得毫不客气,“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就不要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