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人再次侵扰边关,一队例行巡查的骑兵遭袭失踪,消息传回京城,皇上十分恼怒,立即下旨命盛铁军即刻整军,赶往风止关。
赵学安知道尹泉书意欲谋害盛铁军后,一直担心害怕着,不过眼下只有她知道尹泉书的计谋,也只有她能保护盛铁军。
为免打草惊蛇,她还不能跟盛铁军说出真相,只能先佯装为尹泉书所用。
这晚,盛铁军出发在即。
赵学安带着一只亲手制作的瓶形花灯,来到西侧小苑,敲了敲盛铁军的房门。
打开房门,一见是她,他不禁楞了一下。
自他搬到西侧小苑住后,他们好一阵子不见面、不说话了,如今她突然主动来找,是为了什么?
“你歇了吗?”看他只穿了件单衣,她怯怯的问。
“还没。有事吗?”
“明天一早,你就要出发了,我……”赵学安支支吾吾。
“你还担心吗?”盛铁军不以为然地蹙眉涩笑。“你在乎我的安危?”
听见他这么说,她秀眉一拢,神情显得受伤落寞。
她知道他气她,他无法谅解她的悍然相拒,但她拒绝他,并不是因为不爱他、不愿意,而是……
“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你、你是我的丈夫呀。”
盛铁军哼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丈夫吗?”
看见她那受挫又委屈的表情,他深深觉得懊悔,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他还真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老爷。”赵学安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睫凝视着他。“关于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存心拒绝你,而是当时你醉了,我……我感觉不到爱,只有愤怒。”
她得让他知道她拒绝的理由,她不希望他带着郁闷的心情跟不必要的误会上前线。她要他知道,她担心他、她爱他、她要他平安归来。
盛铁军心头震撼。这代表什么?她对他有爱,而且在乎他是不是也爱她?
这么说来,她对他是真心真意?
刹时,一股暖流窜起,向他的四肢百骸奔流而去,转瞬充满了他的身躯。
但,他能相信她吗?她对他有所隐瞒,她值得他的信任吗?
“惹你生气,我心里也很难过……”她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抓着花灯。
“真的?”他问。
“嗯。”她点头。
“确定?”
“是的。”
“所以……你现在是来跟我认错的?”盛铁军的语气带着一点促狭,已不具攻击性。
赵学安听出他语气的改变,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他能原谅她,要她罚写一千次我错了或对不起都没关系。
“嗯,我错了,对不起。”她软软地撒娇道:“你能原谅我,不生我的气吗?”
他故意不回答,但表情已缓和许多。
“这只瓶形灯笼,是我为你做的,希望你此行平安。”赵学安真心这般祈祷。
“也希望当前路一片黑暗时,这灯能照亮你眼前的路。”说着,她将灯递给了他。
盛铁军接下,仍没说话。
“那个……我、我……”有句话,对即将出征的人来说很重要,可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口。
“什么?”他浓眉微纠。
“我等你回来。”她低下头,小小声的说。
他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等你回来。”她只稍稍提高声量。
虽然她说得小声,但盛铁军听得真切,此时此刻,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动听的了。
但是他要她大声说出来,若能说给全天下的人听,那更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故意问。
赵学安抬起头,看见他那带着一点黠气的表情,知道他早听见了,也知道他不气她了。
“我……”她潮红着脸,大声地喊道:“老爷,我等你回来!”
这一回,他爽朗而踏实的笑了。
盛铁军一手拿着她为他做的象征平安的瓶形灯笼,一手将她拥进怀里。
一偎上他的胸膛,赵学安的眼泪旋即落下,熨烫着她的双颊。
“等我回来,就赶紧给我生个白胖娃儿。”他命令道。
“遵命,老爷。”她有点哽咽。
“嗯。”他抱着她的手搂得更紧。“我一定回来。”
这一刻,盛铁军下了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要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心。
他的心,是相信她的。
他要用心去看她、判读她,而不再是用脑。他的心眼明亮,他相信他所爱着的、认识的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叫辛悦,是他盛铁军的女人。
盛铁军离京第三天,一名看来平凡普通,眼神却犀利戒慎的男人,来到花灯铺子,指名要找辛悦。
“夫人,小人是替相国公传口信来的。”
一听,赵学安立刻请他到后面的小房间,确定无人偷听后,她才小心的问:“不知我义父要你代传什么口信?”
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交给了她。“这药,夫人请妥善保存。相国公已奏请皇上恩准夫人赶赴风止关与盛将军相伴。”
尹泉书果然有通天本领,皇上对于他的建言十之八九会采纳,看来她若未握有相当的人证物证,是无法扳倒他这头巨兽的。
“义父要我如何做?”她再问,“这药又是什么?”
“此药无色无味,能夺人命于无形,夫人只需伺机将其放入目标人的食物或是饮水之中,便能教对方暴毙。”
赵学安暗自倒抽了一口气,浑身一阵冰寒。
她简直不敢相信只为了两年前的那场饼节,尹泉书便三番两次、处心积虑的要夺盛铁军的命。
迸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尹泉书贵为相国公,理应有过人的胸怀,可却心胸狭隘,阴险多诈,只为报私仇,就不顾国家社稷,意图杀害保家卫国的良将。
她不能让他得逞,她一定要掌握证据,除掉他这个祸害。
“嗯,我明白了。”她将药粉小心翼翼的抓在手里,尽可能平静地道:“请你回去告诉义父,我谢谢他了。”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赵学安的心不安的怦怦直跳。
这一趟,她非去不可,她若不去,尹泉书不知还会寻什么管道、用什么方法加害盛铁军,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尹泉书伤害他。
赵学安将铺子的事交由伙计们打理后,便赶回府里整理行装,翌日,她带了两名武艺不凡的护卫赶往风止关。
盛铁军正在与众士官们做沙盘推演之时,有名下属进来悄声通报,“将军,夫人来了。”
闻讯,他惊疑不已。
边关随时会有一场硬仗开打,辛悦在此时来这儿做什么?又是谁准她赴前线?
他思索着,心里有了一些答案。
她到风止关来,势必要皇上同意才能成行,是她恳求皇上答应?还是有人替她安排?若是后者的话,对方是何人,答案已呼之欲出。
讨论完正事后,盛铁军一回到寝帐,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性情耿直,不擅隐藏,若他知道此事,定不能表现正常,如今风止关还有尹泉书的人马未与她碰头,她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我求皇后娘娘替我说情,皇上才允我前来的。”赵学安对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不悦地浓眉一蹙。“这儿随时都会开战,你怎么尽往危险里闯?”
她知道他担心她,但她更担心他呀!
必外的敌人是清楚的、看得见的,可这关内,却有躲在暗处的敌人啊!
“若这里如此危险,那我跟你共患难也是应该的。”赵学安上前握着他的手。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敌人。”
她究竟在说什么?他的敌人就在关外,就算她在这这儿,出关迎战的也是他,她如何跟他一起面对?
“老爷,让我留下来伺候你吧。”她殷切地凝望着他。“我一个人在京城,镇日为你悬心,寝食难安,来了这儿固然危险,我的心却踏实了。”
迎上她那深情澄净的眸子,盛铁军的心一紧,怜惜地笑叹道:“你都做了个平安灯给我,还不放心吗?”
“不!”赵学安投入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由我来做你的平安灯比较妥当。”
他轻点了下她的俏鼻。“你会发亮吗?”
“嗯。”她笑着用力点头。“正闪闪发亮呢!”
听着,他的笑意更深了。“你长途跋涉至此也乏了吧?早点歇着吧。”
“嗯。”
稍晚,在一顶营帐内,盛铁军跟张子龙、赵一虎正在说话。
“将军,你心里难道没有一丝疑虑吗?”张子龙问。
赵一虎也是一脸忧急。“她曾加害将军,还差点夺去将军的命呀!”
“加害我的是失忆之前的辛悦。”盛铁军淡淡地说。
“将军,请恕属下斗胆,将军是不是糊涂了?”张子龙懊恼地道,“她突然来到风止关,又正值情势诡谲之际,难道将军对她一点防心都没有?”
“将军,别忘了之前她是如何……”
“我没忘。”盛铁军打断了两人,脸上没有愠色,语气平静,“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冷血残酷,我比你们都清楚。”
“既然如此,为何将军现在却……”
“现在她是我的妻子,我相信她,也只能相信她。”
“将军,她瞒着你私下和相国公碰面,光这一点就足以怀疑她有异心。”
“或许吧。”盛铁军面无表情,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相信我的心所感觉到的她。”
“将军,军寨中犹有不可知的敌人,要是他们里应外合欲加害将军,将军真是躲都躲不掉呀!”张子龙焦急的再劝。
盛铁军蹙眉一笑。“她无加害我的心,又如何跟谁里应外合?”
“将军,属下斗胆再说一句。”张子龙神情凝肃。“将军自从跟她在一起后,真的越发糊涂了。”
“子龙……”赵一虎觉得他这句话说得过重,而且冒犯了将军,急忙拉了他的手一下。
“我没说错。”张子龙义正辞严。“将军左右着边关平静与否,以及众士官兵和边关居民的生命安全,岂可糊涂?”
他这些话并没激怒盛铁军,他反倒十分高兴。
不为别的,只因他的部属正直敢言、忠贞果敢,他喜欢这样的人,直来直往,不需彼此猜忌。
“子龙,一虎。”盛铁军勾起清淡却笃定的微笑。“你们信我吗?”
“当然。”
“我曾让你们失望过吗?”
“不曾。”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盛铁军深呼吸一口气。“这次,我也希望你们信我。”
“将军……”
“我相信她。”盛铁军语气坚定,神情亦然。“如果你们信我,就相信我所相信的。”
听见他这番话,两人都知道他心意已定,身为部属及弟兄,如今他们也只能尊重并服从他的决定。
赵学安一直留心这偌大的军寨中,是否有人用不寻常的眼神观察她。
对方知道她是尹泉书的人,迟早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