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路、了!
娟娟带着皇帝的厚赐、这些日子积攒的银子,以及七皇子分的纸雕贩售红利,那数字,比她估计的三千两要多上两三倍,怀里揣着一迭厚厚的银票,心里有满满的安全感,哈哈!她是富婆了,可以买几亩地、盖一处豪宅,也许地点不佳,但田园风光绝对令人赞叹,有机会的话还可以找一个老公……
老公啊……如果是宋怀丰呢?
他是知根底的,又说得来话,并且分离让她发现,原来她想他这样深、这样甚……如果是他呢,可以吗?她可以,但宋怀丰可以吗?
他是官,还是怀抱远大志向的官,若是娶个可以助他仕途高升的名门淑媛,总好过娶她这个犯官之女,何况也不是没有女人拿得出上万两嫁妆。
眼下风气,多赚几毛钱的商家都要三妻四妾了,何况是高官,即便他愿意一夫一妻,族里长辈会同意吗?去年宋家长辈就往他家里送去几个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何况这年代的婚姻权,并非掌控在当事人手里,他身边的位置,有整个家族的人在觊觎呢。
所以他并不是合格对象。
但……想这个做什么?不是说,女人会喜欢一个男人是因为搞不懂他,想完全了解一个男人,最好别做他的恋人,而是做他的朋友。
那么,继续当他的朋友吧。
马车终于进入泉州地界,她的心像有千百只毛毛虫在挠似地,恨不得奔到宋怀丰跟前,对他说道:看到我,高兴否?不高兴?没关系,本姑娘喜欢就行!
他会怎么回应呢?他会说:谁不高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好朋友!
想着他的脸、想着他的笑,不自觉得欢乐漾上脸庞,“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她没喝酒,却带着微醺感,想要高歌欢唱。
终于,在嗓子哑掉之前,她站到宋府门前。
深吸气,敲开门,她等待着宋怀丰的笑脸,然后……失望,她又一次与他相错过。
守门的说:“二爷不在家,一大早就和表姑娘出门了。”
表姑娘?哪门子表姑娘,是那些族亲送过来,企图亲上加亲的对象吧!
心酸酸、脸臭臭,原来他忙、忙得脚跟打上后脑杓,是为着这种事。
蕥儿见到娟娟,又笑又叫,一把将她拉进思闲居,住进自己之前住的房间里,梳洗过满身霜尘后,关关已经布上一桌子丰盛,连同蕥儿三个女人坐在饭桌前,一面吃饭、一面说笑。
娟娟提供了在京城的所见所闻,极力怂恿关关在京里开办幼教社,她保证,绝对会财源滚滚而来,虽然她不爱宫里那块地界,但不能否认,京城是敛财最容易的地方。
想想,身无分文的自己才在京里混上一年,就有了上万身家,以关关钱滚钱的能力,怎能不赚个钵满盆溢?
但关关却犹豫道:“我也想,不过人手不足,光是幼稚园、幼教社和印刷厂就忙得分身乏术,再到京城开办,肯定难做。
“不过你说得对,京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咱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培训些人手,以备将来所用。不急,怀青、怀丰在任上还得待雨年呢。”
然后,关关分享这一年云湖商业区的几次特卖会,这会儿,云湖的名号算是在大燕国打开了,再加上商会已经组织起,关关再不必事必躬亲,现在她只要安坐在家里等待收铺面租金就行。
现在她忙的是青丰书院的事,不过书院里人才济济,等一切步入轨道,就能撂下手。
蕥儿除了她的雅客小筑之外,满口子炫耀的就是她家相公了。
她说:“吴卫可不是尔等凡人,人家是前任的武林盟主呢。”说话时,她的下巴抬得老高,表情十分骄傲,很以吴卫为荣。
邵关关叹道:“我怎么都想不出,这样非凡人的男子怎么就着了蕥儿的道?娟娟你说,他眼光是不是忒差了点儿?”
娟娟喜欢关关的口气,那态度不像主子像朋友,在京城一年,她的身分是卑微的小民女,见了谁都得跪,跪得她的自尊扫地,现在人权重新回来,那个幸福及骄傲啊……言语难形容。
“不能说差,应该说是……”
“是什么?”辎儿瞠着大眼睛,期待她的评论。
娟娟看着蕥儿那张和佩佩一模一样的小脸,忍不住发笑,如果是佩佩,她也会用同样一副表情望向自己。
“是独特。想想,一个好好的人怎会去自找苦吃,练功夫、练肌肉,天天拿着剑去找人打架,这种折腾自己的事儿,没几个正常人会做,可见得吴卫就是爱折腾,如今挑个能折腾自己的媳妇,他肯定觉得幸福吧!”
娟娟说完,蕥儿一把掐上她腰间软肉,笑骂:“说上一大篇,竟是在骂我!”
“不是骂,人生本就是一场折腾呀!”娟娟呵呵笑着,左躲右闪,却躲不过藉儿的攻击。“救命!必关救命!”
必关是正义人士,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走到蕥儿身后,一把抱住,她说:“娟娟动手,咱们不能任凭小人猖狂。”
“对,天理就靠咱们来申张了!”
三个人顿时玩在一块儿,嬉闹不停、银铃笑声不断,这一天,娟娟身边终于有了亲人,那是她在上一世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娟娟,你回来了,怎么没通知我去接你?”宋怀丰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兴奋,他站在门口,满脸笑意。
三个女人闻声,顿时停下动作,她们同时转头,看见宋怀丰以及身后的辛茹意、辛茹云。
娟娟形容不出胸口的疼痛灼热——在看见那两个望着怀丰的后脑杓,还能笑得满脸温柔春风的女人之后。
唉,果然吃饭得讲究规矩,这样玩玩闹闹,胃不就发出抗议了?
娟娟停下动作,努力表现出正常,她笑着走向宋怀丰,“还说呢,衙门都休沐了,真不知道县大人忙些什么?”
“我陪表妹们去云湖走走,给家人带点东西。”
冬日出游,嗯嗯,好兴致,胃灼热的感觉更甚,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你是蕥儿姊姊嘴里常说的涂娟娟吧,怎么突然回来了?关关姊姊不是让你到宫里服侍贵人吗?”辛茹意笑得满脸甜蜜,言语却尽是恶毒。
什么叫做服侍贵人?去让贵人睡吗?还是去大炒特炒,炒出一锅蛋炒饭,哼,如果她真是去服侍贵人,现在她们还能站着同自己讲话?得跪着说!
辛茹意的话惹火蕥儿了,她抢上前道:“茹意妹妹怎地这样说话,娟娟是去指导小皇子们学业,二哥,那官名儿叫什么?叫太傅是吧,现在是皇子太傅,若娟娟的学生里有个长进的,成为东宫太子,她就成了太子太傅了呢。娟娟,以后我的荣华富贵全仰仗你了!”
“放心,别人不说,你和关关,我定要提拔的!”她扬扬下巴,高兴好友挺她。
宋怀丰失笑。这样给人撂威风?果然是有钱时口气大、没钱时火气大,这丫头变成富婆,连看人的眼色,都带了点居高临下。
他走上前,揉揉她的长发道:“怎么,东提拔、西提拔,竟然忘记提拔我这个最重要的人物?”
“最重要?”娟娟尾音高高扬起,表情摆明:这是从何说起?
“难道我不重要?”
“我还真不知道你有那么重要。”
两个人在那里绕话,关关听不下去,情人间的对话都很白痴,她不想降低自己的脑力,于是领着大伙儿清场。
临去前,蕥儿在关关耳边问道:“东提拔、西提拔,二哥的意思是指我们是东西?”
必关一笑,目光向辛茹意、辛茹云方向瞟在,低声道:“别掺和了,你还怕他们两人要算的帐本不够多?”
门关上,把空间给两人留下。
娟娟望向宋怀丰,心里不断自我嘲讽。
胃酸逆流个什么劲儿啊?失望个什么意思啊?不是早就知道,两人的界线是朋友非情人;不是早就明白,她受不了一夫多妾,要安安分分买个暖床的小男人,宋怀丰,从来就不是她该考虑的男人。
“你在生气吗?”
他嘴巴用疑问句,眼神却是肯定,他声音凝重,心情却是飞扬不已。
她吃醋了对吧?关关说过,女人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搞小三,才肯喝下酸得令人皱眉的醋汁。所以,他是她喜欢的男人?
“生气?为什么?”她嘴巴倔强。
“因为我带两个表妹出游。”
“这么好的事儿,身为好朋友,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干么生气?”
娟娟没发现,好朋友三个字,她讲得多咬牙切齿。
“这是言不由衷?”
肯定是,嘴里为他高兴,表情却是僵硬得像风干的馒头,要说她果真满心欢喜,鬼相信。
握住她的肩膀,宋怀丰认真解释:“她们是蕥儿出嫁时三叔公送来的,目的不言而喻,但近水楼台不见得会捞到月亮,若行事太过分,说不定还会栽下楼去,所以她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大哥暗示过三叔公,马上要过年,应该把她们接回家去,但三叔公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今儿个趁着陪她们买礼物,我绕到祖宅暗示三叔公,明年底朝廷就要选秀,两位妹妹再不回去请教养嬷嬷好好准备,怕到时会来不及。
“七品县官和皇亲国戚,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千万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所以她们很快就会启程返家,你别多心。”
“芝麻?”
“不是吗?我就是芝麻小辟。”
宋怀丰的话安抚了她的心,硬掉的小脸微微软化,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可是怎么能够不矛盾?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规则底下生存,她有太多的不安。
她并非多心,她是模不透自己的心,仰头望他长叹口气,道:“宋怀丰,我回来了。”
他松下心,笑道:“娟娟,欢迎你回来。”
娟娟无法喜欢辛茹意和辛茹云两姊妹。
那天晚上,赶了多天路的娟娟累得直想奔入梦乡时,她们来了。
娟娟理解,自己让她们感到不安全,可她们的家人不是正想将她们送进宫里服侍贵人吗?怎地,吃着碗里还看着盘子里的?太贪心。
“有事?”她的表情是竖了毛的猫,摆起备战状态。
辛茹意道:“娟娟姑娘别急,我们不过来与你闲话家常。”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闲话家常,这年头的女人,话不挑明说,非要隐隐约约个几句,让人去猜想千百种可能,聊天成了比赚钱更杀脑细胞的事儿,谁爱做?
“我不知道,凭你我的交情,有啥家常可聊?”娟娟一句话谋杀对方的虚伪友善,正常人这时候就该模模鼻子走了,却没想到对方越战越勇。
辛茹云莞尔,把娟娟的拒绝当成玩笑,温柔道:“所以喽,需要说说话、建立交情呀,不知娟娟姑娘平日里有什么嗜好?”
套得她的嗜好又如何,她们能够模仿、能跑到宋怀丰跟前讨欢心?
娟娟敷衍,“我的嗜好分成动的和静的,静的是睡觉,动的是翻身。”现在的她累到只想往床上倒。
这话等同于甩了辛茹云一巴掌,辛茹意自然不满。“真是粗俗,不知道娟娟姑娘是哪里让怀丰哥哥看上眼的。”
“应该是我很会赚钱吧!我能赚钱把他养在家里面,吃好穿好睡好,啥事都不必做,还能天天带他上馆子吃大餐,给他买买玉、买买衣,买买男人都喜欢的东西。”她笑出满脸的大女人骄傲。
女人养男人?!
两个小丫头被她的话吓得瞠目结舌,不相信她怎么能够说得理所当然,还带着满脸的沾沾自喜。
“你怎么可以把怀丰哥哥说得如此不堪。”
“不堪吗?你们自己去问问,宋怀丰到京城时,吃的喝的玩的都是谁花的银子?哦,京城太远,要不也可以去云湖的醉香楼问问,我们俩上门时是谁付的帐。”
辛家姊妹再也坐不住,辛茹意一路走一路叨念:“她是想毁坏怀丰哥哥的名誉,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那个被人不礼貌撂下的娟娟,心满意足地伸伸懒腰,睡觉去!
这一觉睡得她心满意足,恢复神智时,已经是隔天下午,而辛家姊妹已经从宋府撤兵。
紧接着是过年,他们迎来上元二十八年。
这是宋家上下异常忙碌的一年,宋怀青、宋怀丰忙着治理地方事宜,关关一颗心全数投入在青丰书院,而蕹儿则忙着她的雅客小筑,现在得用的掌柜已有两、三人,在关关身上她学会只有足够的人手,才能扩大事业版图,此外她还忙着生小孩。
至于娟娟,除了帮着设计绘本、练习簿,以及训练更多的幼教专员之外,最大的外快自然是七皇子卖出的纸雕作品,有他的帮助,娟娟快速累积起财富。
同时间的京城里,太子争夺战浮出台面,宋怀青、宋怀丰不时收到燕昭的密信,知道皇后布下暗局,准备助大皇子登位,而燕静也不甘示弱,总在出其不意时,与以迎头痛击,这和他过去的隐忍不一样。
不管怎样,两派人马相争,燕昭更加沉潜,他醉心于赚钱,把娟娟的作品炒成高价珍品,时不时出京办皇差,远离朝堂斗争,这样的他,不会成为皇后、皇子们的眼中钉。
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娟娟本想搬回老宅,却敌不过关关和蕥儿的挽留,既然如此,那栋老宅子就没有存留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