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悬在秦家人头顶上那把刀终于消失,感觉就像一出虎头蛇尾的烂戏,前头轰轰烈烈,搞得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惊险万分的在那边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结果终于等到坏人上场,摩拳擦掌、邪佞奸笑,正欲使坏,一个人突然从场外走进来对坏人亮枪道:“我是警察,对你跟监已久,罪证确凿。来人,带走。”然后全剧终,Theend.好不好笑?
其实秦罗敷也没想过这件事的收场会这么戏剧化,虽然她已经知道封承启的真实身分,要拿下张刺史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她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仅搜集了一堆简州刺史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罪证,还抓准了出手时机,打得张刺史一整个措手不及、辩无可辩,最后只能黯然认罪伏法,而她善良无辜的爹自然也就跟着被无罪释放了。
案女俩在衙门见面后,都为劫后余生而忍不住泪流满面。
“爹,您受苦了,都是女儿不孝连累了您,对不起,对不起。”秦罗敷哭着说。
“没事,都过去了。”秦文忠摇头道,虽然只在牢里待了两天,挨了一顿打,但他还是瘦了一圈,神情憔悴。“你娘应该很担心吧?没让你小叔和弟弟们知道吧?”
“没有,女儿特地交代过娘亲别惊动任何人。”秦罗敷拭去脸上的泪水摇头道。
“做得好。”秦文忠对女儿赞许的点头说,一边伸手抹去女儿脸上的眼泪,一边转头看了下四周,问:“怎么不见封公子和影护卫?这回爹能无罪释放,被关两天就获救,全靠封公子帮忙吧?”
秦文忠这是明知故问,若不是靠封公子,以他们秦家这样的平民百姓如何能与一州刺史对抗?什么果酒有毒,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从自己被拘到县衙却紧接着被转交给州府来的捕快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明白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终于爆发了,简州刺史终于找来了。
领悟到这件事时,说真的他是高兴大于害怕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大于紧张担忧,冈为他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许久,就像是万事俱备就只欠这一阵东风,而如今东风终于来了。
“封公子还有事要忙,要女儿先将您接到客栈去休息,待他忙完了自会前来见您。”秦罗敷说。
“还要去客栈吗?爹本想立即上路回家的,你娘在家应该等得很着急。”秦文忠有些犹豫的说。依照他的希望是想赶紧回家,但不管于情于理他都该见一见封公子,亲自向他道谢才行。
“就只耽搁今天,爹。况且咱们现在上路的话,天黑前根本赶不到家,夜晚赶路太危险了,咱们还是明早再出发吧,今晚爹还能好好的在客栈里梳洗,休息一宿,养足精神再回家,明日回家,娘见了爹的模样也不会太心疼、太难过。”秦罗敷说服着父亲。
没办法,爹和封承启这一面是非见不可的,因为封承启要趁这机会向爹求娶她,而后他就必须连夜离开这里,出发赶往京城。当时她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匆忙赶路,结果他的回答让她整个心都提吊了起来,他说“因为杀手不知何时会出现”,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实在是……
总之未免夜长梦多,他愈快动身离开已暴露身分的简州城愈好,也因此他此时此刻才会忙得不可开交,忙得连准岳丈出狱这一刻都不克前来。
“还是敷儿你考虑得周详,爹听你的。”秦文忠点头道。
秦罗敷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父亲回到他们投宿的客栈,先招来伙计为父亲送上沐浴用的热水,让父亲可以好好洗去在牢房中沾染的脏污与秽气,又为父亲请来大夫把脉治伤,最后再备上一桌酒席庆祝父亲的劫后余生,而封承启也赶在了这个时间出现。
“封公子。”一见他出现,秦文忠立即起身相迎,恭敬的想朝他行礼致谢,怎知却让封承启大手一伸就给阻拦了下来。
“秦老爷无须多礼。”
“这不是多礼,而是应该的、必须的。”秦文忠坚定的摇头道。“请封公子上座,让在下与小女叩谢您的救命之恩。今日您的大恩大德,在下及所有家人定当没齿难忘。敷儿,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跟爹一起跪谢恩公。”
秦罗敷无奈的看向封承启,后者对她轻摇了下头。
“秦老爷,致谢的事咱们晚点再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封承启对秦文忠说。
“不管任何事,封公子您尽避说,在下定当竭尽所能达到您的要求。”秦文忠义不容辞的答道。
“不需要竭尽所能,只需要点头答应就行了。”封承启摇头道。
“行。”秦文孝迅速点头道。“请封公子吩咐。”
“我想娶令千金为妻,请答应将女儿许配给我。”
封承启对他说,语出惊人的把秦文忠整个人都给吓呆了,张口结舌,双目圆瞠的瞪着他,平晌没反应。
“秦老爷?”封承启出声唤道。
他依旧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
“爹。”秦罗敷忍不住上前轻扯父亲的衣袖。
“什么?”秦文忠被女儿一扯后猛然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女儿,又转头看向封承启,目光来回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来去去的看了好几遍,直到女儿漂亮的脸蛋漾起了红潮之后,他这才再次猛然惊醒过来。“敷儿,你和封公子……你们……你……”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在他受罪出事前一晚他还和女儿提过这事,被女儿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而今——
“封公子,我很抱歉,请恕在下无法答应你这个要求。”他表情严肃,严词拒绝。
这答案一出,不仅封承启呆住,就连秦罗敷也愣住了。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封承启沉声问道,脸上表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威严凛然。
秦文忠虽然有些被他强大的气势惊吓到,但一想到女儿的未来人生,他便不许自己怯懦退缩。他挺直背脊,以坚定的语气开口道:“封公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已,不求她嫁高门,也不求她嫁富贵,只求她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待她的有心人,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爹……”秦罗敷不由自主的鼻头发酸、眼眶发热,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觉得老天待她好得无话可说,竟让她拥有这么一对极爱她、疼她、宠她的好父母。
秦文忠继续说:“而封公子却是注定妻妾成群的富贵命,不可能全心全意对待我的女儿,所以请您原谅在下的不知好歹,无法答应您的要求。”说完,他朝他深深地一鞠躬。
“原来如此。”封承启理解的点头道,然后接着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我的提亲,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我已经答应过罗敷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今世除了她之外,我的后院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秦文忠今晚二度被封承启吓得张口结舌,圆瞪双眼,目瞪口呆了起来,不过还好这回没呆很久。
“此、此话当真?”他结巴的冲口问道,难以置信,又转头问女儿,“敷儿,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他……你们……他……你……这是真的、真的吗?”因为太过震惊与激动,他语无伦次了起来。
“是真的。”秦罗敷点头答道。
“真的是真的?”秦文忠依旧难以置信。“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呢?还有你的父母亲,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看向封承启,斩钉截铁的对他说。
“秦叔叔,”封承启看着他说,对他的称呼正式从见外的秦老爷改成了秦叔叔,将他视为长辈看待。“我若与你说,我能让我父母同意这门亲事,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没关系,我会用行动让你相信。请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自会有媒人登门说媒与提亲,到时请秦叔叔与秦婶婶别拒绝就行。”
说完,他从怀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放在桌面上道:“为免口说无凭,这是我自小便带在身上的玉佩,就留给你们做为信物吧。”
玉佩平放在桌面上,在烛光下闪着碧绿的光芒,玉体呈现半月状,上面雕着复杂细致的纹路,怎么看怎么眼熟,瞬间就把秦氏父女俩给惊呆了。
“这玉佩……这玉佩……”秦文忠今晚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与惊吓。
“这玉佩怎么了?”父女俩异常的反应让封承启万分不解。
秦罗敷没有应声,而是直接将被她当成最后一道保命符而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平放到桌面上,与封承启那块半月状玉佩合成一个圆。
封承启瞬间也被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瞪着桌面上那两块合而为一的玉佩,问道:“怎么会这样?”
“诚王爷,我想起来了。”秦罗敷苦笑道,他们秦家的贵人,她当初听爹说起贵人的身分之后,她只记得王爷这身分,并未认真去记那位贵人王爷的封号。诚王爷,原来如此,她好呆啊,怎么会现在才发现、才想起呢?
“诚王爷?姓封?你——封公子,你是我秦家贵人的儿子,诚王爷府的公子吗?”秦文忠睁大双眼,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家父正是诚王爷。”封承启点头道。
“天意,这真的是天意啊,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秦文忠感慨万分的喃喃自语着。
“怎么回事?”封承启看向秦罗敷问道,“这块玉佩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罗敷只好将秦家和诚王爷之间的缘分,以及玉佩的来由简单的对他说了一下。
封承启听完后,笑容满面,喜不自胜。“这还真的是天意,天生注定咱们两家会成为亲家,咱们两人会成为夫妻,跑都跑不掉。”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秦罗敷娇嗔他一眼,父亲还在一旁他却说得这么直接,是羞也不羞啊?
他不在意的对她咧嘴一笑,然后再度转身面向秦父,诚挚而认真的承诺道:“秦叔叔,待我回返家门禀明父母亲之后,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请媒人前往秀清镇提亲,请你静候佳音。”
秦文忠静静地睇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应道:“好,我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此话便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谢谢秦叔叔,我绝不会让你后悔将女儿嫁给我的,绝对。”他信誓旦旦的向秦父承诺,说完又看向秦罗敷,然后当着秦父的面,掷地有声的向她承诺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不分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已过了两个多月,换句话说,封承启也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对许多简州人来说就像是作了一场梦一样,在简州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张刺史被黜免了,一日内连同那些平日总是仗势凌人、欺男霸女、为恶百姓,与张家同流合污的官吏们也一个个的被抄家,相关人员全数被捕入狱,等候判决。
这事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因而许多人刚听见这消息时都不相信,也拒绝谈论,就怕会惹祸上身。
然而随着谈论此事的人愈来愈多,还有人信誓旦旦说他亲眼所见,说简州城里现在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那些平日与张刺史及张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甚至是助纣为虐的人,现今一个个全成了缩头乌龟,连家门都不敢出,就怕一出门遇到的就是人人喊打。
终于确认此事后,简州百姓们喜极而泣,尤其是那些曾受张刺史与张家势力迫害的人哭得更是声嘶力竭。也之所以许多原本不为人知的冤屈冤案,一件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更加证实了张刺史和张家人的罪无可赦。
秦罗敷听父亲说完这事后,有感而发的说:“这就是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今时候到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有心思在说这些啊。”杨氏闻言,满心无奈的看着女儿。
“啊?”秦罗敷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担心啊?”杨氏再道。
“紧张什么?担心什么?”秦罗敷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表情,真没搞懂母亲在说什么。
“封公子都离开两个多月了,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距离他承诺的三个月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敷儿你怎么都不紧张也不担心啊?”杨氏对女儿在婚事上总是不积极、不在意的态度真的感到很无奈。
饼去女儿没对象也就罢了,因为急也急不来,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而今有了对象,还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如意郎君,她竟也能一副事不关己,好像要订亲成亲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秦罗敷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娘又在担心她的亲事了。
对于嫁给封承启这件事,老实说她真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因为决定权根本就不在她或秦家手上啊,他们再紧张、再担心也没用。若是突然哪一天,京城那边派了个人来将她手上那对玉佩收回去,留下一句“婚约取消”的话,他们秦家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是吗?难道还能进京申冤不成?
“娘,这事有什么好紧张或担心的,有道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该我的跑不掉,不该我的求也求不来,担心或紧张有用吗?”她一副处之泰然的表情。
“你这孩子实在是……”杨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夫人,这事咱们真担心不来,只能听天由命。”秦文忠开口对夫人说。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在女儿快要及笄,以及及笄后那,一年的时间尝得可多了,闪为他一直对当年贵人的口头婚约带着一份期待与希望,尤其随女儿日渐长大、愈来愈聪明与优秀后,他的期待又多了几分。所以在那两年里,他每天都患得患失的遥望京城所在方向,等着京城来人,就跟妻子过去这两个多月来一样。只不过他最后等来的是想透与看开,而妻子呢?这次等来的又会是什么?
他真心祈求老天别让封公子食言而肥,让他们夫妻俩失望,让他的女儿信错人、看错人、爱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