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罗蕙心斥喝道,一颗心七上八下惶恐不安。这丫头平日让她宠坏了,竟敢如此大言不惭的乱说话,可知自己这一席大话有可能会害死她们?
她被气到不行,但现在没有时间让她生气。她迅速低下头,惶恐的对大人说:“大人,请您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她自小生长在乡下地方没见过世面,是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您千万别当真。”
大人沉默着,热闹的街道似乎也跟着沉静了下来,要不然她不可能会在吵闹的街道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怦,好大声。她感觉似乎有汗水从她背脊滑过,冷汗直流。
一声轻笑,大人什么话也没说,忽然举步就从她身旁走了过去,离开。
而她则完全遏制不住虚月兑的感觉,瞬间瘫软的跌坐到地上去,脑袋中只有一个想法,得救了。
“师傅!”她的瘫软让小湘惊叫一声,立刻跑到她身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师傅,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跌倒受了伤?”
“扶我起来。”罗蕙心冷冷地看着她说。她们现在还在大街上,不适合教训人。
小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伸手将师傅扶起来之后,用关心又带点讨好的语气再度问她道:“师傅,你没事吧?”
罗蕙心没理她,冷着一张脸,用着仍然有些打颤的双脚举步往她们今晚打尖的客栈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没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于是小湘知道师傅生气了,很生气,非常生气。
回到客栈之后,小湘被罚跪了一个时辰,在那一个时辰里,罗蕙心冷着脸,仔仔细细的教导她在京城里像她们这种平民百姓有多渺小,有多少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以及之前在大街上的行为有多无知,多愚蠢,多不知死活,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
她们两个人还能活着,完全是运气,是老天的垂怜。
小湘听完后整张脸被吓得面无血色,这才明白师傅为何会如此生气,因为她的无知与妄言,差一点就害死了她们俩。京城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了。
见她明白了,罗蕙心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棒天上午,她们又在大街上转了起来,这回小湘明显安分许多,不敢再肆无忌惮,走路不看路的东张西望,嘴巴叽叽喳喳个不停,而是仔细的紧跟在她身边,只看只听不随便乱开口说话,让罗蕙心见状后欣慰不少。
这回她们之所以进京,目的自然是为了进京做生意这件事。
饼去一年多,“巧手蕙心”的糕饼点心不仅在她所住的镇上出了名,附近的几个小镇和村庄的人也曾经特地来买,让她惊喜的是,竟然连京城都有人听说过她的糕饼点心而特地前来尝鲜,吃完后还赞不绝口,直鼓吹她到城里开店。
当然,如果只是一个人对她这么说而已,她不会心动,但是连续三四波的京城来客都这么对她鼓舞着,其中还有一人愿意提供店面让她做生意,她想不心动都难。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其实她是想在镇上多待个一两年,赚足了可以进京租个小摊位或小店铺来做生意的资本之后再进京的,但是现在让她最烦恼担忧的店面竟然从天而降的出现在她面前,这个机会她若不把握的话,她真怕会天打雷劈啊。
于是她便来了,来看那个店面适不适合她做生意,也来看看这一年来京城的变化,观察一下竞争的对手们。
斌人提供的店面并不在城里热闹的几条街上,而是在百和桥附近,那附近有不少卖早点的摊商,过了辰时后摊商逐渐收摊离去,街道也跟着冷清了起来,路人匆匆而过,几乎见不到什么游人。
通常会需要这么一大清早就起床到外头用早点的,大多都是做劳力活的贩夫走卒。
换句话说,如果她想在那里最热闹的时段卖糕点的话,也只能卖些便宜的,因为贵的那些人绝对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舍不得买。至于不热闹的时候想让生意上门,那就只能凭本事了。
店面的地点和她预期的有所出入,但人家都半买半相送的租借给她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
能不能赚钱靠的是本事,如果没本事店铺位置再好也没用。反之有本事的话,店铺的位置差又如何呢?她一样能创造未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就像在镇上那样。
虽然起跑点与人相比是差了一些,但罗蕙心对自己的本事和手艺还是信心十足。
既然有了决定,她便不让自己再有后悔退缩的机会,于是便一口气和贵人签定了五年租用店铺的时间,合约上除了标明租期与租金数目等该有的内容外,还加注了一条,言明若是五年租期内赚够了得以买下店铺的银两,可以用多少银两买下这间铺子。
契约内容在她的要求下写得非常完善,面面俱到,让贵人直呼不可思议,说她太妖孽,并且不只一次的问她,“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还好她有个博学多闻的夫子爹,还有曾在富商府上当过三年丫鬟的经历勉强能解释这一切。
总而言之,店面有了,开店的资金在贵人无条件的支持下也借到了。光靠过去一年她在镇上赚的那些根本不够用。至于贵人为何对她这么好?
头发半白的贵人呵呵笑的对她说:“老夫的兴趣除了爱吃各式各样美味的糕饼点心外,还喜欢发掘有才能的人,看人从无到有的创造奇迹。不过,这个奇迹可不是那么好创造的,至少老夫虚活了五十八年,至今也只见过那么一个成功的案例而已。小丫头,老夫挺看好你的,你能在老夫有生之年再创造个奇迹给老夫看吗?”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却不影响她想要做的事。
之后,一切都是如火如荼的,从到衙门申请登记做生意的文书,到找了工匠整治装潢铺子,再到找匠人订制她所需要的各种工具器具,她忙得几乎是脚不点地,就连徒弟小湘也跟着她忙得团团转。
其实这些事可以慢慢做,不急,但她此次到京城一待就是好几天,她真担心爹在家会担心到病倒,所以她得赶紧将事情做完,早点回家去。
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终于把该做该安排的事都处理好了,她便带着小湘匆匆返家,回家之后理所当然被罗父责骂了一顿。
虽说是责骂,言语中充满的却全是罗父的担忧与关心,让她即使被骂也被骂得眉开眼笑的,让罗父一整个拿她没办法,只能苦笑摇头不已。
“幸好你娘再过几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有你娘跟在你身边,爹也能放心。”罗父说。
“娘要回来了?”罗蕙心惊讶不已。这事怎么这么突然,先前连听都没听过?
“嗯,说是这个月过完就会回来。”罗父确定的对她点头道。
“怎么会呢?爹,娘是不是在施府里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施家小少爷和妹妹一样也不过才一岁多而已,怎么就不需要女乃娘了?”她讶异不解的问道。
“这事爹也不清楚,等你娘回来就知道了。”罗父点头说。其实他也只收到妻子让人带回来说过几日就会回家的口讯而已,其它并不清楚。
罗蕙心轻蹙了下眉头,想不通。不过算了,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太好了,娘回来了,我也就不怕担心爹在家没人照顾了。”她开心的对罗父说。
“我不需要人照顾,让你娘跟你去京城,一方面可以照顾你和小湘,一方面也可以帮顾着生意。”罗父摇头道。
“不行,娘得留在家里照顾爹。”她坚持的说。
“这件事听爹的。”罗父一脸严肃。“京城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独自待在那里,没个大人陪伴呢?绝对不行。”
“爹,娘回家是突然决定的事,若是娘没回来,女儿不也一样只和小湘两个人进城做生意吗?”她说,随即忍不住嘟嘴抱怨了一句,“爹又不跟女儿一块过去。”
“爹在镇上还能当个教书先生,到京城去能做什么?去了也只是拖累你。这事咱们不是讨论过了吗?”罗父说。
罗蕙心忍不住撇了下唇。让爹跟她搬去京城住这件事她是说服不了爹,已经认输了,但是让娘留下这事她可还没输,也不打算输。
“爹,既然娘没回来之前,您不愿跟女儿到京城去,可以放心让女儿和小湘两个人去,那么为何娘回来你又变得不放心,要娘跟我到京城去哪?”她据理力争的问道。
“之前爹也不放心,但又没办法。现在你娘要回来了,当然要让你娘跟着去,这样爹才能真正的放心。”
“爹,您这是强词夺理。”她不满的跺脚指控道。
“你这丫头……”罗父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好,那你告诉爹,为什么这么不想让你娘跟你去京城?”
“我没有不想,只是爹身边真的需要有人照顾。”她说。“其实女儿本打算要托大娘帮忙买个丫鬟回来照顾爹的,因为让爹一个人住女儿实在不放心。现在娘要回来了,也就不需要丫鬟了,没有什么比得上由娘来照顾爹让我更放心的。除此之外,爹,您是不是忘了芸儿?妹妹从出生至今就一直寄养在大娘家里,没过过一天爹娘在身边陪伴她的日子,现在娘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把妹妹接回家来,让妹妹也能感受到爹娘的疼爱。您说是不是?”
“芸儿……是爹对不起你们,都是爹的错,是爹没用。”罗父黯然的低头,再次自责了起来。
罗蕙心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以一脸正经中带着诚恳的表情对父亲说:“爹,您以后别再说是您的错这种话了,您又不是自个儿要生病的,又怎会是您的错呢?况且您即使生着病,身子不好,却没有一天落下您为人夫与父的责任。不然这十几年来,娘又怎会对您死心塌地、无怨无悔,女儿又能长得如此懂事能干,人人称赞呢?您是世上最好的父亲,心儿一直都以有您这样的父亲为荣,您知道吗?”
“真的吗?”罗父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从未想过女儿会对他说出这么一席话。以他为荣吗?
“真的。”罗蕙心用力的点头。“所以您以后千万别再说什么是您的错,是您没用这种话了,好不好?”
“好,好。”罗父眼眶泛红,鼻头酸涩的点头道。
“那娘回来之后,就让娘留在家里照顾爹和妹妹,好吗?这样女儿在京城做起事来才能无后顾之忧。况且京城距离咱们家也不远,半天的路途就能到达,倘若爹娘不放心女儿或想女儿的话,随时都可以到京城来探望女儿的。”她柔声说。
“心儿,爹真的不想让你这么辛苦。”罗父一脸心疼不舍的看着她说。
“爹,我并不觉得辛苦的,因为这也是我想做的事。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真的。”她保证的柔声道。
“好,那你得答应爹不能勉强自己,还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能累倒也不能病着。”
“女儿答应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如果累倒或病着了,就随爹处置和惩罚。”
“处置和惩罚就不用了,只要乖乖地回家待着,在爹的允许之前不准碰触有关糕饼点心或者是生意上的任何事就行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