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收到首饰果然很开心,不过刘兰芝发现有心的并不只有自己。
她看着贾靖安与大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有时一闪神,还有点错觉,不过这两兄弟,一静一动,一冷一热,没开口说话,就先露出牙齿的,绝对就是贾靖安。在这寒冷的冬季,贾靖安竟然有能耐送来一株开得极好的牡丹花,放在屋子里,散发着淡淡香气,这可不是有银子就有买得到的,看着笑笑脸上止不住的笑,她就知道这礼是送到了心坎里。
大牛送上一块形状似瓶的玉佩,笑笑立刻挂在脖子上,心情好,吵着要跟着大伙儿喝酒。
因为是她生辰,张青扬也没有拘着她。
不过喝没几杯,她就醉了。
刘兰芝见状,跟惠子扶着笑笑进房躺下,拉过被子给笑笑盖上,目光看着那块玉佩,不禁想着,大牛也是上了心,这块玉佩不在价值,而是深意,瓶取音为“平”,一方面是望笑笑一生平安,更重要的是,大牛的名字有个平字。
只是大牛若真喜欢笑笑,为何只是在一旁守候,任由另一个男人逗她开心?难道就因为脸上那一道伤疤?
她微敛下眼,将笑笑身上的被子盖密实,若有所思的站起身,身子却晃了一下。
惠子眼捷手快的扶住她,见她一张脸泛着红,笑道:“五少女乃女乃也醉了?”
“哪醉了,不过几杯水酒罢了。”刘兰芝不想承认自己的酒量差,但头还真是有些晕。
“不如奴婢伺候五少女乃女乃回房去。”
“免了,我自己回去成了,”刘兰芝摇头拒绝,“你在这里看着小姐,她喝得多了,只怕半夜醒来会口干,别由着她让她喝冰凉的,以免着了凉。”
“是。”惠子点了点头。
张青扬正与大牛两兄弟聊得兴起,刘兰芝也没坏了他们的兴致,叫灵儿让柱二知会张青扬一声,便自己先回房了。
罢下了场雪,但她穿得厚实,一点都不觉得冷。
刘兰芝自己提着灯笼,照着路,脚踏在地上,看着自己踩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脸上带着笑,没多久就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她抬头看了过去。
张青扬微扬了下唇,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斗篷,将她包得更紧一点,接着拿过了她手中的灯笼。
“你的丫鬟真是富贵过了头了。”他暗暗瞄了眼后头的灵儿,主子自己打着灯笼走,丫鬟却傻愣愣的跟在后头,有时倒分不出哪个是主、哪个是仆了。
“夫君的意思是,要叫灵儿来替我打着灯笼走?”
“这倒免了。”张青扬一叹,“瞧现在靖安见她如见鬼似的,就知还是让她做个什么都别做的富贵丫鬟好。”
想到这个,刘兰芝笑得欢畅,一点都不同情贾靖安,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让他带着自己走。“大牛实在是大牛。”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他?”
“一点都不知讨女人欢心,看靖安做得多好,送花、说笑话,大牛就一个大个儿杵在那里看着,难怪被取名叫大牛。”
“大牛送了块玉佩。”
“那玉佩虽小巧,但色泽好,寓意也深,”刘兰芝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娇憨的轻笑。“但总不比送花惹女人开心。”
“你也喜欢花?”张青扬好笑的低头凝视着她。
“谁不喜欢。”她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期待。
他停下脚步,指着一园子的梅树。“这有许多梅花,你要多少,自己摘几枝放屋子里不就成了。”
她没好气的翻了下白眼,这话说得一点情趣都没有。
他一笑,搂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长了这么大,难道还没参透?若是放在心头的人,无需特意讨欢心,只要一句话,也是快乐;若不在心头,纵使摘下天上星月,也无法搏卿一笑。重要的向来不是礼,而是人。”
刘兰芝的嘴角因为他的话而重新扬起。是啊,重要的向来不是送的礼,而是送礼的人。
她倚着他,感觉他身上的温度传到自己的身上。“只是这种感觉不好。”
他挑了下眉。
“两男争一女,三人的感情太复杂。”
“关于这事你就别烦了,老天自有安排。”
刘兰芝想了想,也对,一切老天自有安排。
她下意识抬头看着天,雪停了,但天依然阴着,但终有天晴的一天,想到这里,她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张青扬的娘子。”
他的回答令她失笑,轻捶了下他的肩头。“说正经的。”
“说是我娘子,还不正经?”
“我是真心想告诉你,我是谁。”刘兰芝低着头,小手把玩着他大氅领口处的金线。“我来自遥远的天边。”
张青扬低头看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不过才喝了几杯水酒,就醉得胡言乱语了。”
刘兰芝从他怀中退开了一步,站在雪地中,手指着天。“别笑,我真的来自天上。”
他只当她在说醉话,伸出手要把她拉回怀里,天冷,还是早些回屋子里,盖上被子抱在一起比较实在。
刘兰芝闪过了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你可知我是天上的什么?”
张青扬调笑道:“你长得貌美如花,自然是天上的凤凰。”
她一脸嫌恶。“我不要当凤凰,凤凰可要浴火才能重生,被火烧,想到就痛,好看没用,我不当凤凰,我是天上的老鼠。”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放着好好的凤凰不做,要做老鼠?看来真是醉了。
“当老鼠很好,到哪里都能生存,能屈能伸,不管人家讨厌与否,永远做自己,所以特自在。”每个人对于快乐的定义不同,她很满足于自己是只小老鼠。
“夫君不也一样吗?”
张青扬轻挑了下眉。
“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对于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想花心思。我懂你,对不对?”
“是。”他终于把她拉进怀里,手指轻触着她微凉的脸颊。“但我可不想成为老鼠。”
她不依的推了推他,要离开他的怀抱。“不行!我们是夫妻,我是老鼠,你就只能当老鼠。”
他一把抱起她。“回房去了,你真是醉了,以后不许喝酒。”
“你不想跟我一起当鼠辈吗?”
张青扬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打算跟喝醉的人计较。“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刘兰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以为她醉了,但她虽然头晕,思绪还是很清楚,只是突然想要告诉他,她的来历,不管他信或不信,她就是不想瞒着他。
夫妻一体,跟他在一起之后,她才真的有所体会。
一大清早,正要出府的张青扬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争执声。
他与大牛走了过去,就见到院子里的亭子外,笑笑带着惠子和灵儿在玩雪,而贾靖安和刘兰芝吵了起来。
原本贾靖安对于帮着刘兰芝开客栈这件事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但真正开始之后,他也跟刘兰芝一样热切。
虽说贾靖安的真实身分,到死也没揭晓,如今还得隐姓瞒名过日子,但他不觉得有一丁点的委屈。
人生短短在世几年,他要追求的可比这个有乐趣多了。只是或许是骨子里还是流着皇室的血液,总觉得朝廷动乱,造成百姓离乡背井自己也有一丁点的责任,所以他就把这间客栈当成慈善事业在做。
不过这一来就跟刘兰芝有了冲突,店铺都还没找到,两个人就已经吵翻了天。
“若照你这么说,我的客栈根本就不用做生意了。”刘兰芝双手叉腰,寸步不让。“直接打开门,任人吃喝住宿便好。”
“我又不是要你做赔本生意,”贾靖安也有所坚持。“只不过要你别赚可怜人的银子。”
她眉头一皱。“贾大公子,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可怜人?可怜人会在头上刻字吗?”
“看穿着便知。”
刘兰芝啧啧出声。“公子哥儿就是公子哥儿,一点都不知人心险恶,我也可以为了白吃白喝一顿,穿得破破烂烂的。”
“那是你不知羞耻。”
她快气炸了。“我看我们俩无法合作。”
“我也这么认为。”贾靖安也是一哼。
两人的争执清清楚楚的传进站在不远处的张青扬和大牛的耳里。
“爷怎么看?”大牛开了口。
“换过来吧。”张青扬无奈的摇摇头。“叫靖安来易水楼跟着我,你去帮兰芝打点客栈。”
大牛点头,他也正有此打算。以前他跟在笑笑身旁时,总是她睡了,他才回房去休息,她醒了,他一定已经在院子守着,原想着贾靖安取代自己待在府里,可以多些时间陪笑笑,偏偏他这个弟弟就是当公子哥儿的命,总是日上三竿才出现,也不怕笑笑伤了或是跌了。
“今日你就与靖安带兰芝出府去瞧瞧新铺子的位置,明日再让靖安来找我。”
张青扬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谁说两个女人聚在一起容易吵,刘兰芝跟贾靖安一撞在一起,吵得连屋顶都快掀了。
这几日他为了营救在京里得罪了太傅的爹,已是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听这吵吵闹闹。
贾靖安明明脑子极好,怎么就这事没想清楚,明知道笑笑喜欢刘兰芝,却不知道好好巴结刘兰芝,反而处处作对。先不论自己心头的盘算,张青扬只肯定,若他开口要将笑笑嫁给贾靖安,刘兰芝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张青扬替刘兰芝找来的铺子,跟易水楼在同一条街上,不过易水楼在最热闹的街道中央,而刘兰芝的铺子是在最底端的街角。
虽看似不繁华,但后头却有条小巷子可以直通城门,只要让人知道这里开了一间客栈,若是累了的旅人要歇脚,这间客栈反而是占了最好的位置。
刘兰芝看得满意极了,向来与她不对盘的贾靖安也难得跟她有同样的看法。
离开有些残破的屋子,贾靖安和刘兰芝开始讨论起摆设修整的问题。
大牛在一旁,还没机会跟他们提张青扬的打算,但看刘兰芝和贾靖安间难得有好气氛,心想晚点再提也无妨。
“上易水楼去谈吧。”刘兰芝说道。
算来这是她第一次出府,总听着易水楼的名气,但还没去过,总要去看看自己夫君每日早出晚归在忙些什么。
“好啊!”贾靖安也没意见。
大牛跟在一旁,心想若要去易水楼,张青扬的盘算就让他自己去提,他也乐得轻松,但一个青衣丫鬟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牛沉声道:“让开。”
青衣丫鬟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家老太太想请夫人一见。”
“你别吓坏了人家小泵娘,”贾靖安嘴角带笑,推开了大牛,看着对方,好言问道:“哪位老太太?”
“是司徒大人掾属,焦大人之母。”
贾靖安脸上依然带笑,但眼神已经变冷了,他看向自家兄长。
“我家少女乃女乃身子不适,不便见客。”大牛直接赶人。
青衣丫鬟也不好多说,连忙退了下去,跑到停在一旁的马车旁,回禀车上之人。
刘兰芝注意到两兄弟的神情不太对劲,问道:“这是怎么了?”
大牛挑了下眉。
贾靖安不以为然的摇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要见你的人是谁?”
她是真不知,掾属是由大官自行任命,不经过朝廷选才留在身边的下属,但现在世道不好,掾属通常都是靠着关系或是买官得到,虽也被尊称为大人,但也不是什么不得“的人,突然,她的脑子有个念头一闪,焦大人,难不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