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墨风鲁莽地从未阖上的门闯了进来。“姊姊,我听说你找云原那家伙做什么——”
厅里的两人听到声音,很快地往左右弹开来,而墨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两个,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墨潇轻咳了两声,脸上还微热,神色却已恢复如常,故作镇静地道:“你冒冒失失闯进来有什么事?”
“我、我……我……”墨风傻里傻气地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问云原……”
但又摇了摇头。“可是现在应该不用问了……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他尴尬一笑,连忙倒退好几步,接着飞逃而去,未料才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又跑了回来,这次只敢把头探进来。“那个……我帮你们把门关上,嘿嘿嘿……”
门还真的关上了,偌大的厅里似乎还回荡着墨风暧昧的笑声,墨潇与原落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间的不自在,也都忍不住想着,如果墨风刚才没闯进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那个……”原落云清了清喉咙,假装若无其事地道:“本公子去向墨风解释一下……”话说到一半,他看着墨潇难得害羞的表情,顿时转变了念头,两个人维持现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情愫似乎也不错。他紧瞅着她,语带深意地道:“不,本公子突然又不想解释了。”
这其中含有多少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就无需赘言了。
墨潇回视着他,像是心里经过了几番纠缠,再一次露出一个夺人心魄的微笑。
“那……就不用解释了。”
原落云与墨潇似乎成了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
在领导管理上,墨潇很有一套,两人聊天聊得多了,原落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令他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他能及早拥有令下属心悦诚服的手段,或许他今日的景况不会如此凄惨。
原落云在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高人一等,有了与墨潇交流深刻的体悟后,他更放段与众人交心,试图让自己更融入大伙儿,除了教一些不识字的弟兄及孩童们读书写字,替他们写信画图,同时他也阅览许多治病医伤、强身健体的书籍,再把这些知识教授给其它人,因为这是马帮里最需要也最缺乏的资源。
当然,交流是双向的,他从小就接受帝王教育,只是没有机会实践,对于命令及统御等等威势的营造,他也给了墨潇许多启发。
很多时候她不由得想着,如果她有他那般才气,是否今天就能嫁入一个好人家,过着正常且充实的平凡百姓生活,而不是成天与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逞凶斗狠,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
在墨风积极的造谣下,马帮里每个人都用奇怪且暧昧的眼神看着原落云与墨潇,当然人人都希望墨潇能有一个好归宿,就不知道原落云当不当得起那个人了。
“这一招袖里剑,是一种自救的手段,用得好的话,也能算是绝招。”
这日,墨潇正教着原落云一种小巧的武功招式。由于他起步晚,要成为武功盖世的大侠是没希望了,不过袖里剑这种招式只需熟练技巧,不需要什么内力,做起来又隐密,很适合原落云用来自保。
“剑放在袖子里,不会刺到自己吗?”原落云挑着眉,神情充满浓浓的质疑,他的肉可金贵着,要是伤着了怎么成!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练成这招,割到几次是难免的,但是说不定可以换你一命,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先让你擒住,光用这招袖里剑,就能反制你。”
“不用内力?不用其它招式?”这下他来了兴趣,他可是一直很在意被她一根手指撂倒的事。
“来吧。”墨潇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看你要擒住我哪里,我随时候教。”
原落云想都不想,陡然抓住她双腕,却不知空手的她从哪里变出一把短刃,居然反手就要由他的手上削下,令他不得不放手。
接着,他又试着抓她的肩、抓她的手臂,但她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使出短刃来,他只能一次次缩手。
最后气馁的他发狠了,突然上前由背后连同她的双手和腰一把抱住。“嘿,这下你没办法了吧……”正当他要加重手劲时,突然感受到怀里这副娇躯的凹凸有致,淡淡的香气让他顿时有些闪神。
她长期练武,健美的身段可不是寻常女子比得上的,她的腰部纤细,臀部盈翘,双腿修长,两人贴在一起磨蹭,真不知是折磨还是享受……
“本公子突然觉得,练这门功夫还不错。”他意有所指地道。
讵料被他突如其来抱住的墨潇,因为本能地不想伤害他,所以被他得逞,一种异样的悸动由心中萌发,她甚至觉得身子与他碰触到的地方,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我们再多练一下……”原落云居然把脸埋向她的后颈,贪婪地吸取她的香气。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却没认真挣月兑,她发现自己竟也沉溺在这种相拥的亲密及温柔之中,芳心狂颤,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啊动的心绪,故作镇静地道:“云原,再发呆下去,你已经死了。”
他倒抽了口气,这女人根本是妖精来着,两人贴这么近她还动来动去,口里还能撂着狠话……才这么想着,他发现一把刀抵着自己的腰侧,而且只要她一用力,那把刀便会不留情地刺进他的月复间。
原落云放开她,忍不住叹道:“你真是太狠了,气氛正好你也下得了手。”
“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墨潇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你究竟是学不学?”
“学!怎么不学?”也只有她这个女人可以这样让他屈服了,唉,想他堂堂紫霞太子,居然也落到被个女人吆喝,不过要是换个人,像她这种态度,大概会被他的冷眼射死。
两人学习对招之间,张三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对着墨潇说道:“出事了!出事了!大锅头,出事了!”他顾不得还在喘息,匆匆又道:“今儿个二锅头到马市买马……结果回程时被人偷袭……很多人都伤了……二锅头还不小心被马儿踢到脚……马儿全跑了……二锅头伤得很重……已经抬回来了……”
墨潇脸色大变。“成氏终于出手了吗?居然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去看看!”说完,她飞也似地跑离。
见状,原落云和张三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大堂,看到被大伙抬放在桌上、脸色惨白的墨风,他的右脚肿胀发黑,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涔涔。
原落云胆颤心惊,心里对成氏马帮顿时起了无限的恨意。墨风是他在马帮少数交情好的人之一,虽然身为二锅头兼马场场主的墨风热心开朗,却也有他的自尊,若是少了一条腿,难以想象他该如何承受……
墨潇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当机立断地抽出随身佩戴的刀,朝弟弟右脚肿胀之处狠狠划下两刀,一时间血喷了出来,墨风也哀号了一声。
“叫什么!”墨潇冷言斥道:“平时就叫你要保持机警,现在居然被人偷袭,还让马儿跑了,划你两刀让你知道警惕!”
墨风疼得脸部肌肉扭曲,却是把姊姊的话都听在耳里,心中虽感委屈,却只能咬牙闭嘴不言。
墨潇对弟弟也是心疼,正要上前察看他的伤势,原落云却一个箭步挡在墨风身前,似乎和她对峙起来。
“你就算罚他,这也够了!”原落云对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先杀两刀的行为,心中感到无比的失望。“你还想对他做什么?他被人袭击又不是故意的,就算那些马儿跑了,会比墨风的腿重要吗?你在这时候砍他惩罚他,不是雪上加霜?”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听到他的质疑,墨潇面色一冷,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当然要管!墨风是我兄弟!”原落云是真的这么觉得,他来到墨家马帮后,若没有墨风的帮衬,说不定根本生存不下去。“方才对招你对我下手狠,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想不到你真的这么狠,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下得了手。”
墨潇欲言又止,以前她就算被人误解,都能心平气和地化解,但是他对她的不信任,却是加倍的伤害着她。既然他都觉得她是个狠心的人了,她又何必和他解释?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我说过了,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她又恢复成那个冷漠的大锅头,甚至更加冷情。
他气急败坏,话没经过脑子就冲口而出,“大锅头的位置很重要吗?”
墨潇深深地看着他,咬着牙道:“大锅头的位置不重要,但这位置背后的信念,却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说完,她也不理会厅中的事务,甚至连桌上的墨风都没多看一眼,便匆匆而去,她还要去探看其它伤者,没有时间和他耗在这里吵架。
原落云极为不满的冷哼一声,也不再看她,连忙转过身察看痛得奄奄一息的墨风。“你还好吗?你姊姊真的太狠了,居然这时候还想着惩罚你,砍了你两刀……你放心,马上就有人替你上药包扎。”
讵料墨风虽然都快痛死了,却仍用尽吃女乃的力气抓住了原落云的手臂,苦着脸道:“云原,我想你误会我姊了……”
原落云伸手先阻止他说话,马上让其它弟兄帮他上药包扎。
墨风极力忍着痛,解释道:“我姊是在救我,不是真的在罚我。”虽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暗忖,或许姊姊拿刀划他的腿时没有上麻沸散,痛得他哭爹喊娘,还真有那么一点惩罚的味道。“我的腿那时都没有感觉了,只知肿得快爆开来,我还想这条腿定然保不住了,不过姊姊当机立断替我划了两刀,及时将瘀血放了出来,是想救我这一条腿。”他认真地道:“所以云原,你真的误会我姊了。她是要救我,不是害我。”墨风认真地道。
原落云感到五味杂陈,一时间所有的愧疚、不舍、难过、后悔全涌上了心头,这才知道方才墨潇冷漠表情下所受的伤害,或许比他想象的重多了。犹记得在皇宫里,那些个娘娘嫔妃的,受了一点委屈就是哭天怆地,讨求荣宠。同样是女人,她却坚忍地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冷眼面对他人对她的误解,这是要多大的勇气?
而她早已把他看成马帮的一分子,所以才会教他武功,与他交流,甚至两人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情,连他这种自己人都曲解了她的行为,她这大锅头的位置究竟有多难坐?
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
这是墨潇说过的话,如今却是狠狠地击在了原落云的心上,让他不由得低下头反省自己,他的心性根本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遑论什么复国?
她狠,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除了要有当机立断的理智,还要有面对千夫所指的勇气。仔细想想,紫霞王朝的太子之位,不就和她所说的大锅头之位一样?太子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这位置背后的信念,却是要守护整个王朝。她墨潇区区一名女子,都能守护祖宗基业不让人觊觎,他身为亡国太子,怎么能不加紧脚步砥砺自己,复兴祖宗的江山?
“墨风,本公子应该找她谈一谈。”原落云握着拳头道。
墨风却摇摇头。“你现在找不到她的,帮里正乱,她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何况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很在意你,你这番误解了她,她不会听你解释的。”
“她心里很在意本公子?”原落云似乎从他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姊姊带领马帮商队纵横西南多年,也救过不少落难的人,但只有你,是她特地照应要留在帮里的。”墨风确实不知姊姊硬要留下他的理由,他只知姊姊似乎暗中在培植这个男人。“否则你以为凭你刚到咱们帮里时那不堪一击的模样,会有那么好过吗?”
“都是你在帮我,本公子自然感谢——”
墨风打断他的话,“是我姊叫我暗中帮衬帮衬你,别让你被整死了,后来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才慢慢把你当成兄弟。你今天替我挡住姊姊,虽是误会,我却挺受用的,我很高兴姊姊并没有看错人。”
说真的,云原方才顶撞姊姊时那句“墨风是我兄弟”,确实令他乱感动一把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帮本公子?”原落云不解。
墨风耸了耸肩,却牵动腿上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好一阵子才道:“……原本我以为她看上你,但后来又好像不是这样,或许她是觉得你有潜力吧?毕竟你那老仆老钟,是个不俗的战力,而你本身除了不会武功之外,学识及见识都比我们这些野路子强得多,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势,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生来就要做老大一样。”
原落云心头一惊,这墨风看来不拘小节,但其实观察力不俗,难怪年纪轻轻坐上二锅头的位置,也没有人置喙,足见墨潇放了多少心思在教育弟妹?要教出墨风这样的人才,又要花多少心血,吃多少苦?
墨风看着原落云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只是你和我姊后来似乎越走越近,原本我也乐见其成,不过姊姊为了马帮、为了我和妹妹误了婚龄,我猜她多少还是在意这点的,你若对我姊姊不是男女之情,或许借着这次误会拉开一点距离也好,我不希望姊姊受伤害。”
原落云坚定地望着墨风,相当有决心的道:“墨风,照你这么说,本公子更要和她好好谈谈了。”
他想清楚了,他绝不愿让这次误解而造成的伤害继续扩大,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原落云了,以前他身边的女人,就算哭死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但墨潇不同,她在他心中有着难以形容的重量,她是他要超越的目标,更是他想拥有的女人,他绝不能一手斩断两人之间那条暧昧的线。
在脚伤的痛苦之中,墨风却爽朗地笑了。“好,冲着你的决心,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