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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主母(上) 第五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1)

从“百味楼”的包厢走出,皇甫婉容从隔壁包厢接了刚从私塾回来的长子,母子俩有说有笑的从二楼往楼下走,满是宾客的百味楼很是热闹,几乎是座无虚席。

蓦地,下楼的路被人堵住。

“你带着儿子和男人私会?”

这话说得有几分……酸。

头一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色无俦的熟面孔。“谈生意。”

“谈生意?”要她一名女子抛头露脸?

他差点就问出——你男人呢?难不成死了?!

殊不知他心里的话如鬼神引路般得到回应。

“死了男人的寡妇不出门讨生计,谁来养我们母子三人?你难道不晓得这世道对我们女人有多严苛吗?”瞧他那是什么眼神,活似逮到妻子一枝红杏出墙去的绿云罩顶的丈夫。

再说她有那么随便吗?是男人就可以。皇甫婉容被他呕着了,心头堵着气,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客气。

沈见山想说两句抱歉话,谁知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莫名地冒出这么一句——“你儿子很像我。”

她看了看那张容易叫人倾心的脸孔,的确很像,但是……“放心,不会是你的种,我也是很挑的。”

“很挑是什么意思?”他面色一沉,意思是他入不了她的眼?

她笑得端庄的做出“请让路”的手势。“很挑是指你不会是我再嫁的对象,长得好看的男人通常都很绝情。”

“谬论。”他一动也不动的不愿意让出道来。

“听说我的死鬼丈夫也是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偏偏冷血无情的撇下我们一窝妇孺走了,这还不绝情吗?”

死得好,省得她还要跟他周旋,想着如何和离。

“听说?”这句话有意思。

皇甫婉容不耐烦地戳戳他肩膀,却戳痛自个儿的葱指,暗啐:铜皮铁骨,硬如死人。

“因为我忘了他的长相。”

她说的是大实话,芯子里是凌翎的皇甫婉容根本没见过赵逸尘,她只能从儿子的五官去想象无缘的丈夫模样,可是听在沈见山耳中,却成了死了丈夫的寡妇闺怨。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对丈夫的怨慰让他心底有丝怒火微扬的不快,她实在不像为夫伤痛的寡妇,反而是解月兑了,少了丈夫更海阔天空,天涯海角任她行。

他猜得没错,皇甫婉容真的是这般想,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的她对感情一事已没有年少时的憧憬,她现在只想平平顺顺的过日子,无波无浪的享一受几年好生活。

上辈子过得太压抑,她的一生绕着丰玉公主过,从宫中伴读到和亲女史,她完全没有自己,:直为公主付出,打理公主的杂务,直到死前还想着公主若没有她要怎么办?

事实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突厥宫中少了一个凌女史,公主还是一样的闹腾,她的命比谁都坚韧,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身边的人全死光了她也不会死。

“叔叔,我们要回家,你挡了我们的路。”脆脆的声音很宏亮,果敢而正直,充满正气。

一看见隽哥儿,沈见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柔,敛去血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我长得很像?”他的儿子长得和他也差不多大。

“娘,我和叔叔像吗?”隽哥儿抬起头询问母亲。

“一点也不像。”他想干什么,抢她的儿子吗?

隽哥儿很严肃地抿起小嘴。“叔叔,我娘说我跟你一点也不像。”

“那是她骗你。”他忽然生起逗孩子的兴致。

“我娘从来不骗我。娘,你没骗过我对不对?”娘说做人要诚实,不可投机取巧。

“对。”儿子呀!娘常常骗你,这是成长的第一课,善意的谎言,你要懂得去分辨,人有善恶,不全是好人。

隽哥儿一听就开心了,小脸泛着光。

“你不照镜子吗?我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越看越像,越逗越乐,有些当真地把隽哥儿当自个儿儿子看待。

隽哥儿很迷惑的看向娘亲,再瞧瞧看起来真的很像他的叔叔。“你是我们家亲戚吗?婆婆说娘长得很像外祖母。”

“你姓什么?”沈见山逗着孩子,不太用心的问。

他胸口一挺,“我姓赵。”

“什么?赵?!”他……他真是他……儿子?

“对,我叫赵文隽,我没有爹,我爹死了三年多……娘,这位叔叔的脸色好难看,他会不会吃人?”隽哥儿自以为说得很小声的扯着他娘的袖子,其实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姓皇甫?”沈见山双目锐利如刃。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难道是原主的仇家?那瞠得大大的墨瞳活似要将人拆吃入肚。

“那你女儿是怎么回事?她是跟谁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先迎来一记痛得发麻的巴掌。

“去问我死鬼丈夫呀!死都死了还不肯放过我,硬让人把一桶污水往我头上泼,你要这么闲想多管闲事,去阴曹地府找那个死透的鬼聊聊。”皇甫婉容气愤地将人推开,牵着儿子从容地步下楼梯,一次也没回头。

“啧!打得真狠,要不要兄弟我替你去剐了她?”堂堂的二当家居然被女人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先剐了你!”那女人的气性也太大了,他只是心急想问个明白,话直觉的月兑口而出而已。

其实一想,小女孩有三分像他,像母亲更多。

“为了一个女人你威胁我?”骆青大为不快。

“她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元配。

“嗄?!”居然是小嫂子?

沈见山便是传闻中赵府落水身亡的大少爷赵逸尘。

当年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血流不止,盗匪还持刀步步进逼,他情急之际纵身一跃沉入湍急的江中。

当时他心想,搏一搏吧!他家有妻小还在等他回家,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为了这口不想死的意志,被江中巨木击中脑袋的他硬是撑着不肯昏迷,反而爬上巨木顺水漂流,不知漂流几百里,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因为寻酒而路过的钱老鬼救了他。

不过说也好笑,钱老鬼救了人后便往胡阳大山的山脚下一扔,他酒瘾犯了,又赶着去找酒,等他喂饱了酒虫后再回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往山上拖行的痕迹。

后来钱老鬼才得知是一名叫徐芸儿的小泵娘将人带走,她一向喜欢好看的男人,对昏迷不醒的俊小子非常感兴趣。

或许是有缘,钱老鬼再次遇见赵逸尘时他正为失忆发愁,身为医毒双圣的他不免为年轻人诊了脉,意外发现他脑中瘀堵,确实影响了记忆,除此之外,还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看到好根骨不雕琢一番就跟犯了酒瘾却没酒喝一样难受,钱老鬼心痒了,便以恢复他记忆为由教他武功。

几年过去了,赵逸尘脑中只断断续续、浮扁掠影般一闪而过一些影像,不等他捉住便消失,始终未曾鲜明的浮现。

直到一个半月前,大当家徐豹逼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的赵逸尘娶他女儿徐芸儿为妻,但赵逸尘虽然失忆了,却隐约记得他成过亲,还有个个头小小的儿子,他坚持不能娶徐芸儿。

为此两大当家闹得不太愉快,一个逼娶,一个不从,一见面就横眉竖眼,最后还大打出手。

徐豹对赵逸尘有收留之恩,因此赵逸尘处处留手,未下狠招,两人未有胜负,平分秋色。

殊不知这时候喝完酒的老酒鬼发起酒疯,随手将一滴不剩的酒葫芦扔到赵逸尘脚下,闪避不及的他一脚踩上酒葫芦,重心不稳之下徐豹的钻心掌随即打向他胸口。

中掌的他如断线的纸鸢往后飞去,后背狠狠撞上活了千年的参天老树,当下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清醒,他一醒来双瞳发光的说他想起自己是谁,是何人子弟,家居何处,家眷数名。

但是也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再往深一点想就头痛欲裂,他记不得爹娘的容貌,也想不起来妻儿的模样,只知离家时儿子才两岁,很是缠他。

于是他想起老酒鬼的解药。

谁知……

“喝醉酒的人说的是醉话你不晓得吗?你是太天真了还是傻子,怎么会相信?我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钱老鬼根本不肯把解药给他,还叫他自个儿想办法,都知晓自己是谁了,还愁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于是赵逸尘带了几名兄弟下山,他们往通化县而来,家在哪里他是知道的,但还是他的家吗?

他对当时遭盗贼劫杀一事抱持怀疑,他并非富商,也无身怀巨款,只是单纯的上京赶考,怎么会被歹人盯上?

在经历过这些事后,他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简单,而后他又打听到赵府主母并非他生母,二弟赵逸风与他只差四岁,继子、继母不可能合得来,继母又有个亲生子,他遇害之事还能无内情?

因此他一到了地头并未登门认亲,而是先打探赵府目前的现况,继而得知自他“死后”不久,妻子被以不贞之名被赶到城外的庄子,谢氏连他的儿子也一并弃之不理,几年来没使人送过一两银子养育赵府子孙,仿佛他是多余的。

“小……小姐,发生大事了,有大……大事发生,你快出来……快……”老天开眼了,得到庙里供炷香谢神。

“什么事?瞧你慌慌张张的。”平日还满沉稳的,怎么这会儿像火烧眉毛似的失去镇定。

“姑……姑爷他……”喘个不停的夜嬷嬷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快断气一样。

“古爷?”是她认识的人吗?

她摇着头,脸上的笑意止不住。“是姑爷,他没死,姑爷回来了,他活生生的活回来了!”

“姑爷是谁……啊!泵爷?!”难得迷糊一次的皇甫婉容忘了姑爷指的是她无缘的死鬼丈夫,脑子转了一圈才霍然醒悟,原来她是有丈夫的人,丈夫没死,当不成寡妇了。

唉!真是遗憾。

“小姐,姑爷快到了,你赶紧换件衣服,把头发重梳一遍,明霞,胭脂呢?快给小姐抿一抿,嵌宝石花蝶重瓣垂流苏珠簪给小姐簪上,还有红珊瑚滴珠耳环……”

“急什么,他来就来,还要我盛妆恭迎吗?明烟、明霞别忙和了,就你们嬷嬷瞎紧张,不就是失踪多年的男人回来了嘛!他不先回赵府去,往我这小庄子钻干什么?”嬷嬷想多了,说不定一会儿送来的是休书。

婆母给她冠上的“不贞”罪名众所皆知,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容忍妻子与人有染,还生下“孽种”,尤其是读书人更好颜面,一旦偏听偏信,还不得恨得休妻断缘。

皇甫婉容倒是乐于被休,当不成寡妇当下堂妇也好,她可不想和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同床共枕,前辈子在民风开放的突厥待了十五年,她已习惯那里奔放热情的民风。

“小姐……”她怎么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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