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岳山庄的马车外部两侧都刻有千岳山庄的徽记——群山前一栋庄园,比什么通行证都好用,不管是官府还是盗匪,见了一定主动让道,这一路下来经过无数关卡,他们连路引都不曾出示过。
看着由千岳山庄出品的路引——将军府给的早就一把火烧了——白沐晨露出明媚而忧伤的表情。亏她刚穿来想要月兑离将军府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路引问题,还为其伤透脑筋,没想到如今有了路引,却丝毫无用武之地啊!
“爷,前面就是清越城了。”马车外,影三骑着马接近马车,从窗口向夏侯承勋报告。
“嗯,进城吧。”夏侯承勋低应,视线望向对面侧身躺在软榻上的白沐晨,不由得有些失神。
不过几日的时间,她的改变却如此巨大,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肤色变得白皙粉女敕,五官更加精致秀丽,那头原本有些枯黄的长发也变得乌亮柔顺,甚至连身高都窜高了一截,开始像一个十三岁姑娘了。
变化这么大,她却毫无掩饰,他真不知道该因为她的信任而高兴,还是为她没有防人之心而担忧?
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他露出一抹淡笑。“醒了?”
“嗯……”白沐晨伸了一个懒腰,蹭了蹭盖在身上柔软的毛皮,懒得起身。
好像听见马车外有人声,想来是进了城或到哪个镇上了。
“到哪里了?”她坐起身,撩开她这边窗户的遮帘,原来还在城外,正准备进城,那些谈话声是从另一条通道上排着长龙等着进城的人们口中传来的。
“已经到清越城了,之前爷提到的那个精农事的翁老,就住在清越城,是伺农堂清越分堂的人。爷打算留下五百斤马铃薯,再把从你那里抄录的耕种办法留下一份,虽然播种晚了些,但还是想试试看。你觉得呢?”
“可以,我没意见。”白沐晨点头,这里的天气类似于中国南方,这个时节播种还不算太晚。
马车缓缓进城,走的当然是特权通道,从窗外望向整齐干净的街道,白沐晨在心里为清越城的父母官点了个赞,瞧这街市整理得多好,是她沿路来看过最干净的街道了。
“我想下去逛逛。”白沐晨开口。
“不先到别庄梳洗休息,晚一些或是明日再出来?”
“不用了,我不累,到了山庄之后我可能就懒得再出来了。”她摇头道。又不会留多久,顶多两日,实在懒得出出入入的奔波。
“也好,爷陪你逛逛。”夏侯承勋透过前方的窗口,示意车夫到坊市的街口停车。
“你不是要和那位农业专家会谈吗?随便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就行了,你不用专程陪我逛街。”
“那事不急,还有时间。”夏侯承勋并不在意,也没对她奇特的用词有任何反应。
马车在街边停下后,两人先后下车,青青从马车探出头来,看见她家小姐下了车,也想跟着下来。
“青青,你不用下车,直接跟车子去别庄,帮刘嬷嬷收拾一下包袱,照看一下大牛,他的手可还没好。我这儿有夏侯公子陪着就行了。”
送走一列车队后,表面上就剩下他们两人,这回连影三都没留下。至于暗处是不是有人守着,既然她没看见,就当作没有吧
两人并肩而行,话不多,偶尔开口聊几句,更多的时候,白沐晨都在观察周遭的环境,就像她每次经过的城市一样,从环境了解其风俗特色。
前方一处围了好几圈的人,聊天、议论声此起彼落,本以为是耍杂耍的,有热闹可看,没想到他们费力挤到前面时,竟然是个卖身葬母的!
这一路走来经过许多城镇,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
奇怪的是,看的人很多,面露同情的人也不少,可偏偏没有人出手。
看了一眼价钱,十两银子而已,不贵啊!
白沐晨忘了,十两银子对她来说确实不贵,可是对一般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笔巨款。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莫非真遇上狗血情节——纨裤子弟一早便看上了卖身的小白花,要买回去暧床,偏偏小白花有志气,宁愿为奴不为妾,于是纨裤为了让小白花妥协,警告他人不许和他抢人,打算晾小白花几日,于是就有了眼前这样一幕。
她疑惑的朝身旁的夏侯承勋招手,示意他低下头,在他耳旁低声的问出她的疑惑。然后在他的回答中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时代赚钱不易,农民一年劳碌,交了租税后能吃饱便已是不错,好一些的能存个一、二两银子,十两银子至少要存个十年,还不一定存得够。
商贩或许赚钱较易,但除非是做大生意的,否则一般市井上的小商贩,生意兴隆的,一个月大概能存上二到五两银子,若生意普通,一、二两银子已经很好了。
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具普通的棺木,差一些的薄板棺木五百文钱便可,十两银子真真是天价了。
她不知道这位卖身葬母的姑娘是故意标高价以求能遇上“贵人”,进而攀上枝头,还是有什么原因真的需要用到十两银子,她只是看了一眼那姑娘身后被放在一块破床板上、盖着白布等着下葬的尸体。
死者为大,她实在不忍见其曝尸街头,于是拿出十两银子,上前放在那跪在地上的姑娘面前。不管是是假,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就算是假的,也当作是买个心安吧。
卖身姑娘抬起头来看见白沐晨,然后视线立即落在她身边的夏侯承勋身上,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那弱柳扶风般的身躯一软,便对着两人磕起头来。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两位的大恩大德,涵玉没齿难忘,待葬了母亲,便至府上,这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姑娘和公子。”
“不用了,我们不缺奴婢,拿着银子赶紧让你母亲入土为安吧。”白沐晨淡淡的说。方才这位“韩愈”姑娘一抬眼,就从她那双只往夏侯承勋看的眼猜到,恐怕自己是遇上狗血情节了。
“不不不,这位姑娘,涵玉绝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姑娘您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涵玉有恩无处偿,您就让我留下,就算做牛做马都行。”
涵玉抬眼,柔弱可怜的望着俊美无俦的夏侯承勋。这人浑身的气势如此高贵傲然,若能留在他身边,要她做什么都行。
“你坚持?”白沐晨声音微冷。
“是的,姑娘,涵玉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如果说你留下才是恩将仇报,你还是坚持非要留下来吗?”
“姑娘,涵玉怎么会恩将仇报呢?涵玉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和姑娘的。”
“既然如此……”白沐晨弯身拿回银子,说:“你继续卖,找一个需要你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的买主吧。”
小白花傻眼,观众傻眼,就连夏侯承勋也微微愣了一下,只有白沐晨自己一脸坦荡的拉着夏侯承勋头也不回的钻出人群离开了。
夏侯承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任由她拉着走了一段路,在她放开手后,他心头竟微微失落。
对于卖身葬母的小白花接下来会如何,白沐晨没兴趣知道,离开那地儿,就把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给抛开,用刚刚拿出来的那十两银子快快乐乐的开始逛街购物。因为这本来是要用来办葬礼的,她不想再收回来,所以就干脆花掉。
变过一个接一个的小摊贩,买了不少的东西,可是一转身,那些东西就被她收进了挂在腰上的那个空间荷包里。
她知道夏侯承勋注意到了,虽然她做得隐密,但那是对路人,她甚至还拿他的身子当遮掩呢。
不是她突然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爱、说什么话都让人深信不移,永远不会背叛的女主角,而是因为当初双方确定合作关系,签了由千岳山庄拟定的合作契约之后,那天晚上她照例在空间书房里探秘寻宝的时候,竟然翻到了一本名为《忠诚录》的本子。
这本《忠诚录》的封面看起来像是经历了长久时光般,散发出一股厚重的历史感,当她以一种深怕碰碎了这么一本充满历史感的书籍的心态,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面时,就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冰水般,令她浑身一颤。
因为一翻开,看见的不是泛黄的书页,而是一台平板计算机,且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先进!这是多大的落差啊!
第一次打开时,屏幕上只显示出“请输入使用者姓名”,她好奇之下便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白沐晨”。
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关于这本《忠诚录》的使用办法及其功能,在根据屏幕文字引导按下确定后,计算机滴滴滴的一阵响,紧接着刷刷刷的出现一列列的文字,害她瞬间眼花,赶紧闭上眼。
等再次睁开,屏幕上已经列出一串人名,以及对她这个使用者的忠诚度。
《忠诚录》的功能实在太贴心了,因为它上面显示了她所接触过的人对她的忠诚度,凡忠诚度达到百分之六十者,就不会背叛伤害她。
排名按忠诚度,由高到低。
排名第一位的就是青青,忠诚度百分之百+.是的,多了一个+,代表青青对她的忠诚度超过了百分之百。
第二是刘嬷嬷,忠诚度百分之百。
第三是李大牛,忠诚度百分之百。
第四是夏侯承勋,这让她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她接触的人真的不算多,除了青青他们三个之外,也就是他了。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忠诚度竟然高达百分之七十一?!
接下来的排名都是属于千岳山庄暗影的人员,排第五的竟然是暗十,她以为会是影三呢,没想到影三还排在暗十的后面。
难道是因为夏侯承勋将暗十分派给她,由他负责暗中护卫她的安全?
虽然暗十和影三的忠诚度都不高,暗十百分之三十二,影三则是百分之三十,但是她可以理解,毕竟她并不是他们的主人,对她的忠诚度源自于他们的主子。
后面又排了几个忠诚度十到二十之间的暗卫影卫,再后面就都是一些短暂接触过的人,忠诚度基本都是零到五之间而已。
而最后面,几个血红色的负百分之百十,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全都是将军府的人!
排名最末的,代表对她恶感最高,她原以为会排最末名的将军夫人却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竟然是老夫人。
她不知道那位老夫人为何这般厌恶她,或者说厌恶原主,她们几乎不曾接触过啊!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她已经不在那个牢笼之中了。
言归正传。
就是因为有了《忠诚录》,知道夏侯承勋不会出卖背叛她,所以之后在他面前,除了坚守空间秘密不会暴露之外,其它方面就渐渐的少遮遮掩掩,像这种荷包空间袋,她也是故意显露的,还可以用来隐藏沧溟界的存在。反正旁人又不可能分辨出凭空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从空间还是荷包袋拿出来的。
总觉得空间每次都会给她惊喜,令她找到正好需要的东西。就像初时的主仆契约,还有像这次的《忠诚录》。
变了两个时辰的街,白沐晨总算是累了,于是两人上了马车回到别庄。
“给你。”马车动了之后,白沐晨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空间袋给夏侯承勋。
夏侯承勋眼神微闪,难掩惊诳的直视着她,没有接过也没有说话,就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你应该也看出异常了,我想以你的家世,你们家应该还有数千年前修真界的记载吧?”
“你是说……”夏侯承勋接过那个青竹荷包。“这是空间袋?据说数千甚至上万年前,在修真界几乎人手一个的空间袋?”
“唔,应该就是这样。”原来这东西几乎人手一个这么泛滥啊!
“这个是送爷的?”夏侯承勋摩挲着那精美的刺绣,一会儿突然一顿,抬眼徐徐望向她。
“嗯,送给你了。”反正这东西她很多,她还决定等安顿下来以后,每个忠仆都发放一个。
夏侯承勋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荷包收进怀里。
“这些日子一路走来,爷发现白姑娘似乎对大齐的一些民间习俗不太熟悉。”
白沐晨一愣,回想了一下,原主从有记忆到生母过世前,出将军府的次数五根手指头便数得出来,之后更是不曾再出过门,至于前任,忙着宅斗争宠,记忆中似乎也没这方面的讯息,至于她自己……别提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她点头。
那就难怪了。他心里暗暗一叹,不禁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白沐晨疑问道。
“没什么。”夏侯承勋否认。“对了,等一下要一起去见见翁老吗?就是那个你说的……农业专家。”
“不了,我说过我只负责出粮种,其它一概不管。”
“也好,那就先送你进别庄。”
回到别庄后,夏侯承勋送白沐晨到安排好的寝院。“你好好休息,晚上一起用膳?”
“嗯,行,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我过来找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