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在这里躺了了一日夜了。”
“嗄?”
“今天十四了。”
“……啊,我在这里……那小姐……”
“当晚我就让醍醐去通知大夫人了,大夫人知情后,便答应让你在这儿养病,直到你痊愈为止。”李若凡几乎是有问必答,哪怕她没问出口,大抵也猜得出她到底想问什么。
似锦错愕极了,不能理解小姐怎会答应这种事。这里不是个男女之防极严的年代吗,让她在这里过夜……还是说,因为她生病了,所以算是破例?
“当然是因为你即将成为我的妻。”李若凡笑咪咪地贴近她。
似锦傻楞地抬眼望去,直觉得他的面貌真是无可挑剔的俊魅,带点坏,噙着点邪气,却没有令人恐惧的恶意,等等,他刚刚是说……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她感冒还没好,有可能听错了。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他极为贴近她,只要把唇往前一嘟,就能一亲芳泽。
似锦缓缓地皱紧眉头,偷偷地把脸往后缩,沙哑地问,“……为什么?”他虽脸上带笑,但神情很认真,她没有办法视作玩笑。
“当我在湖里把你救起,当我瞧见你毕露的身形时,你就只能成为我的妻,否则你就只能为护清白当个烈女了。”真是有趣,她不像是装傻,似乎压根不晓得这事。
似锦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被人救起就赔上了婚姻!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身边机伶的丫鬟趁机拖延时间,等到你被谁救起,甚或是被众人目睹你湿透的身形,你也不用出阁了,白绫是你唯一的选择。”李若凡直言道。“说来也是命运,适巧我赶到了,至少还能救你一命,你……不会傻得想走另一条路吧?”
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活得比蝼蚁还不如,但只要活着,将来如何谁都说不准。
“三爷,你的意思是……梅兰是在帮我?”似锦惊喜地问着。
李若凡有些模不着头绪。“这事怎会是问我?你得瞧你和她的交情如何,不过就我所见,她该是在帮你。”
似锦听着,笑意从她的唇角开始蔓延,暖进她那琉璃般的眸里,仿似欲雕零的花儿瞬间绽放秀妍,教他转不开眼。
似锦没有察觉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直想着是自己错怪了梅兰。她这傻瓜,怎会因为被陷害太多回就以为每个人都会害她呢?
总会……总会遇到一个值得她掏心掏肺的!
李若凡瞧她笑得喜孜孜的,连带着他也莫名地跟着笑,跟着她欢喜。
“三爷,大夫人差人来探望似锦姊姊了。”门外响起醍醐的软嗓。
“一定是梅兰。”似锦开心得快跳起来,待会见到梅兰非要好好地谢她,还得跟她忏悔才行。
“等等,披头散发的见人,象话吗?”李若凡咂着嘴,起身拿月牙梳给她梳头,简单地将她的长发绑成辫。
似锦虽是一心想见梅兰,但被人这么伺候着,感觉真不是普通的古怪,尤其他的指会碰到她的颈,总会教她不自觉地瑟缩。
这一缩,她才发现身上的衣裳是不一样的,布料很细致,绣样也很灵巧……有点太大,不知道是上哪找来的衣裳,待会得问问醍醐。
等到将她打理得能见人了,李若凡才濑懒地道:“进来吧。”
醍醐开了门入内,手上还端了茶水外加一碗汤药,而跟在她身后的不是梅兰,而是玉兰。
“似锦,你好些了没?大夫人担心得紧。”玉兰一入内就轻声问着。
“我好多了,待会就回去。”似锦笑眯眼地道,又问:“梅兰姊呢?她在小姐那儿吗?”她原以为会是梅兰来看她的。
“梅兰她……”玉兰声音突地哽咽。
“怎么了?”
“今儿个早上,二夫人说她在小宴上掉了东西,还说是梅兰偷的,差人把梅兰给押去,又差人去房里搜。”
“结果呢?”
“主子们要栽赃下人还难吗?说什么找到了东西要把梅兰给打死,我赶紧去找太夫人,太夫人让洪嬷嬷去救人,命是抢下了,可现在却被关在柴房,说明儿个要送官府……”说到最后,玉兰不禁泪如雨下。“咱们当下人的命就这般不值钱吗?主子不快就找下人出气,可这又关梅兰什么事了?”
似锦听得头昏脑胀,唯一推敲出的可能就是——梅兰救了她,让二夫人心里不舒服,拿梅兰出气!
“我去!”似锦跳下床,连鞋也不穿就要走。
李若凡懒懒地将她拉回。“你一个丫鬟去那里能做什么?”他神色不快地睨了眼玉兰,心里清楚她许是求救无门了,这席话挑在这当头说,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如果二夫人真想整治我,由着她,但不能因为我而去伤害我身边的人!”她很愤怒很生气。一直以来她非常地压抑,忍受着无人权的生活,但她真的受不了不把丫鬟当人的千金爷儿们!
“你说错了吧,想整治你也得先问过我。”
“嗄?”什么意思?
李若凡神色略微不耐地看着玉兰。“侯爷就寝了吗?”
玉兰楞了下,忙道:“还没,大夫人还在一旁伺候着。”
李若凡轻点头,朝似锦勾着笑。“似锦,你还没过门就先欠我一笔,想想该怎么还吧。”
似锦呆住。过门?算了,先救梅兰再说吧!
行正轩的寝房外,似锦几乎是趴在门上,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却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似锦。”江丽瑶好气又好笑地将她从门边拉走。“你风邪未愈还在这儿吹风,是打算在床上多躺几天是不是?”
“小姐,你不是可以在房里打帘听他们说话吗?”这年代规矩多到连出阁的妇人也不能和男人照面,说话还得隔着帘或屏风,可就不见施蜜守着规矩。
“似锦,二管事和侯爷说话是为了救梅兰,难不成你认为侯爷连个丫鬟都救不了?”这需要她在里头下指导棋吗?啐,有什么好听的。
“小姐,侯爷真帮得了梅兰吗?”侯爷身分尊贵,可是在府里……她怀疑他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江丽瑶抽动眼角,扯着她回角房。“给我安静地待着,一会就有消息。”
似锦可怜兮兮地扁起嘴,乖乖地躺到床上去。
寝房里,宋綦倚在床柱,哪怕脸色还是青中带白,身形骨架瘦削不少,但无损他与生俱来的武官气势,李若凡负手站在床前,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两人默默不语的对视,细一对照,便可见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却因为气韵不同而有所分别。
半晌,宋綦率先启口,“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难不成还真要我下聘纳采?”
“当然,你迎娶时我还要负责挡门呢。”
李若凡撇了撇唇。“得了,说得真像回事,你要真敢挡门,我就敢撞门,届时有所冒犯,还请侯爷多多包涵。”
“有本事就撞。”
李若凡摇摇头,实在不忍言明他现在骨瘦如柴,他随便一踹都能将他踹到天边远。“不说那些了,先谈谈你这儿的丫鬟。”
“丫鬟的事,你应该去找丽瑶。”,
“大夫人在府里还没站稳脚步,找她出头只会给二房有机会出招。”李若凡摆了摆手。
“你这儿,老夫人给了两个,太夫人给了两个,用意为何,你应该也清楚,可偏偏太夫人给的丫鬟护着我的妻子,这恩情我自然要还。”
宋綦笑眯了眼窝深陷的眸。“唷,这般上心啊,要不是瞧见那丫头,你又怎会替我安排这门亲事?”
李若凡敛了笑,瞪着他。“是啊,我正等着你死,我就可以把罪嫁祸给大夫人,祸延江家,顺便从中得到江家的部分家产,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三弟好狠的心。”
“谁是你三弟?”他哼了声,神色不耐地道:“这丫鬟是太夫人给大房的,二房想要惩治大房的丫鬟也太不把大房当一回事了,好歹你是个当家的,别让人把脚都踩到头上了。”
“这还不简单,让双全去把人要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二房要是有意见,叫二房的来见我。”
“就等你这句话。”达到目的,他转身就要走人。
“你要是回宋家,这么点小事还需要我出面?”
“我现在不就是在宋家了?”
“得了,要不是我要娶妻,要不是那小丫鬟跟着陪嫁,你会回来?也罢,回来就好,你终究要落叶归根。”
瞧宋綦笑得一脸促狭,李若凡真不忍心告诉他残酷的真相——他纯粹是看上了似锦的画功能为他赚取大把银两罢了。
“落叶归根?”李若凡听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你弄错了,我已经不稀罕姓宋了。”
话落,他头也没回地踏出门外,吩咐着双全去把人给领回来。
似锦左等右等好一会,终于听见玉兰在外头又哭又笑的声音,她急着要起身,却见江丽瑶眉眼一沉,她便又乖乖地躺回床上。
“大夫人,梅兰回来了。”春月的嗓音是止不住的笑意。
江丽瑶走到门外,一见梅兰满身狼狈,身上还有被鞭打过的痕迹,眉头不禁微蹙。“梅兰,去梳洗一下,要是饿了,就让春月去厨房拿点吃食,厨房不给,就说是侯爷要吃的。”
“多谢大夫人。”梅兰感激道。
“该谢的是侯爷,倒是我还没谢你帮了似锦一把呢。”
“应该的……倒是似锦还好吗?”
“好多了,明儿个你就能瞧见她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奴婢先退下了。”
江丽瑶轻点着头,正要回房,就见秋月领着醍醐从长廊那头走来。
“大夫人,醍醐说给似锦送衣裳来。”秋月说着。
江丽瑶瞧着醍醐捧在手上的衣裳。“这不是似锦的衣裳,是不是搞错了?”
“是三爷昨儿个要奴婢改的衣裳,还有一套似锦姊身上换下的。”醍醐必恭必敬地将衣裳递上,秋月赶忙接过。
“真是多亏有你,似锦受你照顾了。”
“不……是三爷照顾似锦姊的。”
“可这更衣擦洗的……”见醍醐轻轻地摇摇头,江丽瑶随即停了口,有点难以置信李若凡竟趁似锦昏迷时上下其手,就算两人终会成亲,但这般行事也太淳逆礼教了,依她看,这事还是别让似锦知晓好了。“嗯……终究要成亲,也无妨。”
让秋月送醍醐回去,江丽瑶一回头就见似锦瞪大眼的傻样。
“呃……”她都含糊带过了,她还听懂了?平常该听懂的没听懂,现在不用听懂的倒是听懂了。“咳,横竖你是要嫁给他的,所以这……”唉,她没法子替李若凡说好话,太为难她了。
岂料压根无关听懂不懂,似锦纯粹是听到‘终究要成亲’五个字才受到惊吓。
“小姐,我非嫁不可吗?”她一脸惶恐,仿佛直到现在才明白兹事体大。
江丽瑶松了口气,庆幸她似乎没发觉,随即沉着脸道:“非嫁不可。”
“我年纪还很小。”她看起来只有十二岁……不,可能只有十岁!
“你七岁来到我身边,九年了,已经十六了。”只是个儿小而已。
“小姐……”有没有记错啊……她一点也不像十六岁!
“白绫,嫁人,你选哪一样?”
似锦哭了。她两样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