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柚紫并没有让人把思过院来个大扫除还是什么的,她只是着人把堂屋和众人各自挑好想住的房间打扫擦洗,该丢的丢、想留的留下来,其他空房,照样关起来,就这么简单。
不是她不喜干净,而是她没想过要在这里长住,几个人占不了多少地方,费那个劲干么。
也不是她对富人有偏见,而是世间上大多数人为财产奋斗终生而不可得,这些宗室贵胄随便一块地,都抵得上小老百姓拚死拚活一辈子。
这凸显了投胎的重要性,富爸爸能让你一辈子卧高枕、享荣华,一生不愁吃穿;穷爸爸就得事事靠自己了。
投胎这种事情,谁都无法掌握,她如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回想以前,恍如隔世。
在她的观念里,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该自己去努力,纵然努力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不努力,包准你什么都不会有。
她也卷起袖子准备把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整理了一番,当然,回雪百般拦阻,让郡王妃自己动手整里屋子,他们这些下人养着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你们不是还有一堆事要做,别管我做什么,去去去。”她像在赶小猫般的对着回雪挥手道。
“主子,要不奴婢先帮您把房间拾掇出来,好让您歇着?”回雪笑容温婉,眨着一双点漆般的大眼,声音温软的劝着。
幸好她年纪还小,要是长大了,一定不得了。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也没什么事做,还歇着呢。”
上辈子的她是家里的黑羊,原因出在她有一对优秀,在社会上颇有知名度的父母以及三个极其优秀的哥哥和姊姊。
身为么女,她极受宠,要什么有什么,不过压力也大。
想也知道,大哥是知名大医院副院长,二哥开了三家连锁美容整型外科诊所,大姊是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附设医院JHH神经外科首席教授和医师,一串粽子下来,可称得上是医学世家了吧。
人贵自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姊姊不同一条路上的人,她的兴趣和济世救人八竿子打不在一块儿。
她喜欢玩泥巴和看一堆别人眼中无用的闲书。
她的成绩样样差,国文、英文从来没拿过五十分以上,就连根本是给学生送分的三民课也没及格过。
从国中高中大学一路都以垫底、令人汗颜的分数低空飞过,她甚至有种感觉,自己爸妈肯定走了后门,要不然按照她的能力,恐怕连分数最低的私立大学都上不了。
毕业前夕,父亲难得在家吃饭,告诉她,他已经给她在医院找好了工作。
当空降部队吗?她没兴趣,也不想让父亲变成笑话。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希望获取案母的谅解,她从不是学医的料子,他们不是早该知道了?
这场家庭革命,没有国父十一次革命花的时间那么长久,而最后的结果是她形同被整个家族的人放逐——
不听父母的安排,就自己到外面讨饭吃,自生自灭吧。
为了表现志气,她背包背着就出了门。
她有双手,饿不死人,她一天打三个工,一罐美莉果,两个御饭团,她整天的三餐和水果都有了。
至于洗澡这件事——
便利商店、医院、公园厕所、百货公司甚至大卖场都可以简单盥洗。
也从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人是要存钱,而不是伸手就有的,而后来的独立坚强都是因为这番砥砺和吃过的苦而来的。
罢穿过来那阵子,由于对外界一无所知,她敛着性子任人摆布,这会儿可不了,她都被当成废柴一捆扔到这人迹罕至的三不管地带,当然要想办法活得自在一些。
回雪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自从病后就变得很不一样,脾气个性、吃食都不怎么和以前一样,问主子,她说季节气候改变,总会影响人的食欲,吃得多睡得好脾气自然温和如羊,要是失眠,便会看谁不顺眼,脾气自然就大。
回雪懵懵懂懂的听着,心想主子这么说也对。
以前的主子脾气就拴在腰带上,脾气一来,随手拿东西就砸人,砸得你头破血流,这还算是轻省的了,重则把人打瘸了腿,或把人卖了。
病后的主子看着有些孱弱,但不再随便打骂下人,做错事她只会瞪你一眼,若不知警惕,她就会罚月俸还是赶到别处去干活。
主子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性子有些清冷,不过只要她们尽心伺候,她从不挑剔。
私心来说,她觉得这样的主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在回雪的寸步不让之下,芮柚紫终于投降。“我知道了,管家婆,你爱忙和就让你去忙,别说我不疼你。”
芮柚紫房里摆着她的几箱嫁妆,几乎占去一半空间。
回雪进门就开始收拾,她归置东西,擦洗家具,忙得脚不沾地,可因为地方真的不大,栖凤院没十几个丫头拾掇不出个样子,这思过院虽然费些手脚,却简单多了。
芮柚紫看着床腿结实,梳妆台上虽然一面镜子也没有,但这些都不重要,床能睡着不颠
下来,她还有手镜能理妆就好。
换上月牙色的小袖短襦,下着同色长裙,裙腰高系,胸前结带,去了厨房,想提水帮忙擦拭,却发现厨房就只是一间空屋,别说灶、烟囱,连个水缸也没有。
丙然,万事起头难。
粗浅的安置后,整座院子看起来不再那么空荡荡,也有了些人气。
午膳时分,膳食过了正午才被回雪端回来,菜色不怎么好,模着也有些凉了,回雪的表情有着委屈和气愤。
芮柚紫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膳食,四菜一汤,一小块点心,菜有些黄,点心瞧着也不像刚出炉的,她净手后,吃了小半碗白饭,菜也都夹了一口,味道还可以,不难吃。
秋老虎的天气吃这些东西,她还能接受,不过要是冬天还得吃这些冷菜冷饭,可就不好玩了。
见主子并没有因为吃了冷菜汤动怒,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碗盘不必送回厨房,搁在门口让厨房的人自己来收。”漱了口,她吩咐下去。
“小姐,奴婢还是将碗盘送回去吧,到时候那些婆子没事找刺,我们毕竟……不比从前了。”自从搬来这里,芮柚紫便当自己恢复单身,让几个人叫她小姐。
“名义上我还是凤郡王府的郡王妃、王府的媳妇儿,他们就没资格这么做,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也累了,轮流着去吃饭,吃完饭都去歇个午觉,不必过来伺候了。”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桃姑姑和魏子先去用膳,留下回雪一个人看守院子。
“我问你,我手头上有多少银子?”这会儿屋里就主仆二人,芮柚紫开门见山的问回雪自己的身家有多少。
要过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手头上要有银子。
“奴婢刚数过,小姐有一百七十五两银子。”
芮柚紫听了心中大喜,不错啊,她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想不到她还挺有钱的。
“这些是小姐嫁过来时夫人给的体己钱,怕您要用钱,手头紧,给您应急用的。”
要是没有这笔钱,她不就是个穷光蛋?
凤郡王府没有正经的主母,就算郡王娶亲,中馈一事仍由老资格的嬷嬷和程得和掌管着,一内一外管着这偌大的家。
“府中各月该给我的分例呢?”
“小姐刚进门不久,主母的分例还没到我们的手上。”她做垂死的挣扎。“郡王妃是有品级、有俸禄、有各种补贴的……”
“小姐如今人在这里,那些俸禄和补贴恐怕……恐怕也来不到您手里。”
还真是一针见血。
不气馁,再接再厉,她无悲无喜的问:“我嫁妆那些箱笼,大概有些什么东西?!”
残存身体原主的记忆里,她六十抬的嫁奁有三分之二出自她娘舅的手笔,几大部分放在郡王府的库房里,放在身边的只有少数几箱,都是比较贵重的玉器珍玩、丝绸帛锦。
而嫁妆单子她也只是匆匆过目,除了钥匙自己管着,嫁过来之后一切都交由回雪打理,所以她自己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还真得问贴身丫鬟。
“小姐,那是你的嫁妆,不能拿来用的!”回雪绞了下手,仍鼓起勇气把话说得斩钉截铁。“郡王只是一时生气让您到这里来,过个两天想起您的好,或许就让我们回去了,小姐暂时忍一忍吧。”
“你对姑爷还挺有信心的,人家给个棒槌还等人家给甜枣吗?”
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这种对男主子的无敌信心她到底是打哪来的?这丫头没看出来那位郡王是存心的,还替他说话?
就算夫妻感情再不融洽好了,她犯了什么足以被遣至这小院来思过的大错?
不过是久未谋面的夫妻狭路相逢,她没有匍旬下来舌忝他的脚趾,态度谈不上恭敬罢了。
这般芝麻绿豆小事,就能小题大做的引发这般严重惩罚,个中必有原由,总而言之,那男人就是瞧她不顺眼,既然不顺眼,撵之别院,眼不见为净,也是很正常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