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千瞪着雷封,缓缓沉下脸。
“你不是雷封,你是谁?”
“千千这是怎么了,我是雷封呀。”
“别动歪脑筋,我手上的匕首可是涂有剧毒的。”她冷笑道,在对方搂她入怀时,藏在袖中的匕首也同时抵上他的腰了。
这人假扮雷封几乎没有破绽,唯一的破锭就是他不该抱她,雷封不会有这种举动,因此她笃定这人是假的。
她没忘记有人正觊觎着她的项上人头,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提高警觉。
假雷封听到她的话,眼中光芒未消,只收起了笑,沉声道:“我还以为,如意郎君在前,会降低你的警性。”
这声音……
花千千冷然的美眸因惊讶而睁大,因为对方的声音变了,这熟悉的声音,她只听一次就认出来。
“清郎!”她欣喜地唤着,娇容难掩激动,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道:“哎呀等等,让我先把匕首收起来。”
夜清见她将匕首收得马虎,快手抓住她的手腕。“这匕首不是有毒?”
她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假的,我瞎编的。”
夜清一听,这才放心地松开手,她把匕首收好,双臂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贴去,一双美眸闪着雀跃。“你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呢!”
夜清只是望着她,不发一语,而花千千盼他盼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便一股脑儿地把想说的话全说给他听。
“你到底去了哪儿?怎么现在才来见我?为什么没联络?这些日子过得好吗?都做了些什么?”
她一连问了好多问题,接着又说自己有多想念他,最后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却没见他回答,只是一直盯着她看,这才察觉到异常。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清郎?”
夜清这才缓缓开口。“这事说来话长,倒是我一进城,就听到了你和雷封的事。”话说到这里,他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她接下去说,但花千千除了盯着他瞧,脸上堆着笑,也没接话,直到发现夜清的态度不对,似乎多了一分疏冷,她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我和雷封有什么事?”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说什么?”
“你与雷封。”
“我跟他怎么了?”话题又绕回来,她还是不懂,见夜清不置一词,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吧?”
“不是吗?”
花千千惊讶地瞪着他,随即明白过来,她沉下脸色,离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瞪着他。
“你故意易容成他的样子,是为了想知道我跟他是不是有染?”这就是为什么他刚才突然抱住她,还说什么“共享良辰美景”这种肉麻话,原来是为了测试她。
见她一脸愤怒,转身要走,夜清立刻伸手拉住她。
“别碰我!”她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千千。”他不肯放她走,这次不管她怎么甩,他都不放开。
“你既然不相信我,还来问我做什么?别人说的你就信,既然如此,你走好了!”
“千千……”
“枉费我这些日子一直盼着你来,担心你、挂念你,你一出现,就是这样给我难堪的!”
夜清见她生气,心中一紧,更加不肯放手,用力圈住她。
“是我小气了,不该以小人之心怀疑你,实在是因为这消息传得太广,更何况他那么优秀,又是如雷贯耳的名捕,不像我,只是个亡命江湖的杀手,与他天差地远……”
花千千原本已经气极,一听到他这自我贬抑的话,心里更气了。
“比什么?我花千千若要求富贵,攀上高枝,有的是机会,嫁进王府当妾更不是问题,我却选择了你,你不知道我为何挑上你吗?”
夜清很老实地回答。“你既然问了,我就明白说,我真不懂你怎么会看上我?”
她气得牙都疼了,怒极反笑。“你敢质疑我的眼光?你当我是什么人?见一个爱一个吗?”
夜清被她眼中的委屈给刺得心疼极了,低声赔罪。“是我肤浅了,你很好,是我不好,心窄。”
花千千本想用话再刺刺他,但见他低声下气地道歉,一颗心也软了,没好气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警告他。
“这世上有权有势有名望的男子多了去,但关咱们什么事?我就爱你这个样的,傻不隆咚又性子直,好欺负。”
夜清被她这么一说,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黯淡的眸子亮了,目光热切。
花千千又道:“外头传的都是不准的,加油添醋的居多,人们惯爱道人是非,那雷封平日又不上青楼舞坊,难免招来臆测,他来我这儿,是来查案的。”
于是,她将自己的判断和猜测告诉夜清,他听了仍有些狐疑,毕竟他是男人,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懂,所以他才会相信外头的说词,然而,听了她的话后,又有些不确定,雷封日日光顾她的千秋阁,难道真不是为了她,而是另有目的?
“这雷封名列四大名捕之一,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天天来,我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他是来探查你的。”
夜清的脸色稍缓,沉默了下,细想着与雷封的两次交手,这人要缉捕他归案都没成功,难不成真被他发现自己和千千有来往?
这时柳娘的声音传进来。“千千呀,雷大人来了,快出来招呼呀。”
花千千和夜清皆是一惊,说人人到,也太巧了,夜清身形一闪,隐藏了起来,花千千则赶紧出去,迎接雷封的到来。
雷封来看千千,柳娘是最高兴的,她将雷封领到千秋阁后,便对千千叮嘱要好好招呼雷大人,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花千千表面微笑,心下却是谨慎小心。
“雷大人安,大人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雷封一如往常,说话言简意赅。
花千千会弹的曲子就那几首,既然他要听,她就弹吧,但或许是因为心有挂碍,因此今日特别拘谨,而琴音能代表一个人的心境,她的心境自然透过琴音传达给了聆听者。
弹了两首曲子后,琴音暂歇,雷封突然开口。
“千千姑娘今日心事烦重?”
花千千怔了怔,随即微笑道:“雷大人何此一问?”
“今日姑娘的琴音微乱,似乎心神不宁。”
“大概是千千琴艺不精,让雷大人见笑了。这茶冷了,我再为大人换一杯吧。”
花千千将茶水倒掉,把炉上的茶壶拿起,为他注入新的一杯茶。
雷封见她有意避而不谈,借着倒茶蒙混过去,略显失望,但他不是个容易妥协之人,既然开了口,便不轻易打消念头。
“雷某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花千千含笑道:“雷大人言重了,请说。”
雷封盯着她,眼神专注锐利,轻声道:“我想知道,你心中所思之人,现下在何处?”
花千千拿着茶壶的手一颤,动作虽微小,但没逃过雷封的眼,他心下暗叹,她心中果然有人。
可花千千想的却与他完全相反。他果然查到夜清与自己有往来吗?他天天来千秋阁,便是想逮住夜清吧?既然逮不到,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她。
夜清此刻就在她的屋子里,这可不得了,若是被他抓到,夜清铁定难逃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会被送上断头台。
“雷大人说笑了,千千心中没想着别人。”
雷封见她笑靥如花,那笑却没笑进眼底,知道她不肯说,也不愿承认,便道:“我知道你不肯说,无妨,我会查出来的。”他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依然是那句话。“好好养伤,告辞。”话落,潇洒离去。
他一离开,花千千的笑容收起,忙将门带上,又四处去检查门户,确定附近无人埋伏或偷听。
夜清来到她的身后,低声道:“他已经走了。”
花千千转过身,着急地对他道:“清郎,糟了,他真是来抓你的,而且他恐怕知道了你与我有往来,刚才还特地警告我,说他一定会查出来的。”
夜清原本以为雷封对花千千有意,现在听她说得如此肯定,自己也开始相信了,或许真是他想多了,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千千的心在自己身上,他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
他将花千千搂过来,安抚道:“别担心,我今日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愣住,见他一脸认真,不禁好奇。“什么事?”
夜清扶她坐下,将这阵子的行踪向她说了个大概,原来那一日在船上,他带领了部分的人逃走,继续以昆哥的身分成功混入了那群贼人之中,同时与山匪接上线,这就是为何他一直没有来找她的原因。
花千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真混进去了?”
他点头。“经过这一番同生共死,他们现在视我为自己人,不过这群山匪十分狡猾,为了取信于他们,我恐怕还得再待一阵子。你耐心等我的消息,我会把山匪的藏身地找出来,交到你手里。”
花千千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夜清真的成功与山匪接上线了;忧的是夜清潜伏在他们之中,一旦被发现,怕是凶多吉少。
“你既然已经与山匪接上线,不如咱们抓了其中几人,严刑逼供找出山匪窝即可,莫再涉险。”
他摇头。“我想戴罪立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未来。”
夜清将他的计划告诉她,若要月兑离无影门,最好的方法便是投靠朝廷,而投靠朝廷没那么容易,朝廷不收无用之人,他必须证明自身的价值和能力,而为朝廷找出山匪,是他的机会。
“我查出山匪窝,证明袭击陵王的那群人并非无影门,等于为无影门洗刷清白,无影门领我这份情,对我月兑离门派有益。再则,我将袭击陵王的那群山匪交给朝廷,朝廷不但可以剿了山匪窝,还能循线追查幕后主使者,可谓一举两得。”
花千千怔怔地看着他,她不得不承认,夜清这个计划非常可行,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若是以往,她不会犹豫,肯定举双手赞成,但现在,她情根深种,心上人正打算用他的命为他们挣一个未来,他如此搏命,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夜清知道自己杀手的身分是个麻烦,除非将功赎罪,才能为自己争一个位置,他如今有了她,若要与她长相厮守,首要之务便是破了山匪这个案子。
而陵王,就是他的机会。
花千千原本不肯,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加上夜清的期盼——她本以为只要两人有心在一起,他的身分不是问题,但夜清要的是一个安稳的未来,他想光明正大地与她站在一块儿。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懂他的心,最后拗不过他,终于答应。
她紧紧抱着他,向他索取承诺。“答应我,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你有个万一,我绝不会原谅你。”她语气凶巴巴,双目却泛着泪光。
“我答应你。”夜清语气坚决,随即烙下吻,深深吻住她。
两人唇舌纠缠,将所有言语化为这孟浪深情的一吻,今夜,他狂野温柔地要着她,而她极力地配合他的需索,与他紧拥在一起,彷佛这是他们最后一夜,彼此贪婪索求对方的美好,一次又一次地拥抱着,似乎想将彼此的灵魂深深烙印在一起。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晨曦照进屋里,花千千醒来时,夜清已经离开了,而他的温度还留在床上。
夜清走后,花千千一边在玉桂坊当她的舞魁,一边耐心等待。雷封依然会来,而花千千也发现,或许是因为雷封的关系,想杀她的人始终不再出现,依着这份好处,花千千觉得有雷封这座门神镇守,比自己在屋内设机关陷阱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