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里,红红的烛火在燃烧,大大的双喜字贴在门窗上,入目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喜气洋洋的红透人心。
门打开,早已洗净头脸的钟凌抬起头,她以为进门的会是澧哥哥,却没想到会是娘亲。
强压下心中澎湃的心潮,她说不出话来,笑得近乎痴呆。
澧哥哥已经告诉她,她娘亲的身体里住着她前世老妈的灵魂,穿越后再重逢,见面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说“嗨,欢迎加入我的世界”?还是说“欢迎光临”?
不知道耶,她只会傻笑,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钟凌没说话,还是一个劲儿的笑,直到她家老妈再也忍不住,像过去那样两手横胸,一脸看不惯下属的女强人表情。
卢清华轻嗤一声,看不下去的手指头往女儿额头戳去。“傻笑什么?都活过两辈子了,还是没有半点长进,每次碰到兴奋的事就变成这副样子,怕别人不知道你脑袋不好使吗?”
久违了,老妈亲切的叫骂声!
钟凌控制不住了,她扑上前,一把抱住卢清华,紧紧扣住两只手,泪珠子大颗小颗拚命往下掉。
“老妈,谢谢你来,谢谢你没有让我孤军奋斗,谢谢你又当我一次老妈……”
她哭得乱七八糟,也讲得乱七八糟,但这些乱七八糟的真心话,却也让她的老妈酸了鼻子。
这个笨女儿,到底要她操多少心啊?
卢清华抱着女儿轻拍几下,道:“你就是光长脑壳不长脑浆啊,把你一个人丢过来,我能放心?这不,巴巴的赶过来给你擦了。”
生儿育女就是造孽,孽造得太多连轮回都不敢随便,瞧,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死了不敢上天堂、不敢入六道轮回,就因为自家女儿跑错地方,害得她不得不一路追过来。
“你怎么会穿越的?”钟凌松开她急问。
“你呢,怎么穿的?”
“不知道,一醒来就变成钟子芳了,胡里胡涂的。”
“我也是,一醒来就变成卢清华,可见得穿越本来就是件没道理、没科学、没得论证的胡涂事,不谈了。”
“好,不谈,老妈,安平王府那边怎样了?”
“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把我偷运出来之后呢?肯定有人顶替我上花轿,我到澧哥哥的喜房来,那梁雨欢呢?和二皇子凑成对?王爷和公主没有气坏?”
“王爷有没有气坏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今天偷龙转凤这码子事要是没有公主帮忙还真办不成,反正梁雨欢能够嫁给二皇子她乐见其成。”只不过日后知道女婿偏好男风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
“怎么说?”
“我与公主背着安平王密议,原该在辰时出现的寿王府花轿子不会到,所以第一顶到的轿子是二皇子府邸的,她必须尽快将梁雨欢送上花轿,才能得到她心目中的乘龙佳婿。
“第二顶花轿才是从寿王府里抬出来的,花轿里头坐着布扎的新娘,新娘身体里塞满毒粉,不刺没事,刺了,后果自负。
“花轿的座位底下是空的,花轿进门,梁子芳替身上花轿,那是在众目睽睽下做的事,谁也不能造假,皇帝有眼线,张大眼睛看着呢。”
“然后呢?花轿把替身抬回来了吗?”
“傻,干么把替身抬回来?新娘上花轿,趁花轿未起,替身躲入座位底下,轿子离开安平王府,在前往二皇子府邸途中被人围攻,几十个黑衣人手持长刃,来势汹汹,他们一出现,围观的百姓、轿夫、下人、抬嫁妆的……有多远跑多远,只留下一个可怜的新嫁娘待在轿子里。”
“然后咧?”钟凌急问。
卢清华瞪她一眼,把老妈当成说书的哦,弹她一个栗爆,这才接着讲。
“几十把利剑往轿中刺去,把新娘子全身上下给刺出数不清的透明窟窿,那些黑衣人可都是老江湖,拔出剑发现剑尖不见血,几十人合其功力将轿子给掀了,顿时,里面的毒烟发散出来,黑衣人逃避不及,全着了道儿。
“刺杀四皇子的暗卫首领郑乔终于落网,这一两年,阿澧和四皇子在他手下吃过不少闷亏。头头抓到,剩下的寻线逮人,庄党的力量到此才算真正瓦解,这是阿澧送给皇帝的大礼——闹上一个多月,又让这小子给立下大功。
“这会儿皇上乐得紧,明儿个早朝皇帝就会下令,解释这道荒谬的赐婚圣旨,原意是要捕抓郑乔一行人,且防备二皇子妃梁雨欢受挟持,才搞出梁子芳这颗烟幕弹,以虚为实,诱抓郑乔众人。”
接下来,庄皇后发丧的消息才会传出宫来,而太子伤心过度久病不愈,要怎么死全由皇帝作主。
至于梁雨欢,她不知道上官肇衡会不会忍住恶心,洞房花烛夜先圆房了再说,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行过礼不管有没有炒过饭,梁雨欢都离不开二皇子府了。
大事底定,钟凌成为寿王府的世子妃,下午,安平王府的嫁妆一件不漏地抬进门,还有皇帝额外赏下的,钟凌不折不扣成了当初日思夜想的地主婆了。
“阿凌,这次阿澧替钟子芳的爹报仇了。”
“郑乔是杀钟明的凶手?”
“对,照我从阿澧口中听来的,这钟子芳她始终恨错人,二皇子不爱她,也不爱后院其他女人,那些没有意义的争斗害死了她,但这辈子你已经扭转命运,没代替梁雨欢出嫁,接下来我们该做的是好好栽培阿静,让他荣耀钟家门楣,这样,我们也算偿还了钟子芳和卢清华的情。”
钟凌用力点头,完全同意。
突然间,觉得无事一身轻,钟凌勾起老妈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问:“老妈,以后有什么打算?”
“把唐轩弄大喽,瞧你那小打小闹的,实在太丢我的脸,上辈子你老妈公司一年的营业额可是一、两亿,你居然从年初赚到年尾才挣出几千两银子,你对得起祖宗吗?你对得起我的基因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从医院里抱错的。”
听见老妈的诋毁,钟凌有了熟悉的实在感。
在老妈身上蹭两下,她忍不住想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又变得珍贵起来。
“老妈,我不是说这个,上辈子有好几个叔叔喜欢你,那时我太自私,怕你被抢走,死活不肯让你和他们在一起,我错了。这辈子,你才三十出头岁呢,芳华正好……”
“你这是想弥补过失?”女儿一噘,她就知道她想干么。
“嗯嗯,我很愧疚,可这里和二十一世纪不同,寡妇门前是非多,人人都要抢那块贞节牌坊,老妈,我可不想你被同化。”
卢清华笑着模模她的头发。“我女儿总算长大了。”
“还能不长大?都嫁人了,老妈……”
“别担心我,猜猜今天谁到唐轩来找我?”
“谁?”
“梁玉骥,正牌卢清华的初恋男友。”
钟凌闻言倒抽口气,“他结婚了没?有小孩了没?”如果最美的爱恋就是最初始的那一段,说不定她家老妈能在古代觅得真爱。
“他对你老妈可是情深意重的,可惜他喜欢的是正牌卢清华那种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大概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他就会幻想破灭。不过你老妈我除了他,还有一个大咖的备胎先生。”
“谁?”
“有一种热爱微服出游的动物,他们老是很没创意地称自己是黄老爷……”
这会儿钟凌不只是倒抽气了,她猛地呛咳起来,“皇、皇、皇上?”
“嗯嗯,他还挺有几分意思的,至少脑袋不算笨,跟他交手……满有挑战性的。”
钟凌不敢置信地望向她老妈。不会吧?老妈想钓皇帝老子?
她举起双手,抓住老妈的肩膀猛烈摇晃,急道:“老妈,不要啦,他才下毒弄死自己的大老婆,而且他还有老二、老三……无数个老婆,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喜欢后宫的啦。”
“谁说我要去那里插队,要嘛,我就自划战场,怎么会去跟别人抢那一亩三分地?信不信你家老妈有本事玩皇帝,又让他给我立牌坊。”
“玩这么大?”钟凌瞠大眼睛,甘拜下风。
“这样就大了?厚,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胆小表。”
“我果然是你从医院抱错的。”钟凌垂头,老妈可以主演唐朝豪放女了。
卢清华拍拍女儿的笨脑袋,说:“时候不早了,我那个女婿应该快要回来了吧,炒饭的事不用我教你吧,你在YouTube上偷看过不少,呃嗯?”
“我、我……哪有?”
“一半海洋、一半火焰?玉女心经?绝子方?”
她每说出一部,钟凌的眼睛就瞪大两分,最后撝着嘴巴,不敢相信。“你都知道?!”
卢清华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放心,老妈也年轻过。总之用你丰富的知识好好照料我那单纯的女婿吧,明儿个早上再跟老妈分享。”
丢下话,她走出新房,留下脸红心跳的钟凌。
在老妈的引导下,钟凌开始想像画面,越想越热,越热越想,她打算找一盆冷水熄熄火时,门再度打开。
新郎进来了。
原本就帅气惊人的上官肇澧,经过一番打扮,帅气指数爆表,引得她视线转不开,口水受地心吸引,花痴笑容再现江湖。
上官肇澧不喜欢女人用这种眼光看自己,那让他觉得自己很娘气,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但……他很享受钟凌想吞掉自己的表情。
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他把玩起她软软的掌心,身子突然热了起来。
“很想你。”他说。
“你的轻功很好啊。”
就算被挡在门外,他还是夜夜偷溜到安平王府里,到她床边,外头的人都以为他们为情所困,牛郎织女分隔在天的两边,却不知他们见面的次数,比皇帝、皇后那对老夫老妻更频繁。
钟凌主动靠上他的胸口,金贤重已经标示上“钟凌所有”,她没有客气的理由。
她的靠近让他全身发热,拥着她的手臂补上几分力气。
“听说一天要见十个时辰以上,不然很容易被思念纠缠。”只有晚上不够,他要每个白天夜晚,只要想起时她就在自己身边。
“你被纠缠了吗?”钟凌笑得很可爱,因为她的老公是本情话大全。
除去鞋子,她拉着他一起跪到床上,床铺软软的、红红的、热热的,舒服得让她想直接往上倒,但他还有半本情话大全要展现,她不得不耐心点,把玉女心经的画面先压回去。
他点点头,“纠缠了,你呢?”
“我也是。”她向来是人待她三分好,她便还以五分棒,不欠不亏的大好人。
“说谎,你没有像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要不当初你的选择不会是伍辉。”说到这里,他有点醋意,松开她的手,他背过她坐起。
看着他的背影,钟凌叹气,男人的心眼不比女人大,徐伍辉的事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记不记得,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要是没有这么多的感情,我怎么说得出这种诗句。”她找出实例证明。
“你不过是盗用古人的智慧财产权。”他还是背着她说话。
“智慧财产权这你也知道,我老妈告诉你的?”
“你被困在安平王府的这段日子,我和岳母聊了很多。”他但愿能够更了解她生活的世界,但愿能够更融入她的思想,但愿除了一夫一妻之外,他有更多与她一致的想法。
“好吧,我们来说说徐大哥的事。”
她向前跪爬两步,高跪在他背后,手臂往他的脖子伸去,整个人趴上去,脸贴着她的脸,任由两人的长发纠结。
“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做和前辈子不同的事,所有人的命运就会改变,所以我阻止王水木进门,想尽办法离开秀水村,而前辈子钟子芳和徐大哥没结成亲事,我便想如果结成了,是不是也会改变命运走向?
“前辈子,你曾向钟家求过亲,那时候钟子芳吓死了,打死不同意,但我真的想过,如果你向我娘求亲,我会同意的,理由一样,喜不喜欢是其次,但我一定要改变上辈子的事。
“可后来慢慢相处,你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很感激,人的心是会被焐热的,你这样待我,我怎会毫无知觉?所以有任何事,我瞒着徐大哥也不愿意瞒你,我信任你、在意你,在你去攻港县、打鲁国时,我经常思念你,只是我也是知道,我是有婚约的女子,不应该这样做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信还是一封一封的写,写着写着,写出满脸幸福。
“你从鲁国回来那夜,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像麦芽糖似的牢牢地黏住我的心,我有说不出的欢喜,那时我便告诉自己,上官肇澧是我要用下半辈子好好珍惜的男人。
“澧哥哥,信我一次,这辈子只要你不负我,我的心里只会装着你一个,绝对不会朝三暮四。”
这样的情话,怎能不烘得他心暖?
上官肇澧拉过她往前伸的手,交叠在自己胸口,郑重承诺,“此生,上官肇澧绝不辜负钟凌。”
“我信你。”
话甫出口,一个天旋地转,他把她压在身下,他亲亲她的额头,在她额间留下一阵心悸,她勾住他的脖子,不放他离开自己。
他低声在她耳畔说:“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钟凌不解。
“用一半海洋、一半火焰,玉女心经,绝子方好好照料你单纯的夫婿。”
啊?他听见了!连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她偷看,啊!啊!啊!她的脸要往哪里摆呀?!
深吸气,眼睛用力眨几下,她豁出去了。
“玉女心经第一章!”
随着叫声,她的唇封上他的,她的手从他的衣襟往里头钻,方法不大对,但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努力“照料”这个单纯男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