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愁着该以什么借口回绝送蛋糕来的业者,对方却像突地想起什么似的,瞅着她惊呼,“你、你是那个……”
对方惊讶的表情,让钮若琳感到不安,她猜想,他会不会是看过她和何森田赴美结婚的报导,认出她来了,“我、我不是……”
“噢,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太冒失了,不过我认得你,你以前去过我们公司,你是总经理的前女友。”Hank很确定她就是,除了发型,她一点都没变,因为是个美女,再加上独特的文静优雅气质,很难令人忘记。“总经理要我把蛋糕拿来这里,所以,你们又复合了?”上司的私生活他不敢去窥探,上流社会的花边新闻他也没关注的习惯,自然也不知她后来为什么就没来找总经理,因此推测他们应该是分手了。
钮若琳一愣,听他这么说,他应该是龙俊麟的下属,只是她不太记得他,而他的问话也令她尴尬不已,她一来没和他复合,二来他有妻小,怎能……
“不好意思,我可以向你借个洗手间吗?”为了不迟到,他马不停蹄地先回租屋处接妻小,再去蛋糕店取蛋糕,又去买一堆吃的,赶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忍到现在,松懈下来才知膀胱已濒临山洪爆发的境界。
她点头,指了厕所的方向,他马上冲去。
钮若琳看着放在柜台上的蛋糕和一大袋东西发愣,不解龙俊麟为何要让下属提蛋糕来,他不怕……不怕为前女友庆生的事,传到他家太座耳中?
百思不解之际,又有人上门了。
“请问……我老公呢?”抱着孩子的Teresa进门后,见店里只有钮若琳一人,起初以为是自己走错,但看到柜台上的蛋糕,便确定是这间无误。
她刚刚经过园艺店门口时,停下脚步和老板娘聊天,Hank便自行先过来,这会儿,却只见蛋糕不见人。
看到是她,钮若琳不禁愣住,她、她是龙俊麟的妻子,那天她在阿莲姊园艺店看到的就是她!
“呃,提蛋糕来的人,他去哪里了?”见她一脸愕然,Teresa换个方式问,毕竟,谁会知道那个猪头是她老公!
钮若琳指着柜台旁的那扇门,“他、他去上洗手间。”
现在的情况,令她一整个匪夷所思,龙俊麟让下属提蛋糕来,而他老婆随后也到了,看起来不像是来抓……抓老公和前女友幽会,反倒像是要一起来参加庆生宴。
她看那女人一眼,旋即心虚地敛眸沉思,难不成他老婆肚量大到愿意陪他一起为前女友庆生,这想来有点荒谬……
“Hank,你会不会上太久了。”一见Hank从后头走出,Teresa马上把小孩丢给他抱。
“干嘛啦?”
“我也要上厕所。”Teresa急忙地往洗手间跑去,留下Hank对着钮若琳赧颜一笑。
“不好意思,我老婆她就是这样,总把别人的地方当自己家。”
“她、她是你老婆”钮若琳一脸惊诧。
“对呀。”Hank点头,骄傲的指着怀中的小孩,“这是我们的孩子。”
“当然……”她愣愣道,如果方才那人是他老婆,这小孩自然就是他们的孩子,不是俊麟的,“不,我是说,小孩很可爱。”她还在恍神中,脑里资料还没转换过来,“她”不是俊麟的老婆,是这位叫Hank的,可几天前俊麟还和“她”一起到园艺店买小盆栽……
“这里不好找耶,要不是总经理之前带我老婆来过这里,就在前面那家园艺店买小盆栽,我还找不到路咧。”擅长闲聊的Hank适时道出令钮若琳心头疑惑的答案。
“噢。”她下意识地点头,纵使答案已揭晓,她还在茫然中。
此时,小孩的哭声伴随手机铃声突然一同响起,Hank顿时手忙脚乱,又要安抚小孩又要忙着接电话。
见他一阵慌乱,钮若琳伸手轻柔道:“我帮你抱孩子。”
谢过她之后,Hank这才能专心听电话,“总经理,我已经到了,而且是早到没迟到……这样呀,噢,好,那我们边吃边等你。”
“怎么了?”从洗手间出来的Teresa,一脸纳闷地问着刚讲完电话的老公。
“厂内有一些工作出了问题,总经理正在处理,他叫我们先吃,他晚点才会到。”Hank说。
“那蛋糕呢?”Teresa皱起眉头,“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到?我以为他很快就会来,所以没帮Olive带女乃粉。”说话的同时,她从钮若琳手中接过女儿,顺便道声谢。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Olive今天的晚餐只有蛋糕?”Hank脸色微愠,“你不知道小孩禁不起饿的吗?为什么不先泡牛女乃给她喝?”
“她如果先喝牛女乃,就会吃不下蛋糕,你也知道你女儿很爱吃蛋糕,她一吃就没完没了,如果又喝牛女乃,那她肚子会不舒服的。”
见夫妻俩为了她的生日蛋糕在争吵,钮若琳着实过意不去,她尴尬一笑,“那就让她先吃蛋糕吧。”
“呃,这样好吗?”前一刻才想马上切蛋糕让女儿填饱肚子的Teresa,反倒踌躇起来,“总经理还没来,我们先切蛋糕的话,那不就没意义了。”
“你也知道。”Hank瞪了妻子一眼。“哪有人带孩子出门不带女乃粉的?”
“我……”Teresa自知理亏,不再回嘴。
“其实……没关系的。”钮若琳淡然一笑,她猜想他们可能希望龙俊麟陪她一起切生日蛋糕,虽然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比较有意义,但五年来,她的生日都是一个人过,有没有人陪她,她其实已不在意。“就先切蛋糕让孩子吃吧。”
“可这是一个感恩蛋糕啊,大恩人没来,我们就先切蛋糕吃,这样……会不会很奇怪?”Teresa干笑着。
靶恩蛋糕?什么意思?钮若琳还未问出心中疑惑,Hank马上回呛妻子。
“你才奇怪欸你,出门都不带……”
“你更奇怪,到底要讲几次你才高兴!”Teresa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五年前的今天你突然昏倒,让我在医院吓得半死,又是求菩萨又是求上帝的,结果五年后的今天,你只为了我没带女乃粉就一直骂,你、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Hank正要回嘴,他们夫妻俩为一点小事吵嘴是家常便饭,但瞥见钮若琳一脸尴尬,他只好把话收回,忙不迭的放低姿态圆场,免得吓坏人家。“好啦好啦,我老婆最好,没带女乃粉是我的错,我先挖一块蛋糕给我们宝贝吃,我想总经理不会计较的。”
见他态度放软,Teresa也不好再像泼妇骂街般,扬笑附和着,“我想也是,总经理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朋友计较一块蛋糕的。”
夫妻俩相视对笑后点点头,一脸欢乐的切蛋糕去,Hank切蛋糕时,抱着孩子在一旁等的Teresa,忍不住回想起老公送医急救那晚的情景。
“五年前我接到你昏倒送医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整个人吓呆了,总经理回公司帮你拿东西来医院,我到门口去等,结果整个人腿软,一度以为我也会昏过去……”
被晾在一旁的钮若琳,听到Teresa的话,整个人当场震住。
“你每年的今天都会把那晚的情形说一遍,不累吗?要不要考虑把它写下来、录下来?”
“我就是故意要说给你听,这样你才知道是谁在和你同生死、共患难。”Teresa昂起下巴。
“我当然知道,是总经理。”
“你!”
“难道不是?如果不是总经理及时帮我做CPR,跟着救护人员送我去医院,还帮我们处理住院事宜,你现在还能跟我斗嘴吗?”
“你说的也没错啦。”
“请问……”钮若琳好不容易找到两人说话的空档,提出疑问,“你们刚才说五年前的今晚,俊麟他、他送你到医院……”
“对呀,当时我老公昏倒,总经理马上帮他做CPR……”Teresa抢白把那晚的情形详细的对她说了一遍。
听完后,钮若琳心口一窒,神情茫然,原来,当年是她误会俊麟了。
见她似乎不知情,Hank纳闷地问:“总经理没告诉你?”
钮若琳心绪紊乱,没有回应。
Teresa迳自接腔,“总经理是为善不欲人知吧。”话说完,她马上用手掩着嘴,和老公说悄悄话,“她和总经理交往很久了?我还以为是总经理回台南来刚交往的女朋友咧。”
Hank用眼神示意老婆别多嘴,别管他上司的私事。
“既然总经理叫我们先吃,那要在哪里吃?”Hank转移话题。
“呃,柜台后有个小桌子……”钮若琳强迫自己稳住胸臆间因得知真相后,猛烈翻腾的情绪,想起身,却赫然发觉浑身乏力。
“我来我来。”Hank忙着摆晚餐,Teresa的嘴则一刻也没停过。
“Hank,你干嘛买这个,还有那个,谁要吃那个,你真的很不会买,好吃的不买,光买一些人家不爱吃的……”
“那我叫你买,你为什么不去……”
夫妻俩又开始斗嘴,若琳沉默地坐在一旁,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而Olive已高兴地吃完第二块蛋糕,正往第三块进攻……
钮若琳神情恍惚地望着矮桌上被吃掉一半的感恩蛋糕,此时店里仅剩她一人,Hank夫妇早抱着酣睡的女儿回家去,现在没人吵她,可她依然厘不清头绪,只觉得脑内嗡嗡作响……
倘若Hank夫妇说的是事实,那五年前就是她误会了俊麟,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心一意地打拚,只为许她一个美好未来,她却因一个误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她、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心口沉甸甸的,她莫名其妙地安他一个劈腿的罪名,还和何森田赴美假结婚,当时他知道这消息,一定伤透了心,她怎能……怎能这样伤害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
目光茫然地盯着矮桌,片刻后,下意识地想将桌上未吃完的食物放进冰箱,可一起身,就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踉跄地跌坐回原位。
提着另一个蛋糕甫进门的龙俊麟见状,赶紧放下蛋糕,忙不迭的冲上前扶她。
“若琳,你不要紧吧?”他满脸焦急,关心的问。
原预定手边工作一完成,就要提前下班过来,孰料工厂那边的工作出了些突发状况,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直到半个钟头前才得以离开,来的途中,接到Hank的电话,他让他们先回去,毕竟时间已晚,小孩应该睡了。
他原是打算请他们夫妻到场,引导他们转述那晚的情况,有当事者兼人证,这一番解释,若琳应该就会相信了。可惜他未能赶到现场亲自指导,加上要处理工厂的事又心急想赴生日宴,竟一时忘了交代Hank跟若琳解释,本以为今晚的“精心安排”白费一场,但Hank在电话中却嗫嚅的提及他已告知若琳五年前他救他一事。
因为若琳状似不知情,Hank猜想他这个上司没提,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他不小心月兑口说了,还是先老实招供,免得日后被加倍重罚。
知道Hank说出实情,今晚这一出感恩剧总算没开天窗,尽避心头窃喜,他仍只是淡定的回答“说了就说了”,令电话彼端的Hank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做错还是做对。
他想,男人在幸福家庭中窝久了,可能会变得笨一点,他既然让Hank提“感恩蛋糕”到若琳的店里去,就代表他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救人事迹,Hank怎会连这一点都没想通!
“俊麟……”见他来,她内心百感交集,水眸幽幽地望着他,眼神流露出满满的歉疚和没来由的委屈。
和他对视片刻,她赧颜低首,自觉无颜见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通往厨房的门,想将自己关在门后与他隔绝,可他动作更快一步的挡在门前,不让她逃开。
“若琳,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他抓住她的手,淡定道。她既然知道真相了,把话说开,彼此心中才能坦然。
“不要……你走开!”她推开他,瞅着他,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突然爆发开来,泪水夺眶而出,她无法克制地大哭了起来,“走开,你走,走!”此刻,她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见她一步一步地退,他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拥住她,她拚命捶打他,哭喊着,“走,你走!”
“我不走,也不会放你走,我们谁都不准走!”他语气低沉坚定的道:“若琳,无论再有什么状况,我都不会再放你走了!”
“俊麟……”她虚软地贴靠在他胸膛,肩头颤动,哭得不能自已。
搂紧她,任由她将脸埋在他胸膛哭湿一片,五年来,她所受的委屈他全都了解,如果泪水能宣泄她心头承载的压力和抑郁,那就让她哭个够吧!
哭声渐歇,她脸埋在他胸口上抽抽噎噎,厚实大掌爱怜地轻抚她乌黑的秀发,磁性的嗓音缓缓入侵她脆弱的耳膜,宛如直抵她心口的那处空洞,“若琳,生日快乐!”
一句迟了五年的“生日快乐”,再度令她热泪盈眶,肩头又开始颤动着。
“对不起,我来迟了。”不只是今晚,他已迟了五年。
他的话,惹得她将脸更加深埋在他胸口崩溃大哭,他心口狠狠揪疼着,拥紧她,黑眸闭上,一行泪水缓缓地滑下俊逸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