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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宝财妻 第3章(2)

“东家?”他是老板。

“我没说过这间铺子是我的吗?”这样的铺子他多得是。

在玉城,牟府有二十间玉石铺子,十间石料铺子,三座玉矿,每年玉石产量供应全国,每十人戴的玉饰中有六件出自牟氏铺子,名声无人能出其右。

“哼!神气。”她使起孩子气的撇开头。

成语雁想着,总有一天她也要开间玉石铺子,把他的锋头压下去,让他没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小丫头,太沉不住气了。”终究年幼,还没学会商场老狐狸的长袖善舞,喜怒不形于色。

“呿!不用你管。”她扮了鬼脸,由鼻孔喷气,表示他管太宽了。

在他们一往一来的斗嘴中,黄皮石头已开了一半,淡淡的红色光泽透出,鲜亮而透明。

“啊!东家,是红翡。”很漂亮的红,质地细腻。

“解完它。”果然是运气……吗?

“是。”

一块完整的玉石被解出,约七斤重,亮红色而清透,微带一些橙黄亮泽,相当喜庆的颜色。

“愿赌服输,这一块红翡约市价三十两,我付双倍六十两银子,董掌柜取银子来,给这个赌运奇佳的小丫头。”他倒想知道她拿这些银子要干什么,够她买六、七亩地了。

“六十两……银子……”哇!好多银子,她能为自己赎身了……成语雁两眼瞪着又大又亮,紧盯着六锭银锭子不放。

“……啊——轻、轻点,轻点……我的脚会断掉……你不要用力……好痛……你是治脚还是让我更严重我的脚痛到没知觉了……”

“小丫头不要哇哇大叫,都淤伤成一片了,不把淤血用力揉开,明儿你半条腿都是青的,连走都走不动。”伤成这样还不及早就医,拖得越久越难治,一脚肿得两脚大。

成语雁噙着泪,用看江洋大盗的眼神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呜——你确定你不是庸医?”

“再说我是庸医我就把你这条腿给废了!”他不轻易给人治病,要不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他管她死活。

“可是真的很痛嘛!比割肉还痛。”她觉得不弄还比较好,让伤处慢慢地好不行吗?

“你割过肉?”老大夫轻蔑的一瞪眼。

“没割过。”她抽了抽鼻头,模样可怜。

“没割过说什么比割肉还痛,要是你再小心点就不用挨皮肉痛了,多大的人了还被石头砸到脚。”老大夫嘴上骂着人,可手上的动作轻多了,唠唠叨叨的念着小泵娘不小心。

“我是突然被吓到,一时反应不及才受伤,若是外面那个人不吓我哪会伤着我。”她气害她的冒失鬼。

“我听见了,小丫头,你在我背后说人长短。”他不过是走近她,哪知她胆子小,自己吓自己。

棒着布幕,医馆一分为二,男子在外,女子在内,以示男女有别,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成语雁十三岁,开春后也要十四岁,算是大姑娘了,她要撩起裤管医治,牟长嵩这个大男人哪能看,即使他是身份尊贵的爷儿也被谢绝于外,于是被老大夫赶了出去。

成语雁朝布帘子一吐粉舌。“谁背后说你坏话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数落你的不是,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后,我怎会慌了手脚推倒了石堆,我是小泵娘呐!哪来的气力。”她越说越气愤,一张小脸胀得红通通的。

“谁晓得你是不是一餐吃光一桶子米饭,力大无穷。”他打趣着,取笑她有一身蛮力。

“哪有米饭吃,我能抢到一颗馒头吃就不错了,若能夹咸菜配着吃,我那一整天都是笑的。”

能吃饱比什么都开心啊。

牟长嵩一听,面上凝了一层薄霜。“你的主子不给你饭吃?”

哪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大胆,把手伸向采买这部分,不但中饱私囊还克扣口粮。

“只有我。”

“只有你?什么意思。”

成语雁一边痛着,一边借着交谈分散痛感。“我们院子里的姊妹都把她们手边的活丢给我一个人干,等我做完了早过了饭点,灶房里一片狼藉,我只能吃她们剩下的,勉强吞一点,饭桶里的米饭她们宁可拿去喂狗也不给我吃。”

“果然猖狂。”

听到有人帮腔,她索性将三年来所受的苦水一并倒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干得比牛多,她们还要我扫一院子的落叶,干了三年的丫头,我拿到手的月银不到一两银子。”

“她们贪了你的月银?”当他死了吗?

“少银缺粮也就算了,你知道我刚入府的头一年,洗的是整个院落姊妹的衣服,她们连肚兜这种贴身衣物也要我洗,还规定要用有香气的皂角洗,我这么穷,全身上下搜不出五十文,掺了花香的皂角一个要半两银,我哪买得起……”她那时候苦呀!简直是眼泪当糖霜灌。

“那你怎么做?”原来他府里的奴婢是这么苛待小丫头的。

成语雁好不得意的扬起下巴。“穷则变,变则通,我偷偷摘下主子书房外的木犀花,丢进桶子里和衣服一起踩,那味道可香了,那阵子她们都赞我用心,少找我麻烦。”

木犀?他书房外好像也有几株,有一年完全闻不到木犀香气,他还把花匠找来好好询问过,嘱咐他多用点心思养花……

等等,难道和她有关?

“木犀花用完了还有雪墨芙蓉、紫纱金丹、文菊、佛头青、檀心娇、缘萼等四季花卉,一种一种的轮流,本来我想摘十八君子牡丹花,但琢玉姊姊盯得牢,我没弄到手。”她颇为懊恼时运不济,花用完了,她又开始倒霉。

一听到琢玉的名字,牟长嵩很肯定她是梨花院的丫头,还是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专偷名品花卉。

“你不怕你的主子发现?”

“怕呀!但我更怕饿肚子,你知道连喝三天比水还稀的白粥是什么感觉吗?我可以告诉你,更饿了,比生不如死还难受。”所以她养成松鼠藏冬的习性,一有吃食先藏起来,搁在隐密处慢慢吃,以免下一顿又是只有三根菜叶拌菜汁。

老大夫听着她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起过往际遇,手上揉按的动作更轻柔了,他用推拿的手法将药酒揉进筋络里。

这女娃儿可怜呀!怎么会有人心眼这么坏,糟蹋人也就算了,还想把人活活饿死,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县官不如现管,主子是天上的星辰,八百年没见过一面,可同屋子的姊妹是天天见面,避也避不开,我当然把主子供在神坛上,早晚三炷香,保命比拜菩萨重要。”她孤掌难鸣,一票人拿她出气,她哪敌得过。

“我还没死,用不着上香……”牟长嵩冷冷的从唇畔吐出咬着牙的气音。

“咦!你说什么……”他要去上香?呵!呵!不用了吧,她说说而已,要是真把主子的长生牌位往祭坛上一摆,那些姊妹会将她生吞活剥。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忍受她们的欺凌,此事可往上报,由管事出面处置。”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要他们何用,全都滚回田里刨土算了。

成语雁像听了一则笑话,咯咯咯地笑得开怀。“你没听过一丘之貉吗?若没管事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她们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何况我若是告状了,你想管事会护着一个粗使丫头,还是一院子莺声燕语的丫头。”

显而易见的事实嘛!她势单力薄,人家人多势众,她再不自量力也不会自讨苦吃,用鸡蛋去撞石头。

她刚入府时太过老实了,曾经去投诉一回,结果被关进潮湿的黑屋子一天一夜,没人送水、送吃的,好像将她这个人遗忘了,她的脚趾还被老鼠咬了,发了高烧才被扶出屋子。

经过一次教训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多做事,少说话,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当着你面笑的人不见得不会在背后捅刀,她经一事,长一智,三年的时间让她学会了装傻。

人一傻,就不会造成威胁,傻里傻气地,有谁会陷害一个傻子。

只是傻了多年,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变傻了。

“牟……小子,你府里不会也有这种专对自家人下黑手的恶奴吧?你该管一管了。”老大夫冷哼一声,对牟府内宅的丑事表示了一丝厌恶,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女人自相残杀的凶残可比与敌对阵的程度。

“以后不会再有了。”的确该整顿一番了,树大有枯枝。

“不会再有了”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地,他家也有刁奴为祸?“大夫,我的脚不疼了,可以走了吗?”

“还没上药,你走什么走,这条腿不想要了是不是”小泵娘心思简单,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讶然。“不是抹上药酒了?”

“那是祛淤的,还得上药膏舒筋活血。”她当大夫是好当的呀!没三两三敢看诊吗?

“什么,还要贴药膏……”成语雁一看老大夫取出一口大坛子,打开封盖,令人作恶的气味扑鼻而来。

“缩什么缩,把脚伸出来。”他脾气不好的吼人。

“很臭……”她捂着脚,往后一缩。

“哪儿臭,明明是满室药香,小丫头别以为伤了筋骨很快就会好,仗着年纪小还能生筋长骨,没彻底根治好,等你过了四、五十岁,什么风湿、两脚血脉不顺的毛病都来了,到时想治也治不了。”他在贴布上抹上厚厚一层药膏。

“可是真的很臭……啊!你怎么敷上了,我还在考虑……”真臭,像臭鱼混狗屎,还有酸掉的饭菜味。

老大夫横眉瞪眼的教训两句。“敷三天好过你跛一个月,没贴上老夫的特制药膏,一旦气候转凉了,你脚上的伤处便会酸痛不已,真疼起来,你连一步路也走不了。”

“真的,你没骗我?”就一帖药而已,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不是信口胡诌吧!

“骗你我能多收几两诊金吗?”他吹胡子瞪眼,最恨人家把他当成不学无术的江湖郎中,不会治病只会吹牛。

“华大夫人称赛华佗,他的医术远近驰名,若他说救不了的人就没人能救了,想请他看诊得看他心情好坏。”这老头清高得很,不为五斗米折腰,唯一的嗜好是饮酒。

一身月白衣袍,气度飘逸出尘的牟长嵩掀起布帘子往内一走,神色自若,气度高华。

“啊!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眼睛闭起来,不许乱瞄。”一见有男子身影,挽着裤管的成语雁尖叫一声,飞快地拉下裙摆,遮住那一小截匀白肌色。

他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颗没长熟、又生又涩的小青梅,说姿色没姿色的,当爷会瞧上你不成。”

牟长嵩背过身不瞧她,但那抹白皙却印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涩不涩关你什么事,我过几年就长开了,到时候你别垂涎我的美色,我可瞧不上你。”她心直口快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发觉两人的对话像小两口在打情骂俏。

“有美色?”他啧啧两声,不信路边野草还能长出朵花来。

“哼!镑花入各眼,我的美是凡人看不出来的,你是庸俗的人,只瞧得见庸脂俗粉。”好歹她长得不丑,还能见人。

一见上完药,心急的成语雁迫不及待的伸足落地,她先小心的踩了两下,没有想象中的痛,顿时乐得脸上开了花似的,又加点力道走了几步路,觉得肿大的小腿缩减了不少。

不过踩得太用力还是会痛,她一脚高、一脚低的踮着脚,尽量把全身的重量放在没受伤的另一脚。“谢谢华大夫,诊金是多少呢?”

“诊金?”华大夫拈着胡子看了牟长嵩一眼。“谁害你伤了脚就向谁要,你的钱收着,买根簪子簪着好看。”

成语雁大概是牟府最穷酸的丫头,其他姊妹都是簪金戴银的发上插满钗子、步摇,只有她一头越养越好的乌亮发丝还是用头绳绑着,连根最便宜的木簪子也没插,相当素净。

以前是没钱,买不起一根簪子,后来赌石赚了不少,又得小心藏着,若一下子手头阔绰了,别人问起了要怎么回答,有钱也怕招贼惦记,她可是一点口风也不敢向外透露。

反正她也用惯了头绳,有没有簪子无所谓,银子是用在往后的日子,多攒一点是一点,不用拿出来招人眼。

牟长嵩说道:“我付过了。”一坛“玉堂春”。

一个不收,一个已付,掏银子掏一半的成语雁只好把荷包收起。“那我走了,以后最好不见。”

一个大老板,一个大夫,见了都没好事。

“你还要走到哪去,伤成这样还不回府?”面色微沉的牟长嵩看了她一跛一跛的伤脚,目光阴森。

“我还有事……”

“什么事?”他一副主子的口气。

她不满的呛道:“你县太爷问案呀!我做什么还要通报你不成,小丫头也是很忙的。”

“你……”她还真敢说,若是知道他是谁,看她非得吓得脸色发青不可。

“小七,你来了,快过来扶我,我走不动。”没人扶着还是太吃力了,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医馆外走进一名五官端正的少年,他二话不说的搭起成语雁肩膀,牟长嵩眼一眯,忽然觉得那只多出来的手臂很碍眼。

“语雁姊,你怎么受伤了?”他到成语雁常去的石料铺子找不着她,向人打听后才知道她受了伤,被送到这间医馆来。

“没事,小伤而已。我今儿个又卖了一块石头,我们买只香樟鸭子给小米、可儿她们打打牙祭。”还得买些棉花和细棉布,缝几床被子,趁天还没凉之前赶紧准备好。

“酒楼的菜太贵了,买几斤猪肉做腐乳扣肉吧,小米最爱吃炖得软女敕的肥肉,你再做一次叫可儿学起来就是了。”一提到腐乳扣肉,他的口水快溢出来了。

两人越走越远,浑然没瞧见笑若春风的牟长嵩那笑蓦地让路人感到一股寒风阵阵,由脚底凉到头皮,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牟长嵩看着他们走远,心里很是气恼,出身高门的他第一次遭人这般无视,这个小丫头真是让人模不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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