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勒靠着牢中的墙闭目养息,感觉有股气息接近,一张眼就见卓雅站在他面前。
“卓勒,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蹲在他面前,轻握他的手。
卓勒眉眼不动,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完整地印在脑海里,接着才轻柔地拉开她的手。
“卓雅,你走吧。”
“卓勒?”她想再握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闪过。
“已经够了。”他笑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累了。”
“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往后你就再也不会感到疲累,再没有任何事可以困扰你。”卓勒闻言,低低笑着,再张眼时,神情冰冷地道:“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困扰。”卓雅怔怔地望着他,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回去吧,你说过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你就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如果可以,他不愿意见到她如此哀伤的表情,但要是她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制造更大的伤害,就连她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已约定要在一起,还未成亲呢,你怎能要我走?”不就是这么丁点大的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肯低头,她可不服气!
“那就请你忘了我,”卓勒心一横,铁了心道出违心之论。
“求你忘了我,不要在我面前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放我自由!”这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想笑。
自由?他哪来的自由?二十年前雪夜里盛绽的红梅艳枝早已俘虏了他。
“放你自由?”她怔怔喃着。“你要的是什么自由?”
“我腻了,我倦了,我受够你了,你已经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乱,到现在你还不打算放过我?!”他吼着,内心悲伤到极点,却没有泪。
“我再也闻不到花香,我再也无法进食,我再也不是个人,我让卓家蒙羞,甚至累及大哥……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了?”走,快走!不要再因为他而动杀机,更不要因为他而累及自己,他是多么不舍丢下她独自一人,可是他没有办法。
卓雅双眸痛苦微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大牢深处。这里阴暗潮湿,是禁锢罪人的牢笼,他本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却沦落至此,这些全都是她害的。
“不管怎样,我都得要带你走!”
他只是被同化,并不像她是个纯血,真的拥有不死之身,一旦死去,他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她还能去哪找他?就算等上万年,等到世界的尽头,她也等待不到他的到来。
所以不管如何,她不能让他死在此处,绝对不能!
正欲带走他时,上头似乎察觉这里的骚动,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人,有人要劫狱!”
卓雅头也没回,纤手一拨,窜到身后的狱卒全被一股气劲给震得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卓雅!”卓勒扣住她的手。
“愿意跟我走了?”她问。
她浓纤长睫颤了下,笑得哀戚。“恨我也无所谓。”她宁可他恨她到永远,也不愿意永远失去他。f你!”
“头子……雅姑娘?!”卓勒一愣,没想到年巽央竟会跑到大牢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头子,我来和刑部的人攀点交情,想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审你,结果听到下头出事,就跑了过来。”年巽央见卓雅人就在牢房里,大致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头子,不如你就跟雅姑娘一道走吧,走得远远的。”
“你在胡说什么?!”
“头子,没有大审了!王爷和皇上都撒手不管这事,一切交由高大人作主,你还是跟雅姑娘一道走吧。”年巽央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不走!懊如何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不走!”卓勒一把甩开卓雅的手。“你们快走,全都给我走!”
“头子……”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卓雅已经抓着卓勒瞬间消失在牢房,然而下一瞬间,只见卓勒又从空中跌落在自己面前,教年巽央看傻了眼。
这时年巽央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回头一看,发现石阶旁不知何时多了颗炮弹,然后两颗、三颗——“头子!”年巽央想也没想往前扑倒卓勒,将他护在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大牢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天摇地动,就连墙面石阶全都炸出窟窿,可见威力之大。
卓勒翻身坐起,却见护在他身上的年巽央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巽央!”
“头……头子……”年巽央气若游丝地喊着。
“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你没瞧见我划了自己一刀,伤会自动愈合吗!”他恼火地吼着,“你行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老是那么莽撞?!”
“我忘了……”年巽央咧嘴笑着,逸出一大口血。
卓勒怔怔地望着他,抚去他颊边的血。“我带你去找大夫!”巽央,跟随他十几年的巽央,总喜欢在心底骂他,但尽忠职守,他若有难,巽央不曾抛下他。
犹记得第一个十七岁,他死亡时耳边听见的是巽央的哭喊.,第二个十七岁,他腰间重伤,要不是巽央扛着他跑,他活不到今日:在胥罗山下,若不是巽央火速将他送至朝阳城,他早已命丧黄泉,而今日……他竟还傻得以肉身护他。
卓雅呢?早知如此,刚刚就不甩开她的手,她可以马上治好巽央。
“不用管我……你快走吧……”年巽央还是笑着,眸中带泪。“头子,要是你可以活得长久,要是遇见了下辈子的我,记得打声招呼……”
“谁理你!”卓勒抱起他,避开他背部的伤,跃过断裂的石阶直朝上头而去。“头子,下辈子……我一定要变成帅得让所有男人都很想扁我的美男子……”
“别傻了,就凭你这张脸,你要继续当我的巽央,你……”就在他离开地牢的那一刻,抱在怀中的男人没了气息,嘴边还带着笑。
卓勒怔住,看不见列在面前伺机而动的刑部侍”,更看不见殿檐上的弓箭手,他只知道,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被剥除了。
“巽央!”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和他一同保家卫国的兄弟,最终竟是死在自己的同胞手突然间,他明白了卓雅无泪的痛苦。
她不哭不是不痛,而是无泪可流,只能仰脸以雨雪代泪。可她现在在哪呢?他她,更害死了巽央。
“高大人有令,囚犯私逃,杀无赦!”为首的侍卫高喊着。
瞬间,绑上火药的弓箭如雨落下,伴随着战场上常用到的炸弹迸射。
“卓勒!”旋然乍至的卓雅挡到他面前,扬手张开防护,却已来不及,卓勒为护年巽央留有全尸,肩头遭炸药炸伤。
卓雅回头,琉璃色的眸乍现红光,黑发变换成似血般红艳,单手凝聚巨大力气,正欲朝四面八方射出时,卓勒突地闪身到她面前,张臂欲挡下她的攻击。
卓雅见状,只能转个方向,全数朝卓勒身旁劈去。
巨大的力量劈开了时空夹缝,顿时吞噬了卓勒,她欲跟向前,四面八方的攻击拖延了她的脚步,眼睁睁看着时空夹缝复原,怔愣在当场。
“住手!全都给朕住手!”
一道声嗓乍至,她横眼睨去,只见身穿黄袍的华与剀,身旁跟着卓凡,带着大批的禁卫前来。
“多可悲啊,”她叹着。“如此尽忠职守,即使受到了伤害,你还是想保护他们,可是他们根本不肯放过你。”
“卓勒呢?”华与剀问着,只见陌生姑娘身旁躺着的是年巽央的尸首。
“真非杀他不可?”她微抬眼,红眸似血,愤怒伴随着力最从指尖窜出。
就算用尽力量,要杀几个人类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难。
“朕没有要杀他,朕是来保他的!”华与剀吼道。“谁敢动用私刑,是谁说杀无赦的,给朕说个分明!”
“卓雅,我和皇上、王爷正思忖着如何救卓勒,却听到大牢方向传来巨响。”卓凡看向埋伏在四面八方的侍卫,怒声道:“皇上有旨,有敢动用私刑者,杀无赦,指使者,斩立决!”
“属下遵旨!”跟在卓凡身后的侍卫立刻冲上前去,缉拿埋伏的侍卫。
卓雅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恍然大悟,“为何不早点来……”
“姑娘,卓勒呢?”华与剀向前几步问着。
卓雅恍惚抬眼,眸中红光未退,指尖迸射银光,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包围着华与剀。岂料,银光却是往上而去,斩下殿檐上的狙击者。
从殿檐上掉落的不全尸首,教在场侍卫戒慎恐惧。
卓雅见状,撇唇笑得自嘲。想救人还被当鬼呢。
这时,一抹光突然出现在她脚边,朝她喊着,“辛西亚!”她垂眼望去,“……是你。”这姑娘体内的魂魄,不就是宗臣烨身边的机要秘书?身上怎会中了箭?
她瞬间意会,猜想也许是她打开时空门时,把她的魂也卷到这儿来了,这副!K壳倒是成了她的栖身处。
辛西亚……好熟,那是谁的名字?
脑袋有些混乱,她努力地抓住最后一丝意识。
“卓勒呢?”她问,意识有些恍惚,她忍不住癌,舌忝吮她伤口上的血,随手拔去箭矢,顺手替她治好了伤,却意外瞧见她襟口处的月牙玉佩。“我的玉佩怎会在你这儿?”
“这是你的玉佩?!”卓雅舌忝了舌忝唇角,饮了点血,添了些许力量,她必须赶紧将被卷入时空夹缝的卓勒找回不可。
“你没了原本的容器,我没办法带你回去,你……就待着吧,我得去找卓勒了。”只有卓勒才是重要的。“辛西亚!”那人喊着。
欲消失的卓雅瞪着她,脑袋混乱得像被搅过一样,仿佛累积数百年的记忆瞬间堆入脑袋里,痛得她快要发狂。
卓勒……她要找卓勒,可是辛西亚……记忆像是飞快的走马灯疾速奔驰着——“糟了!”话落,她已消失不见。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急如星火的身影被挡在无形的时空墙外,教她眼睁睁地望着时空墙内,目睹卓勒掉落在她床上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