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爱情可遇不可求 第一章

日阳高照,晴朗无云这是窗外宜人的景致,最适合全家人野外踏青。

窗内,则是——阴霾一片、死气沉沉,彷佛是暴风雨将至的前夕,随时都有阵亡的危机。

里与外,天壤之别。

今天,傲云广告公司内部正在做比稿作业,会议室里因此显得剑拔弩张,方有一开战就有血流成河、不可收拾的地步。

比稿的三组成员,个个莫不正襟危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他们都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刮得满头包。

就在第一组呈现完毕自己的作品后,又聚精会神观摩下一组的作品。

而会议室内除了呼吸、讲解与两者停下所取而代之的空调声外,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只因大伙儿都看得出来今天总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所以,他们皮要绷紧点。

便告这种东西,是讲创意、讲流行,但呈稿上去的时候,也讲一点心情问题,反正,只要牵扯到人这个因素,就月兑不了情绪。

比如:总监心情好,你的东西不太好,他会“好言”跟你说,要你“小小”修改一番即可。

假如:总监心情不太好,就算你自认东西完美到前无古人可比、后无来者可追,他依然会铁着一张脸,指出你还有哪里不好仍需要改进,然后让你自己乖乖收回去,等待修改完毕后,再来叩关。

而今天,显然总监的心情不太好,因此,大伙儿只好更使出浑身解数,以期望平安度过,回家吃消夜。

唉!若是加班,能赶回去吃消夜的情况,就算是祖上积德了,要不然在公司打地铺、挑灯夜战就很可怜了,一个礼拜见不到家人,他们会思念的。

便告这种东西,还真害人不浅,但趋之若骛者,又如过江之鲫,只进不退,都是一群傻子。这便是他们这些过来人的经验谈。

等第三组介绍完毕,时间又犹如一世纪般的才经过了十分钟,而始终坐着,脸上一副沉思样、不曾起身过的男人,这才缓缓离开椅子。

颀长的身形,经由笔挺西装相称,更显出完美比例;飞扬的剑眉、一双深邃犹如可勾人的黑宝石瞳眸、挺立鼻梁再加上显得有些无情的薄唇,组合成一张让男人看了嫉妒、女人恋慕的绝美五官,对外表的自信加上天生的傲气,继而造就出他外表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心情不太好的傲雪广告公司创意总监——靳雷远。

他不爱生气,虽然脾气不太好;他不太爱说话,只讲重点;他表面看上去颇为严肃,但偶尔也是会有幽默。

可惜,幽默今天没带出门。

会让他表情沉下的原因通常只有一个,那便是移民澳洲的父母又来电催婚了。

昨晚,他就被炮轰整整三个小时,幸好无线电话有灵性及时没电,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那宛若机关枪不间断扫射的要命声音。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父母总喜欢花他的钱打电话给他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结婚——有那么重要吗?或许他父母婚姻仍“健在”,但也不表示他这个儿子就得照办不可。

在这种速食爱情时代中,结婚已不再是最重要的议题,应该说,只要两情相悦,同居不就成了,又何必弄出一张未来有可能会再重复使用的证书呢?

叩叩!

以指尖敲了两下桌面,靳雷远刚转向窗外的目光这才正视面前一群正等待他颁布结果的下属。

众人见他转过头,全部吞吞口水,屏息以待,因为这结果不仅攸关这个礼拜要不要继续不要命地加班,更影响年底的年终奖金。

靳雷远缓缓地开口道:“小邦,下礼拜的汽水广告,就由你第二组负责。其它两组,交给我下下一期金饰广告的广告企画。”

外人不知道,以为靳雷远生气,就猜测他大概思绪也乱了,会作出错误的决定;但其实不然,他是愈怒,思绪愈清晰,因此在广告界里,有不少人就曾吃过他的苦头,以为他年轻好对付,下场是被电得惨兮兮。

傲云广告是靳雷远花了五年才使其名在广告业界奠定基础,他不仅是老板也是创意总监,公司业务触及平面广告、电视广告,有时候也会接洽政府单位的公益广告。

鲍司内人才济济,有的是慕名而来,有的则是靳雷远亲自挖角,加上靳雷远本身的个人形象又不输偶像明星,以致于傲云在广告界以外也颇具知名度,但知情的都清楚在自家总监面前绝对百分之百忌讳提到“长相”,否则免不了一顿苦头吃。

作出正确的决定,靳雷远一声散会,迳自往门外走。

而在会议室里得到胜利的第二组,这才高兴地欢呼兼痛哭流涕,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包袱款款回家看亲人一面了。

靳雷远踏出会议室准备要下楼到办公室,他的助理唐少郢显然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他,立刻跟上。

“总监,刚刚有通澳洲的急电……”

靳雷远刚想阻止唐少郢说下去,怎知唐少郢居然连气都不换地迳自接下去说:

“内容如下:『你这该死的儿子!要是今年再不给我结婚,就看你老妈我怎么整治你!别以为你大了、长得帅,又远在台湾,你老妈我就拿你没辙,小心明天我就回来找你。』”尽责的唐少郢亦步亦趋跟在靳雷远后头,转述完毕,又问道:“总监,需要回电吗?”

回电?又不是晚上睡不着要有人讲古给他听。

不过长得帅?

老妈这词用错了吧。

靳雷远边走边说:“下次再有这种电话,你听就好,不必一字不漏转述给我。”瞧着唐少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家伙明着是他的助理,暗地里大概早就投诚了。

明明他最厌恶有人这样两面讨好,但偏偏又时常得藉助这个助理帮忙,所以他不能辞唐少郢,至少“暂时”不行,因为唐少郢不会跟他那些前任助理一样,性别无论男女,都喜欢“不小心”献身给他。

真的,他对那些人都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观念,只是他们实在太乱来,长相漂亮能当饭吃吗?虽然,不可否认有一张好看的脸的确能无往不利,但也不表示他就来者不拒,他可是家教甚严又很有格调,不爱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再说,长得好看不是他造成的,是他那双优良父母的遗传,所以要不小心献身,也是该去找他那对闲闲没事做的父母。

“总监,能不能给个明确的区分?”唐少郢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与他谨慎的个性如出一辙。

停下步伐,靳雷远一个回身,下了个再确切不过的指示:“就是有关『婚姻』、『结婚』、『相亲』这些字词的事情,统统别转述。”他也懒得听,再听也进不了耳。

“但是——”

唐少郢一个但是没完,靳雷远压根儿不想听,再转身,立刻踏出步伐,接着——

碰碰碰!连三响,他人跌下楼梯,姿势不怎么优美。

站在后头的唐少郢,脸色未变地补充:“总监,你的母亲说她帮你请人算过命,要是你今年不结婚,肯定灾难缠身……”

真是好一句——灾难缠身啊!

这栋楼的楼梯整修,怎么没人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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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悲惨的一天,至少对杜若秋而言,是很悲惨。

自父母车祸过世后,为了扛起整个家,她到处打工,大学毕业也立即投入职场,根本不管工作与自己的兴趣是否相符,在妹妹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欠债也还清后,她才正式卸下重担,开始找寻自己的兴趣。

对于自己父母的婚姻,她很向往,所以一直以当红娘为最大的目标,后来终于善心感动天,她才如愿进入“鸳鸯婚姻介绍所”,成为旗下的一名现代红娘。

只是,凭藉热诚与冲劲,对现实不一定有帮助。

进入婚姻介绍所两年,她前前后后不过也才凑合了四对情侣,其中有一对还是因为女方年龄逼近四十大关,不得以才勉强接受。这样的结果实在令她的信心大失,加上后来又有一件青天霹雳的事情发生。

介绍所有鉴于最近经济实在不景气到了老板都要跑路的地步,所以老板便说,这个月每个人至少都要拉到一个会员,否则只好让你回家当免费红娘。

“唉!”

大清早醒来,杜若秋不由得叹气。

她其实很少叹气,就算是过去背负过沉重经济压力,也不曾如此颓丧,但如今面对这惨况也不得不以叹气来表示自己的凄惨。

她是有雄心壮志,但辩才有点碍,口若想悬河……嗯,得回去再练练,总之,她是真的很烦恼。

“姊,发生什么事了?”杜若橙边喝牛女乃边问。

杜若橙是个天生的模特儿,从来不知何谓减肥与保养,与杜若秋同一组基因,同一对父母生,却不同样貌。

杜若秋生得极为普通,走在路上不太会有人去注意;杜若橙却是那种即使穿睡衣倒垃圾,也会令人惊为天人。

看着妹妹,杜若秋不愿意让她跟着也烦恼,便扯谎:“没啦,只是在想今天晚上要煮什么才好。”

“姊,有心事要说出来。”杜若橙淡淡地说。她还不了解她姊姊吗?有事总爱往肚里藏,以为自已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吗?

“没有,放心吧!我是姊姊,不会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杜若秋以微笑掩饰过去。

杜若橙瞥眼,随即又说:“那种烂工作,若不想做就回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以我的存款,够我们用一辈子了。”

杜若秋模模妹妹的头,她很清楚妹妹是想保护她,可是也保护太过头了,她才二十刚有六,大好人生岂能就在浑噩中度过,至少也得对社会有贡献才是啊。

“放心,那种『烂』工作,姊姊我还适应得过来,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放心了。快八点了,我去上班了。晚上没事早点回家吃晚饭。”

看着姊姊拎着皮包,又在玄关穿鞋的背影,杜若橙淡然回答:“我知道。”

“再见。”

杜若橙没说再见,目送姊姊离开屋子,又静静喝牛女乃配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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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不结婚,就灾难缠身?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种江湖术士,真是——蠢!

真是的,结婚就一定孝顺吗?

难道都没人在看电视新闻?

现在是每四对就有一对离婚,那么结婚做什么?不过是一种浪费金钱、时间的无聊步骤而已。

现在对他而言,事业比女人还可爱些。

早上八点钟,在家里等不到助理来接上班的靳雷远,不太高兴的以手机拨了通电话。

一接通,他便提醒:“八点了。”

“总监,不好意思,我的车子临时抛锚在路边,你既然摔伤腿,要不要今天干脆休息?”手机传来唐少郢的声音。

“算了,你忙你的车,我自己坐计程车去。”除非必要,他从来不放假,这也是他会成功的另一个要素。

币了手机,靳雷远穿上西装外套,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出大厦,又一拐一拐来到大马路边。

眼见有辆黄澄澄的车子由远而近,他立刻伸手招揽,但那辆计程车却笔直经过他身前,朝前面继续开,然后停在一个穿着铁灰色套装的小姐面前。

靳雷远见状,不悦挑眉。

计程车司机难道也会性别歧视?是没看见他更需要计程车吗?

本以为还要继续等候的他,没料到前头那辆计程车竟然向后倒车,不偏不倚刚好后车门停在他面前,门一开,走出刚刚那位抢他计程车的女子。

女子蓄着一头俏丽短发,五官不特别突出,不过笑容很抢眼,是那种会使人眼睛突然一亮的惊艳!就因为五官过份平庸,所以笑起来有加分效果。

“先生,我看你行动不太方便,要不要一块儿搭个便车?”杜若秋跟司机小斑商量后,决定载他一程,助人为善嘛!况且,刚刚见他也是同一社区走出来,互相帮忙喽。

笃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靳雷远为了以后不想有麻烦,当下就断绝任何会发生的可能性。

非是他自大,而是他对自己的容貌有绝对的自信,很多女人,都是看上他这张不太有用处的脸蛋。

“不了。”他可以再等下一辆。

杜若秋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的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抬头说:“可是,你再这么站下去,可能还要跟石膏继续做一段时间的朋友。”她笑笑表示,纯粹出于善心。

“没关系。”这次,靳雷远冷冷回绝。

与其跟黏人又麻烦的女人有牵扯,他情愿跟石膏天天为伍。

他真的不是对女性有歧视,只是在他身边的女人,通常都是以貌取人的比较多,美是美,没内涵的多,有内涵的,他也不太喜欢。

“真的没关系。你一定不常坐计程车,这里很少有计程车经过的,对不对,小斑?”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杜若秋转头跟小斑求证。

车里的小斑回了头应声。

“你看,都快九点了,就别再跟我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真的不用跟我客气的!”

他真的不是跟她客气,他还是宁愿等。

“真的谢谢你的好心,不过『真的』不需要。”瞥见她和善的笑脸,他不禁纳闷:没事,她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很早开始,他就不信助人为快乐之本了,要帮人,就要先看代价值不值得,他大胆猜测,想必对这位女子而言,自己绝对值得她的帮助。

杜若秋又看看他的故作没事状,便说:“小斑,麻烦一下,他的脚不方便。”她决定好人做到底,因为她已经看见男人额前忍耐的汗珠。

靳雷远眉头一皱,说实在,他的腿的确有些痛了。

“小姐,我说了不需要……”结果,没人睬他。

小斑下了车,毫不客气地与杜若秋强行把靳雷远架上车,之后,看他一眼。

“先生,脚受伤就别逞强。”丢下这句话,坐回位子,准备开车。

这什么跟什么?

他不想接受好意不行吗?

杜若秋笑哄着,那神情犹如对待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孩子。“忍耐点,坐下来会比较舒服哦,对不对?”

靳雷远望着她的表情不说话了,不知怎地,杜若秋的表情与声音让他心头浮现一股温柔。

但为了掩饰心底的波涛,他随即别过头,注视窗外,至于心上那股令他诧异的感觉,他也草草埋了,不予理会,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镖。

杜若秋见他冷漠,不在意地迳自说起话来炒热气氛。“先生,你也住在这里啊?可是我从来没看过你呢。”

原来是邻居。

“你在哪里工作呢?”杜若秋甜甜地问。

人长得普通,声音倒是甜如蜜,不过依然得不到他的回应,他已决定跟她划清界线。

杜若秋见他不回应,摊摊手,一脸玩笑似的感叹:“这位先生,你突然变哑巴了吗?”

这句话,果然如她所愿,换来他一双冷眸注视。“小姐,我只想安静地到公司上班,要不是你拉我上车,我不会坐在这里。”

他最不喜欢的女人类型,就是那种自以为很好心,却不知打扰到别人。

他对这种女人的忍耐度向来不好,根本不想给与好脸色,但是,眼前这名陌生女子,他偏生气不起来,只因她的温柔、她的善良让他觉得很——真。

真是够了,又不是电影的情节,他就是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不成吗?

杜若秋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那么不喜欢和自已共车,她今天外表有那么糟糕吗?

她挑了眉、微眯眼,然后朝小斑丢了一句问话:“小斑,在快车道上跳车,下场会怎样?”

小斑由后视镜看了脸色僵硬不太好看的靳雷远一眼,面无表情道:

“幸运的话,会被后面那辆大卡车当场碾毙;不幸的话,就是滚到一边,让连续而来的汽车、机车一辆一辆压过去,然后还得送到急诊室,让医生糟蹋;更不幸的是,糟蹋完毕,还没死,就得过最悲惨的下半辈子。”

待小斑解释完毕,杜若秋露出明亮的笑容问:“先生,你想跳车吗?”

这女人……实在令他想咬牙也会因为咬得太厉害而不小心咬到舌头。

靳雷远在心底不知骂过几回,深呼吸了一遍后,才“和颜悦色”开口:“请载我到傲云广告,谢谢。”

自小,接受母亲的严厉教,使得他绝不会责骂女人,更不会动手动脚,在他的观念里,打女人的男人很没种。

她又笑了。

靳雷远不懂,这样她也能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美,在他的审美标准里,一点都不。

不过奇异的是,她的笑容很美、很温暖,就像是天上那金亮太阳,也如深夜里的一轮微亮明月,暖暖地包裹住冰冷的人心。

停停停!他在想什么,真是广告词想太多,连这个也能联想。

就算这笑容很美,又如何?关他什么事。

总算又找到话题了,杜若秋继续攀谈:“傲云广告啊?我听说过,那里头女孩子很少。请问你结婚了吗?”

吧她什么事?“没有。”

骂归骂,靳雷远依然说实话,这又得归功他母亲的教导有方。

小时候单纯,就让母亲骗去跪在祖先牌位前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说谎,否则会被车撞死、被雷劈死、被水淹死。起因当然不是他,而是那个年轻时老爱欺骗他母亲的老爸,害得母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女朋友呢?”杜若秋眼睛登时一亮,明亮的眸子彷佛门着光芒。

“没有……”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的企图了,他很想说谎,却说不出口,真是够了。

杜若秋的整个五官顿时如灯泡一般,亮了起来,她这个月的“免死金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果然,帮助人是好的。

“我看先生长得不错,工作也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她开始切入主题。能不能安全撑过这一个月,就看她今天的功夫了。

“我对女人没兴趣。”现在对他而言,工作比较有趣。

杜若秋一听,脸上立刻表现出她内心的诧异,可是有职业道德的她,很快挥去外界灌输的那些歧视言论,很快露出一如刚刚的表情,不过这会儿笑容有些僵。

“呃……先生,其实,我们也有尝试办这样子的『另类』征婚,不知您有没有对象?或是需要我们帮您介绍?请您放心,我们鸳鸯婚姻介绍所绝对男女无欺,就算您喜欢的是男人,我们也会帮您找到一个完美的情人……”不过得先说服老板要办这种“另类”介绍才行。

靳雷远听到一半,眉头一皱,原本已转过去的冷峻五官又回了过来,深邃的眸子直直瞪着她。

“你说什么?”

以为男人终于对她的职业有兴趣,杜若秋赶紧把练了一年才练成功的招牌微笑挂了上来。

“您好!我是鸳鸯婚姻介绍所的红娘——杜若秋。”

“我是问你刚刚说要帮我找什么?”

似快要冒火的眸子又冷冷逼近,使得杜若秋竟莫名有种觉得车内冷气忽然变强了的感觉,忙不迭地往另一边缓缓移过去。

“其实,同性恋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我们鸳鸯依然能帮您牵得红线,只要您加入我们的会员,年费……”

未竟的话语让靳雷远打断。“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办?他好想、好想——宰了她!

怎么车内一下子冷,一下子又热了起来呢?

杜若秋仍然不知大难临头的回答:“杜若秋。”

靳雷远又逼近她,直到她的背抵上了车门,两人的鼻尖只剩一寸的空间,一个呼吸,两人皆可嗅到对方的气息。

她的身上,是清雅的香水味;他的身上,是淡淡的香皂味。

“先生,这样的距离会不会有点……太近了些?”即使对方是同性恋,对自己应该没有兴趣,可是她可从没有过与陌生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有点怪、有点呼吸不顺,还有点心跳加速……怎么回事?

“我、不、是、同、性、恋。”靳雷远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的表明。

“喔,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是自已误会了,杜若秋连忙致歉。

等靳雷远离开自己,杜若秋又不知死活的建议:

“先生,您的个性有点冷漠,这样不太好,要改一下喔,否则会交不到女朋友。假使你觉得个性难改,也想要结婚的话,不如到我们鸳鸯看看,我们的服务有品质保证,还有完整的售后服务。”既然已经确定对方的真正性向,杜若秋又开始游说。

婚姻介绍所有售后服务?他倒想听听。

“什么售后服务?”

杜若秋笑得无害:“就是离婚啊!我们会有专门的律师帮你们订契约、解决这类棘手麻烦事。”

靳雷远听了,眉头一拢,他真的会让这样子的婚姻介绍所打败。

“我自己也有律师。”

“先生,您排斥婚姻吗?”杜若秋见这男人不太好说服,决定换另一个方向进行,采取一针见血法,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招式,据说上一个年度红娘总冠军就是采取这方式,且屡试不爽。

“有没有都无所谓。”其实他压根儿都没想过结婚这问题,一个人过活惬意极了,何必要找一个牢笼来关住自己。

杜若秋敛眉,开始发表她对婚姻的见解:“先生,有这种观念是不对的,要想想,若没有你的父母,又怎会有你的存在?所以说假使你没结婚,就等于在剥夺你孩子未来的生存权利。”

“这样的人毕竟不多。”他不过是少数里的其中一个,不值得重视。

“可是我面前的你——就是一个。”

瞧她说得严肃又正经,好似他不结婚就是天地不容,该以死谢罪,这会儿,换靳雷远必须往旁边移动。

“你忍心剥夺你孩子的将来吗?若他是未来能改变地球的一名伟大科学家,或是下一个贝多芬,甚是诺贝尔和平奖的得主,你不生下他,不就等于扼杀了一个美好的开始吗?”每次一遇到这类话题,杜若秋总是特别激动。

只是不结婚,结果有如此严重吗?

靳雷远哑口无言,这是他生平除了母亲之外,竟还有另一个女人能让他开不了口,厉害。

“我只是说婚姻有没有都无所谓,并不是绝对排斥好吗?”末了,他还得为自己辩解一番。

杜若秋说得更慷慨激昂:“有这种观念就更不对了,既然要结婚,就要负责任、当作一回事,而不是随随便便就结,这样是很不尊重神圣的婚姻。要结婚,就要抱持一颗虔诚的心。”

虔诚?又不是信教。

他被教训了吗?现下又该回答什么?

除了沉默,靳雷远不以为自己能够说出比她更厉害的漂亮道理。

明明,他身为一个领导流行的广告人,最会舌粲莲花,却竟在这名女子面前,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句。

他想大概是她那认真又执着的气势压过他吧,因为她很尊重婚姻,说出口就头头是道,至少看起来是那个样子没错。

“小秋!小秋!”前头的小斑连喊她几声。

“什么事?”她正忙着试图改造一个迷途羔羊,苦海无边,要他回头是岸。

“你公司到了。”

小斑这句话对靳雷远来说,不啻是一个胜过中乐透的天大消息。

“喔,谢谢。先生,这是我的名片,请你下次务必要过来一趟,我再跟你详细讲解。”褪去适才的片刻激动,杜若秋又变回温柔可爱的模样。

案母的婚姻令她向往,因此一旦提到有关婚姻的问题,她总是特别激昂,因为她觉得婚姻就该是神圣不可侵犯。

靳雷远顺手将名片塞入口袋,随口说好,便要小斑赶紧开车,这地方,他是不可能会再来的。

现在,是有多远离多远。

杜若秋也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出来靳雷远不是很喜欢自己,可是为了自己的理念又为了工作,她才会这么厚脸皮啊。

“小斑,拜拜。”她笑得温柔的跟小斑说再见。“开车要小心喔!”

开车要小心——靳雷远冰冷的眸子调回她脸上,听她温柔的嘱咐司机,不知怎地,他总觉得有点不快,当然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受到冷落的不满滋味。

罢刚明明还对他特别殷勤,是不是这会儿见他没了利用价值,就转向别的男人了?

真现实!

“记得准时下班,我会来接你。”

接?他们是什么关系?

“好。先生,拜拜。”眼角余光瞧见靳雷远看着自己,杜若秋赶忙转眸一笑,希望能挽回一点专业的形象。

靳雷远不自觉也说了声再见,等他发觉时,赶紧别过头。当他要催促小斑时,计程车忽然砰了一声就熄火。

才刚要走进去的杜若秋又折返。“发生什么事了?”

小斑回头,仍然面无表情:“我的车子好像有问题,隔壁有个车厂,我去去就回来,你就先在这里等我三十分钟。”

“不用了,我去搭别的车子。”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了,尤其,当他又瞧见杜若秋那双明亮的眸子又开始打他的主意后。

“先生,我坚持,是我害你迟到了,所以我要免费载你到公司。”

小斑那张性格的脸,还颇有威吓的效果,不过靳雷远可不是怕他,而是那个女人又进来拉他。

“先生,这是天意,上天决定要让我帮你找到一个好姻缘,所以,请下车吧!”她笑得特别开心。

今早才想到那句话,真是一语成谶吗?

他的灾难,从跌倒之后,就开始了。

杜若秋拉着靳雷远的手,喜孜孜地笑。

丙然没错,该你的,跑也跑不掉,

这不应证了吗?这名客人,就是她这个月的免死金牌,加上要撮合的第五对佳偶!

杜若秋,你绝对会完成目标的!

她有这份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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