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有把握跟他单独见面?”百合充满疑虑地看着他。
“你等着瞧,我一定要跟那个窝囊酋长单独见次面,但绝不会引发战争。”他神采飞扬地对着河水挥挥手。“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
他的自信,他的风采,他遇事不乱的大将之风无一不让她喜爱。她暗自想,父亲确实眼光独到,很早就知道他是自己的“命中真人”。
当独木舟缓缓进入岸边的柳树下时,为避免夜静声速,他们两人极有默契地停止了交谈,连划水的桨都摆动得十分轻巧。
当百合将独木舟停靠在一个浅弯后,两人迅即上岸,沿着稀疏的树林上山。
扁秃秃的赤铜峰难有掩蔽物,好在头顶的月亮将他们的身影缩到最小。
蹲伏在山脚下一块凸起的岩石阴影里,百合屏息聆听四周,然后拉住冯君石的手,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如果等会儿你感觉双脚没有踩在地面上时,千万不要惊慌,抓住我!”
他转过脸,在她嘴上轻啄一下。“我会闭上眼睛跟随你,但是你得保证永远不会扔下我。”
“我保证。”她微笑,这就是她自信的男人!
随即,她拉着他起身,他果真闭上眼睛——半睁半闭,随她跃起。
脚下的路时实时虚,耳边的风时起时平,若有若无的景色在眼前浮扁掠影地闪过,他不在乎,只要她紧握着他的手,那就够了。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彷佛只是一瞬间,他耳边传来她的轻语:“好啦,我们到了。”
他睁大眼睛,看清他们已置身在西佛寺佛殿前。
百合放开他,走到廊檐下查看,他则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景色。除了那天与百合逃离秘洞时匆匆看过这座庙宇外,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明亮的月光将四周照得恍如白昼,佛殿前是块开阔平地,显然是祭祀时举行聚会的场所,地面平展,中有立柱。身边的佛殿台阶上有巨大的供台,上面的香炉内插着几炷没点燃的香,也许是等待天明时拜佛的香客。
转身面对的是一座小瓦屋面、方梁巨柱的大殿,它的装饰很美,四壁绘有祥云图案,窗棂为木质雕花。由那鲜艳的色彩和完整的图画可以看出,这里维护得很不错,只是紧闭的大门上那闪闪发亮的狮头门环,给人一种森然可怖的感觉。
“我们从哪儿进去?”他走近百合问。
“后面,我知道那里有道不上锁的门。”她再次拉起他的手。“随我来。”
他们绕到殿后,从一道虚掩的窄小木门进去,穿过凌乱的厨房,步入殿内。
看着她轻盈如风、落地无尘的脚步,他只能抓紧她的手,蹑手蹑脚地跟随,好遗憾自己幼年时没机会跟随高人练就一身武艺。也许,等娶她进门后,可以让她教导自己些许……
“这儿就是法师的禅房。”在他胡思乱想时,她的手离开了他的掌心,让他一阵失落。不过等就着月光看清屋内的摆设时,他的失落感消失,被惊讶取代。
“这么晚了,怎么没有人呢?”
空空的床铺、冷清的香炉和整洁的案桌显示,这里已多日无人居住。
“我也好奇。”她四处看了看。“到别处找找。”
他们走出禅房,顺着走廊查看其他房间,竟然发现每间禅房内都空无一人,念经用的大殿里虽然点着灯烛,却与其他地方一样不见人影。
“这真是件怪事,半夜三更,和尚们不睡觉,不念经,点着灯去哪里了?”站在佛殿内,看着地上排列整齐的蒲团,百合凝神思考。
“也许他们出去了,很快会回来,所以留了灯。”冯君石看着没锁的大门说。
“喔,不对!”忽然,她鼻翼翕张。
“怎么了?”他立刻敏感地问。
“我闻到熟悉的味道……竹筐……还有……”她边说边往大殿神龛后走去,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股困扰她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走回大殿,她再用力嗅了嗅,肯定地说:“这里一定有房间,就在这里。”
“那我们分头找找看,也许是间密室。”冯君石立刻说,虽然他没闻到什么,但他相信百合的嗅觉。
“等等。”见他要走,百合不放心。“也许有危险,还是跟我在一起吧。”
冯君石咧咧嘴。“你可真懂得如何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不过还是谢谢关怀,天很快就要亮了,分开搜寻能节省时间。”
百合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担心太多了。“好吧,有事就大声喊。”
看着她在大殿前的佛像下搜索,冯君石绕到了神龛后。凭他的经验和知识,寺院内如果有密道密室,那么出入口一定会设在隐密却又宽敞的地方,既然百合在前殿搜索,他自然就往后殿来。
这里很黑,他模索着点燃了百龛上的灯蜡,立刻发现神龛下躺着一捆新竹。抽出一根凑近灯火看看,心头一凛,因为这赫然正是百合说过的,表面呈青红色、略带斑点的西岭竹,也正是用来编织那些竹筐的同类竹子!
看来这间佛殿果真有密室,无论如何,他得试着找出来。
他蹲下用手顺着墙壁模索,寻找活门或松动的石头。从气味上判断竹子是新砍来的,估计正准备交给加工竹条、编制竹筐的同伙,因此秘洞应该就在附近。
前面大殿上的百合正在墙两边的佛像之间,以脚步丈量着、推敲着……突然,大殿门被推开,她倏地转身,震惊地瞪着面前的人。
“韦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合?你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显然都被对方的意外出现吓了一跳,问出问题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掩饰着自己的震惊。
“我来找悟隐法师。”两人再次同时回答。
一语之后,两人楞住,随后韦檠大笑。“瞧我们……你先说吧。”
这是她熟悉的笑容和语气,百合也笑了,紧绷的双肩放松。“龙溪村死了几个族人,我想请悟隐法师明晨葬礼时替他们作法。”虽然韦檠是她的朋友,但她出于本能,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尤其发现冯君石并未现身时,她担心他那边发现了什么东西,于是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得好。
“找悟隐法师啊?”他喃喃地说着,转过身关上门,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你呢?你深夜不睡,来此做什么?”百合反问。
他的目光在她娇美的脸上盘旋,脸上的笑容也有点诡异。“我是来找法师讨一剂药的!”
“什么药非急得半夜来讨?”
他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邪气地说:“那是男人需要吃的灵药,至于那个男人有多急,你不会想知道。”
百合本不该在听到他的话时感到受窘,因为这类言语是韦檠和山里的男人们最常用来挑逗女人的,在日常生活中,她早已听习惯了。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况且,思及冯君石正在一墙之后,肯定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不由得满脸发烫,羞涩地转开脸,默不作声。
韦檠说那话后还有点担心自己太大胆,不料见她听到后竟罕见地失去往日的威严,不仅没有训斥他,反而羞红了脸,逃避他的目光,他兴奋起来了。
他肆无忌惮地走近她,用手指轻触她的脸,嘻笑道:“哈哈,我的百合大酋长是在害羞吗?”
百合虽然双颊仍在发烫,却被他异于往常的放肆言行所激怒。她一掌拍开他的手,瞪着他严厉斥责道:“你给我放规矩点!永远不许对我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否则别怪我无情!”
见她生气时更加艳光四射,韦檠色心大起。这个美丽强悍的女人已经诱惑了他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长远大计,他早就对她下手了。今天老天有眼,在他以为无力阻止她嫁入,发誓就算她嫁了人,也要将她弄到手时,竟让她不请自来。
瞧这美妙的月光、寂静的深夜、无人的殿堂、柔软的蒲团、摇曳的烛火……
哦,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他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踢开地上的蒲团嘻笑着走近她。“你这种火爆脾气的女人怎能嫁给冯君石那等文弱书生?我敢保证他只有吃了我的灵药,才能让你飘飘欲仙。嫁给我吧,只有我能带给你极致的快乐!”
说话间,他忽然出手抓住她的双腕,将其反剪在她身后。
受惊于他下流的神情和言语,再加上从不知他会武功,百合并未防范,直到被他反扣双手后,才立刻反击,但当即被他粗暴强悍的力量压制住。
“韦檠,你干什么?”看到他充满肉欲的笑容,她厉声喝问。
“干我早就想干的事。”他婬笑着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用身体的重量将她压制在佛像前的护栏上,迫使她仰面向上,身体向后弯曲成一个对他有利的幅度,而他狂笑着俯,对着她的嘴亲下去。
可突然,一种怪异感令他猛地回头,迎上一对放射着噬人光芒的怒目。尚来不及躲避,面上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令他眼冒金星。
可那携带着万丈怒火的抽打并未就此停止,仍如狂风骤雨般地落在他脸上、身上,他不得不放开被禁锢在身下的女人,而这是他最糟的命运。
才挣月兑双手,百合先以一记猛拳砸向他的腮帮,再十指飞弹点向他几处大穴。
韦檠浑身力道顿散,哀号一声,在剧痛中像团希泥般瘫倒在地上。最后出现在他记忆里的是“文弱书生”冯大人手中扭曲的竹棍和震天怒吼——
“狗杂碎,到了阴间也别忘了文弱书生的愤怒,谁稀罕你的狗屁灵药……”
“别打了,他是重要线索,你不能打死他!”见韦檠早已失去知觉,冯君石仍不停地抽打他,百合将他手中早已经变形的竹棍夺走。
他一把搂过她,瞪着充血的眼睛说:“我得杀了他,这混蛋竟敢那样对你,竟敢侮辱我的男性尊严。我保证没有他的狗屁灵药,我也能……”
“我知道!”她急忙掩住他的口,害怕他再重复那令人难堪的话。“因为你是我最爱的男人!”她用一个缠绵的吻,终于让他安静。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他陶醉地望着她。“你真的相信我能……”
看来韦檠的话真的让他深受刺激,她赶紧用最具说服力的目光看着他,坚定地说:“是的,我相信你能。”
她的话终于让激动不已的他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地上鼻青脸肿的韦檠和四分五裂的竹棍,再搓搓发红的手心,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很疯狂,是不是?听到他那样跟你说话,再看到他那样压着你,我简直气疯了。”
她捧起他的手,轻轻揉着发红的地方,柔柔地说:“我理解,谢谢你。”
这正是她所爱的人——有火焰般的热情,泉水般的温柔,现在她还知道,他也有风暴般的脾气!
“他对你那么粗暴。”他抚模她的脸,想起韦檠压着她、企图强吻她的那一幕时,头顶又在冒火了。“我该再去踢他几脚出出气的。”
她劝阻他。“踢一个晕死的人能出气吗?况且我也没受伤。”
听她这么说,冯君石也泄了气。“是啊,这时候去踢他胜之不武。呃——”忽然,他往自己脑袋上一拍。“差点儿忘了,我找到密室入口了。”
“密室?真的吗?”
“没错,等把这家伙绑起来后我带你去。”
“不用费事,我点了他的几处大穴,他就算醒来也动不了。”
百合走到韦檠身边,将他提起,放到佛像与大殿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你真有眼光,竟跟那种婬鬼做朋友。”冯君石厌恶地说。
百合面露愧色。“唉,人非完人,孰能无过?况且七年前他救过我爹。”
冯君石不再怪她,带她来到神龛后,指着那捆竹子和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我顺着这捆竹子找到那个石头,转动它,石洞就会出现。”
百合蹲下旋转那块石头,果真,旁边的石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洞口。
“喔,你真厉害,居然找到了它,我们快下去!”百合兴奋地跳下去,为即将解开一个谜团感到高兴。
“下面情势不明,带灯吧?”看着黑乎乎的地洞,冯君石有点担心。
“黑暗有时是很好的保护。”知道他长黑,她鼓励道:“来吧,我保证不让你被捕兽夹夹到。”
他握住她伸出的手跳了下去,感觉脚下是坚硬冰冷的石头。当头顶的石板被关闭后,眼前一片漆黑。洞很窄,他一手抓着百合,一手模索着石壁前进。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越来越浓的混合了竹子、稻米、干果和海产鱼腥的气味充斥于鼻息间,这让他们益发相信这里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脚下的路呈下坡的趋势,那意味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到地底。
“前面有人。”冯君石的手忽然被握紧,耳边传来百合吐气如兰的声音。
灯火和人群的出现是那么突然。就在百合的话刚被他吸收,他们已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堆满食物与竹筐的大洞穴,明亮的灯火同时将他们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百合酋长?!”
正在安静干活的人们随着这声惊呼,全部抬起头来,灯火中,那一颗颗亮光光的秃头混杂在成堆的杂物间,让冯君石有种怪诞的感觉。
“你们在忙什么?”百合的声音在洞内震响,两个沙弥跳起想从另一头逃跑,她厉声道:“站住!悟隐法师已迷途知返,你等想跑往何方?”
冯君石及时补充一句:“韦檠被抓,你们是否想与他同进官府大牢?”
“不想。”一个中年和尚立刻起身作揖。“贫僧慧明乃法师弟子,师傅云游四海不再问俗世,临去前要弟子守护本寺,从善如流。无奈韦檠以天雷掌相迫,小僧与众师弟不得不从。如今韦檠被抓,我等愿据实相告,只求从此安心侍佛。”
“天雷掌?”瞪着那个叫慧明的和尚,百合面色疾变。“谁会使天雷掌?”
“韦檠,师傅悟隐也因压他不住,只得屈从……”
“糟了!”他的话未说完,只听百合惊呼一声转身往来路跑去。
冯君石心知不妙,立刻摘下墙上灯笼,尾随而去。
大殿上,门庭洞开;佛像后,被百合点了穴的韦檠已失去踪影。
百合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自责地说:“我一直当他是爹的救命恩人,却不料他心怀叵测,身怀绝技。”
冯君石安慰她:“那是他太善于伪装,今天揭露了他的底细还不算晚。”
破晓的晨曦中,天地朦胧而安静。然而,面对四周的宁静和美丽,他们却感到一场新的风暴即将袭击这片古老的山岭。
上册完
*欲知冯君石与冼百合精采动人的后续发展,请看牝鸡司晨之一绝世风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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