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循着冯君石的声音,百合跑过去,看到他靠坐在巨石下,浑身既脏又湿,额头的伤口仍在流血。
“大人,你怎么样?”她俯身向他,忧虑地问。
“我……很好。”他喘着气说。此刻见到她,何止很好,简直是棒极了!
虽然一路被水流冲击、被岩石碰撞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断了双翼,摔得半死的雏鹰,可闻到她的气息,听到她天籁般的声音,他精神焕发,想大声欢笑。
可是才一咧嘴,一阵剧痛就将他的笑声变成了痛苦的申吟。
“不好,你一点都不好。”她在他身边蹲下。“你能坐起来吗?”
“能……我想,我能……”他用手撑着地,想表现得好一点,可是最终仍颓然倒下。“我想我还需要再躺一会儿。”
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她低下头检视他额头的伤口,再用手模了模他的颈部和头部,接着解开了他潮湿的衣衫,按压他的胸部。
她的抚模使他有一种火烧的感觉,他的心急跳、身体猛地颤抖。
“抱歉,我不想弄痛你。”感觉到他的颤抖,她急忙缩回手。
“没关系。”他咕哝道,不敢告诉她令他颤抖的真实原因是她的触模激起了他的渴望。那是一种崭新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那种渴望令他兴奋。为了不吓坏她,他必须克制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让心跳缓和下来。
她蹲在他身边,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后,再次把手放到他身上。“我还是得替你检查一下,看水洞里的暗礁和水流的冲击力有没有伤到你的骨头。”
“没有。”强忍着她的手在他身上所引起的神奇反应,他说:“虽然好几次我都以为那些碰撞会把我肢解了,但看来我的身体还是比礁石硬。”
“你现在什么地方最疼?”她问。
“腰和背。跌下瀑布时,我以为骨头摔断了。”
她掀起他的衣服,在看到他身上大片的青紫伤痕时皱起了眉,幸好在用手按压后发现除了右侧的肋骨受伤外,其他地方只是皮肉伤。
她坐在他身边,动手月兑他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他抓住衣襟惊讶地问。
她的脸红了,但仍冷静地说:“月兑你的衣服。”
他抓紧衣服。“这正是我的问题。”
“因为我需要你的里衣。”她的动作一点不像她的神情那么羞涩畏惧。
他手忙脚乱地跟她抢夺衣服,可顾此失彼,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她剥去。
“我们还没成亲呢!”他大叫,全身冒汗,本来就很晕眩的脑袋现在更晕了。他双臂环胸懊恼地看着她,长这么大,从没在女人面前月兑过衣服的他,相信此刻脸红的不止她一人。
“我们不会成亲。”她低声说。
在他还没想出合适的回答时,就听到几声“嘶嘶”的惊人声响,他那件冬暖夏凉的蚕丝里衣在她灵巧的手中,变成了一截截破布条。雪白的织物被挂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把她嫣红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娇艳欲滴。
“呃,那是我第二好的里衣。”他注视着她喃喃地说。
她竟然笑了,那笑容顿时成为绽放在他小窝的花朵。“第一好的呢?”
他也咧嘴一笑。“箱子里。”
“那没必要可惜。”她开心地继续蹂躏精致的衣服。
“你可真大方!”
“真是的,一件蚕丝里衣与你的骨头哪个重要?”她将撕剩下的破衣扔掉,用双手扶起他,将他的身体调整成垂直坐姿。
她暖暖的手指摩挲着他冰凉的肌肤,让他再次战栗,嘴里嘟嚷着:“你现在又要干什么?要撕我可不容易。”
“谁说要撕你?”她不由分说地扶他坐好,自己坐在他身后,语气强硬,动作温柔地说:“尽量保持身体垂直,如果支撑不住就靠着我的膝盖。”
靶觉到她盘着的双膝顶在他的腰下,他僵住不动。
她的双掌平贴在他背上,略微施压的同时,往两侧缓缓移动,到达他的肋间。
她时轻时重的按压带给了他强烈的刺激,他的肌肤变得异常敏感,他开始呼吸急促,浑身发热。为了分散注意力,他问她:“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和你一样。”她轻声说:“不要说话,闭上眼睛。”
他明白她是在用内力帮他疗伤,便说:“你不必消耗内力,我没事。”
他想移开,但被她用手按住。“别动,你的肋骨受了伤!”
他安静了,因为她的手碰到他最痛的地方,除了屏住呼吸,他不能开口,先前的胡思乱想不翼而飞。那阵剧痛让他怀疑她是在为被逼嫁给他而报复他,可是随着她的手不断地移动和按压,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难耐的痛苦神奇地被解除了。
“我不痛了,你休息吧。”他感激地对坐在身后的她说。
她缓缓收功,用撕好的布条将他受伤的肋部绑起来。“得绑几天,你不要拆掉它,这样有助受伤的肋骨复原。”
“知道了,谢谢你。”他低头看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身子,指指地上被她月兑去的外衣。“把衣服给我。”
她替他把衣服穿上,再用布条擦拭了他额头的伤口,将它也好避免感染。
等一切都做完后,她问他:“你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他刚想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跌坐回去。“等等!”
“怎么了?”
“你读过《越绝书》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奇像他这样的书生怎么也知道那样的书。“那不是东汉初年一群兵器大家编纂的名剑谱吗?师傅让我读过其中大部分。”
“我就知道我们有共同的语言。”他眼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既然看过,那你一定知道书里面列出的都是天下罕见的宝剑。”
“对,不过那些宝剑大多已经失传,真伪难考。”她淡淡地说。
可他兴致不减地看着她。“没错,可是你应该不会忽略在补遗编注中,编纂者提到过的一柄宝剑,因为它就出自岭南。”
她的心猛跳,在他专注的目光下手心开始出汗,但仍强自镇定地说:“我没有注意到那段文字。”
他似乎对此很不理解。“怎么可能?那把剑说不定就出自我们这里呢。”
“也许是我年幼读书不精吧,我不记得了。”
“那时你确实太小。”他宽容地原谅了她,继续道:“书中说数百年前五岭不安,洪灾虫兽泛滥,有仙人下凡,造巨炉以炼石,采纯铜铸得宝剑,命名为‘一剑平天’。那剑身长不足三尺,赤红如日,切玉如切泥土。剑成之日,工匠因铸剑力尽袖竭而亡,众神归天,此剑成为绝响。然而,自剑出,五岭太平,谷物丰收,只是没有人知道宝剑最后的下落,因此很多人都以为‘一剑平天’只是个传说。”
“我相信那是个传说。”她松了口气回应道。
“不。”他看着她,眼眸闪闪发亮。“那不是传说。”
“你为何如此肯定?”她的心怦然狂跳。“从来没有人见过‘一剑平天’。”
“因为我见过,你想见见吗?”他得意地望着她。
她浑身一震。“你不可能真的见过它。”
“那可说不定。”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你知道在那个又恐怖又黑暗的水洞里,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了。她有预感,一个惊天秘密即将被他揭穿,而她,既期待又害怕,全身绷得死紧。
“这个!”他挪动身子,从下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长形东西。“如果不是它抵挡了水流的速度,我恐怕早被摔死在水洞里了。”
他曾面临死亡的经历让她感到害怕,而他拿出的东西更让她心悸。
“这是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宝物!”因为太兴奋,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当他解开层层密封的油布,将一柄闪烁着赭红色光芒的古剑放在她眼前时,爆炸由她内心最深处引发,她的双耳轰鸣,身体猛烈晃动,眼前出现一层红雾。
“老天!”她惊呼,敬畏地抚模茎上的穿孔。“两百年了,怎么可能……”
“就是它,一剑平天!”以为她不信,冯君石捧起剑递到她面前。“你看,外貌呈扁茎柳叶形,茎的下部较宽,两面均有凹槽,以双虎噬人头纹装饰……这些与书上描述的特征都相符,如果这个还不能让你相信的话,那么看这里——”
他指着剑枘上的图纹。“在圆脸无发、大鼻小嘴的人头下,你看到了什么?”
她低头细看。“一剑平天”四个象形文字在红铜面上清晰可见。
原来它被藏在了那个水洞里!极度的兴奋和喜悦让她抓起剑贴在胸前,跪地对他深深弯下了腰。“大人……谢谢你!”她的额头贴在了冰冷的石头上。
“干嘛行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他笑着拉起她,却在看到她脸上的泪水时瞬间慌了。“你这是……为什么要哭?”他温柔又细心地替她擦眼泪。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告诉他多少。他是那么精明,那么善于捕捉她的思绪,如果她想编故事应付他,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是她不愿意欺骗他,哪怕这是家族最大的秘密,她也渴望与他分享。
“这……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压了我们两百多年的秘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去分析自己为何如此信任他的原因,而是从别的地方找了理由。“冯大人,剑是你寻别的,你有权知道这个秘密。”
她的眼睛在泪水中显得清澈美丽,她的神态严肃而激动,他拉着她坐在身边,听她讲述这个被深埋数百年的秘密。
“大人已知这是先古仙兵,专为镇五岭而铸。冼氏五百年前由仙人授此神器,成为五岭之首。两百多年前,骆越人企图夺取宝剑而突袭雷峒村,导致冼氏损失惨重,先袓为护宝剑逃入深山,当族人找到他时,他己身负重伤,只告知继任者宝剑被夺便断了气。两百多年来,冼氏重新壮大,找回宝剑成为历任大都老最重要的责任之一。如今,大人帮我们找回神兵,自当受百合一拜。”
见她又要行礼,他将她拉住。“不必谢我,我能替你找回它是天意使然,如果不是水流将我冲进那个狭窄的石缝,我也不可能发现它。”
他从她手里取饼剑,摩挲着冰凉沁心的剑面,将剑从鞘中缓缓拔出。只见一团光华绽放,石洞内顿觉清冽明亮,他感叹道:“光华耀眼,能在淤泥河水里浸泡数百年而不腐,果真是仙人共铸的神兵宝剑。能得一见,平生大幸啊!”
知道他虽文质彬彬,却知晓兵书,能识宝辨物,百合真心地说:“此物乃我族镇山之宝,难以割舍。若大人喜爱,百合愿以另一宝剑相赠。”
冯君石笑了,一双俊目凝视着她,情深意长地说:“若有心相赠,我宁愿要你贴身的荷包做定情信物,你可愿给?”
她秀丽端庄的脸霎时红到双耳,羞窘地垂下了头。冯君石一向看惯了她的气定神闲,此刻竟被她这种小女儿娇羞的模样弄得浑身躁热。
可转眼间,她虽然双颊嫣红,但神情已恢复冷静。“大人不喜欢宝剑吗?得师傅相传,我有一宝剑,玲珑轻巧,极似青萍,你可愿接受?”
见她故意装傻回避问题,他懊恼地注视她,在她眼里看出她亟欲掩饰的迷惑和忧虑,心想他暂时不用逼她,反正董浩很快就会回来。
“谢谢美意。可是我手不会舞剑,力不能抗敌,要宝剑何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他将一剑平天放回鞘内,细心地用油布包好,再用她撕剩的里衣残片包住递给她。“这镇山之宝失而复得之事最好不要外扬,小心收藏。”
她接过宝剑,见他站起身时脸露苦相,忙问:“你可以走吗?”
“可以。只是你把我绑得太紧了,这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他轻轻拍打紧绷的胸膛,因为疼痛而皱眉。
“不绑紧的话你受伤的肋骨不易恢复,等活动开后,你会觉得没那么紧。”
“会吗?”他怀疑地往前迈步,脚步有点不稳。
她赶紧扶住他。“你可以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