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小走了,走的无声无息。
某个早晨大家都没有见到她,后来听守门的家丁说曲小小天还没亮时就离开了,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有人去她的房间看,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这里从未住饼人一样,曲小小没留下任何东西和任何话,就那样离开了。
这些细节寒天响都不知道,他只从下人的闲聊中明白她不在了,这就已经够了。
这一天工场的三名管事大老远的跑来寒天响的住处,却在他房门前犹犹豫豫止步不前,三个人在那狭窄的走廊上转圈,每个人都是像被人欠了几千两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
“你去敲门。”其中一人最先停下来,对他的另一个同伴说。
“凭什么我去,你们怎么不去。”那人不服气的低喊回来,三人又因为意见的不合而吵了起来,这已经不知是他们第几次重复相同的内容,然后又起相同的争执了。
虽是吵也不敢放大了音量,就怕惊扰了屋内的寒天响。
三人你来我往,眼见着就快打起来了,就在这里,一道清朗的女音打远处插了进来。
“喂,你们三个在这做什么?”他们三人同时定住,同时转前看走廊那边声音来的方向,动作齐到不行,然后他们三人脸上又在同一时间,绽放出了一个见着救星一般的感激笑容。
“晴姑娘,你来得正好。”三人快步过去,恭敬的迎接阮晴。
阮晴莫名受到如此高的礼遇,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你们三个不在工场,怎么跑来这里?”她问。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派出一个最为年长的作代表。
“晴姑娘,我们是带来上一季的帐目给堡主过目的,还要请教堡主关于下一季的生产是否还照平常的来,亦或是该做些调整。”
“哦。”阮晴当然看到他阵中抱的那一个大帐本,“这种事平常不就应该做了吗?堡主在自己房间时禁止他人打扰你们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那人拉下脸,“可是,堡主已经足足三天没去工场了,也没出过这屋子,不然我们也不会急得到这来是不,我们也是怕耽误了工场的进度。”
什么?三天没出过房门?那不是女人家才做的事吗?阮晴瞧着那扇紧闭的门,挑了挑眉,原来她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她就是因为担心才会过来看看,谁想到就让她碰上了这件事。
“他不出来你们不会进去?”
“晴姑娘我们冤枉,我们也想进去啊。”三人都哭丧着脸,又统一的向他们身后,走廊外面那片草地看去。
阮晴一看,地上有好多的酒壶,有些摔碎了,有些还洒出了不少的酒。
“瞧吧,只要我们敲门,就会有这玩意飞出来。”
“看来他心情真是相当的不好。”阮晴自言自语的念着,怀中已经被人塞入了一本帐目,“你们这是?”
“所以说啦晴姑娘,既然你来了就好办了,就麻烦你将这帐本交给堡主过目吧。我们还有事,先回工场啦。”那三人跑得真快,她都来不及拦就已经都没了人影。看来寒天响这有违一贯形象的作法,真是给了他们不小的刺激。
阮晴瞧着手里的帐本,又瞧了瞧那道门,很没辙的叹了口气。
好吧,谁叫她来得不是时候,她走到门前,发现那门并没从里面锁起,于是她也不作其他考虑,招呼都不打一声推门而入。
一只酒瓶朝着她脸迎面飞来,她侧头,那酒瓶就擦着她的耳角飞过,撞上走廊的柱子碎在了地上。
“我若是被毁了容,看你怎么赔。”屋里暗暗的,窗子全部紧闭,只勉强能看到其中的构造。一股叫人皱眉的酒味,还有一个邋遢之极的男人倚着他的太师椅大喝特喝。
要不是自幼一块长大,这会她倒真有可能认不出来了呢。
“出去。”寒天响的吐音倒是很清晰,显示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醉,“不然下一次真的会砸中你。”
“有本事你就砸,你这就叫同门相残,信不信我去告诉箫师傅,看他怎么处置你,”箫溯是一手教了他们五暗侍的人,平枫堡的人再大再小,对他都是忌讳。这会搬出这么个人物,也真是阮晴的风格,寒天响将酒壶放到桌上,定定的瞪着阮睛。
“哼,怎样,不砸了,没本事藉酒发疯了?”阮晴也不畏的瞪回去,甩手将那帐本拍在桌上,“你一个人疯也就算了,可别让堡中的人都跟着你受罪。”
见那帐本,寒天响已经麻痹的心又是一痛,他仍是想到了那个用甜甜的声音为他读帐本的姑娘,有她在枯燥的事情都变得有趣;无她在,见什么都是眼中的利刺。
“人都走了,你在这里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啊!”偏又在这时,阮晴说的是他最不想听的话。
“谁说我是为了她?我只是厌倦了这里无聊的日子,喝喝闷酒不行吗?”
“行,没说不行,无论你是厌倦了平枫堡,厌倦了我们,还是厌倦了小小,没谁敢说不行?”
“我没那么说。”寒天响气恼,为自己被她曲解的话。他没有厌倦任何人,更不可能厌倦曲小小……
“小小离开的时候没人知道,门卫说她孤零零一个人,看着都叫人心疼,你没去关心她、没去送送她,却在她走了以后在这演起戏来,我们可没有小小那样的好脾气,事事都要顺着你。”
寒天响突然抬头,双眼发着奇怪的光,正骂到兴头的阮晴吓了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我真的会去找箫师傅哦……”
“你说什么?你说她是一个人离开的?”
“对啊,一个人、一个小包袱,我都担心她怎么回得了江南。”
“那个岳一鸣呢?”他是来接她的不是吗?所以理所应当的,小小是跟着他回去的啊,一路上有他照顾,平平安安的,难道不是吗?
阮晴一愣,“岳一鸣?他早就回去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他拒绝听岳一鸣的所有事,也拒绝自己去注意曲小小,所以他能知道什么,从岳一鸣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封闭着自己,逃避与他们有关的所有资讯,他什么也不知道。
“本来岳一鸣是要小小苞他一起回去的,是小小坚持再多待两天,说是要跟所有人好好道别,可这期间岳府传来消息,说岳一鸣的夫人要生了,所以他就先赶回去。”阮晴很责怪的看着寒天响,“我们都以为你会派人保小小路上平安,恐怕连她自己都是那样想的,所以才没跟岳一鸣走多留了几天,谁知道你这个人……”
“岳一鸣有妻室?”
“对呀,这事江湖上没人不知道吧?你真是在外面流浪大多年了。”阮晴叹了声,“他视小小为妹妹,听说小小失踪才帮着出来寻的,如今寻着了,老姿临盆才是大事,自然就顾不得这边了,不过你管人家有没有老姿,我是说你这个人啊……”岳一鸣一定也是认为他会保护曲小小一路周全才回去的吧,毕竟曲小小在他面前把自己说得那样好,那样可靠……
结果,他没有。他只是躲了起来,有意回避这一切,最大的胆量就是从偷听下人间的谈话知道她是不是还在。
他什么也没做到,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他没见到那场面,却能真实的想象当时的场景,真实的看到当时她落寞的背影。
阮晴说得对,她能一个人回家吗?那个用五两银子就能把自己卖掉的姑娘。
一声巨响,是寒天响拍桌子的声音,阮晴差点惊得跳起来,而寒天响不给她缓和的时间,人已经面对面的贴在她身前。
“你突然……这是……”阮晴吞了吞口水,寒天响的眼神好可怕啊。
“我去找她,你帮我暂代堡中事务。”寒天响说的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我?”阮晴瞪大了眼,她只是来送帐本的。
“还有,通知宇闻青岚,两天内我要知道小小的所在。”
“我通知?”所以,她还成了跑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