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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榜 第7章(2)

“双翎说过,一定会帮助殿下您达成心愿的。”话落,她抬眸,恢复笑颜,看着眼前的男子,笃定道:“双翎绝不食言。”

只是,当初的心境已经变了。当初这是一桩交易,鱼帮水水帮鱼,如今是她心甘情愿,哪怕得不偿失,亦在所不惜。

“公主你……”斯宁宇的声音有些发涩,一切如他所料,可是当他亲耳听到她道出这一切时,他顿时觉得五味杂陈,胸口有什么在翻涌着。

她的心意,他何尝不明白,她这般做法有多危险,他何尝不知。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喜欢自己,可是万万没料到,她用情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叫他不得不悸动。

压下涩味,他道:“公主可还记得,我说过若我能助公主成为太子妃,公主要答应替我办一件事。”

她当然记得,那日在紫薇花林中,他们说过的话,说好有交换条件。

“替殿下达成心愿,就是这件事吧?”雁双翎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他摇头,因为她误会了。

打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因为她肖似皇兄逝去的恋人,所以他相中了她。他所谓的条件,只是希望她安安分分待在皇兄身边而已,不要给他添什么乱子,至于母妃一事,自有皇兄操心,她自以为是的聪明,兴许会帮了他的倒忙。

“难道不是吗?”雁双翎诧异,不解他的反应。

他该怎么对她开口?看着她一心为着自己,看着她满怀期待能让他欢喜的模样,他实在无法那般残忍。

“公主……”

思忖间,忽然水声大作,散珠一般的水花从天空中喷落下来,洒了两人满头满脸。

斯宁宇眼捷手快,一把将雁双翎搅入怀中,扬起宽大的衣袖,护在她的头上。

瞬间,他全身湿漉漉了。

“下雨了?”雁双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昂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他。

“大概是水闸的缘故,”斯宁宇解释道:“每晚这个时候,宫里的水闸都要开关一轮,更换新水。这瀑布受了力,水花自然就大了些。”

“原来如此……”她惊魂稍定,这下意识到,自己被他拥在了怀里。

心知该避嫌,她却像定住了一般,不愿挪动步子。

好不容易,能与他这般亲近,仅只有咫尺之遥,且月朗星稀、四下无人,她实在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他的身子好暖好暖,呼吸很近很近,她怦然心动,双颊飞起一抹嫣红。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唇。那些通俗小说里所写的唇齿相依,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的唇看起来这般柔软,竟有淡淡明亮的红色,就像一块可以随时嗑咬的糕点,勾引着她垂涎欲滴。

呵,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好害羞,简直不像她自己了。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站着,就算满天星斗都落下来,就算世界都终了,又如何?

他……跟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吧?否则,他为何也不移动步子?任由这般,轻轻的拥着她。

“公主……”他彷佛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我猜对了吗?”她依旧问:“那时候在紫薇花林中,殿下说的交换条件便是贵妃娘娘的事吗?”

她星眸璀璨,因为喜悦,彷佛世上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眸中,把他的神魂都定在了原处。

“是。”他轻声答,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

他说了谎。这个时候他只能说谎,因为他不想夺走她的喜悦,哪怕让她高兴片刻,就算只是片刻也好。

雁双翎一夜未眠,总是想着那一刻的情景。

想到与他离得那么近,简直就是倚在他的怀中了,她就脸红心热,彻夜难眠。

虽然,那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不到,再说他们之间进退有度,没有踰越任何礼法,可她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满心忐忑。

先前与斯寰平在园中赏花时,斯寰平也曾轻轻揽过她的肩,可是那感觉完全不同,面对斯寰平,她心如止水,没有任何骚动,可是对他……她却总是乱了方寸。

“公主这么早就起身了?”宫婢听见内室的声响,打起帘子,有些诧异。“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供公主洗漱。”

雁双翎点点头,却仍坐在床榻上发怔。

她知道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谁,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不爱的男子,可事到如今,她没了退路。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想往后退也得那人愿意接着她,而他愿意吗?

她不敢想,也不能再往下想。

“公主,”宫婢端着热水盆子踅回来,禀报导:“方才东宫伺候的太监来传话,说公主若起身了,便到东宫一聚,与太子殿下一起用早膳。”

“这么早?”雁双翎感到费解,“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可奴婢也不清楚。”宫婢答道。

斯寰平从没有这么早唤过她,从来不轻易打扰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昨晚她与斯宁宇在园中幽会时,被人瞧见了?

不不不,那不算是幽会,那只是巧遇,他们进退有度,没有踰越任何礼法……

谁也不能以此对他们兴师问罪吧?

当下她无心多想,只匆匆梳洗完毕,往东宫而去。

一踏入东宫正殿,她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因为斯宁宇也坐在那里。

这么早,他也坐在那里……所以,真是昨晚的事被人瞧见了?所以,真是斯寰平兴师问罪来了?

雁双翎屏住呼吸,缓缓走过去,脚下轻颤,生怕露了怯意更显心虚。

斯寰平见了她,倒是笑颜如常,“翎妹妹来得正好,二弟也刚到,咱们仨人一共享早膳吧。”

雁双翎对斯寰平施了礼,抬眸看了斯宁宇一眼,只见他起了身,对自己打了一个揖。

就这样默默无语的打了一个揖,就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她知道,他什么都还清楚的记得。

“你们俩怎么这般生分?”斯寰平调侃道:“好歹也是在一起住饼一阵子的人啊。”

雁双翎双颊微红,也不知斯寰平这是无心的玩笑,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斯宁宇淡淡道:“如今公主是未来的皇嫂,总得有些礼数要顾。”

“可情分毕竟不同,刻意生分,倒显得奇怪了。”斯寰平还是那般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这一大早的,王爷为何在宫里?”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跳如鼓,雁双翎莞尔岔开话题,“你们兄弟俩若有要事相谈,我不打扰为好。”

“的确有事,所以一大早把你们俩都唤来了。”斯寰平摆了摆手道:“还是先坐下,一边用膳,一边聊吧。”

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雁双翎猜不明白,也懒得去猜了,只依命坐下。斯宁宇坐在她的对面,无论如何,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他的容颜,还是让她的心稍微定了定。

“今日我特令御膳房做了些雅国的吃食,”斯寰平热络道:“翎妹妹尝尝,可还算正宗?”

一桌吃食中,雁双翎一眼便看到了那盘枣酿糕。

遥想当日在静和庄里,斯宁宇也让人给她做了这样点心,当时她万分欢喜,现在却别有一番涩味在心头。

“瞧翎妹妹这般盯着雅国的吃食,想来是真的想家了。”斯寰平忽然柔情道:“你我既已是未婚夫妻,那么妹妹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今雅国被贼头所窃,我亦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昨日我与父皇相商此事,父皇已经同意派兵出征雅国,替翎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什么?出征?!

雁双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斯寰平终于愿意替她复国了?沛帝也同意了?一切来得这般突然,来得这般轻易,倒是让她大为意外,如在梦里,迟迟难以相信。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声音,抖颤地说:“多谢殿下,难为殿下如此替我着想,双翎万分感激。”

“只是……”顿了一顿,斯寰平才又一脸为难的道:“这主帅的人选,却让父皇与我伤透脑筋,想了半日也没个结果。”

雁双翎一怔。“怎么……”

“翎妹妹也知道,我邦与雅国一向和睦,我母后与妹妹的母后更是远亲,如今雅国虽被贼头所窃,但国号仍在,新皇是妹妹的侄儿,虽形同傀儡,但若我国贸然前去征讨,难免落人话柄。”

“殿下的意思是……”她越听越不明白。

这忙,到底是肯帮,还是不肯帮?

“虽说话柄什么的,我与父皇并不甚介意,可朝臣们大多反对。”叹了口气,斯宁平继续道:“这么一来,主帅的人选实在定不下来,若父皇强令哪位前去,或许朝臣们会议论说,因为我迷恋上原公主,为讨红颜一笑,不惜倾国倾城。我倒无所谓这些流言,但父皇那里实在是不好办。”

雁双翎咬了咬唇。“的确让殿下为难了。”

终究是空欢喜一场吗?一大早把她叫来,说了前面那一大篇好听的话,结论就是无法替她出兵?整她吗?

“但翎妹妹整日为了故郷忧心,我也实在不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了,”斯寰平忽然转身对斯宁宇道:“二弟,可否委屈你?”

他说什么?这关斯宁宇什么事?雁双翎当下错愕。

雁双翎不懂,斯宁宇那般聪慧心细之人,只一句提示,便全然懂了。

“皇兄的意思是让我去当主帅,出兵讨伐雅国?”斯宁宇道。

“不错,”斯寰平颔首,“想来想去,也只有二弟你合适,加之你素来有谋略,也有武功底子,必能堪将领之任。”

什么?要派斯宁宇去吗?他一副书生模样,素来养尊处优的,懂得率兵打仗、沙场点兵吗?

雁双翎瞪大眼睛,久久不能镇定,错愕到了极点。

不,这是一个阴谋,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就算斯宁宇懂得率兵打仗,但他在军中素无历练,哪里能战胜老奸巨滑的呼兰拓?这不是白白让他去送死吗?

难道,斯寰平已经发现了她和斯宁宇的暧昧,所以故意把斯宁宇送到前线,想借刀杀人?

不不,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斯寰平也不像这么冷酷无情之人,应该不至于做出此等设陷杀亲之事。

“王爷久居静和庄,清闲惯了,哪里能为了我的事情惊烦王爷?”雁双翎一笑,缓和气氛,“还请太子殿下回复圣上,另觅主帅才好。”

“我也舍不得二弟去,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斯寰平叹道。

“如此双翎宁愿不复国,也不能欠下太子和王爷这么大的人情,”雁双翎正色道:“双翎只怕一世也还不清,还拖累了贵国……”

“我去!”斯宁宇却忽然打断她。

什么?他说了什么?

“公主,在下愿意去。”斯宁宇轻轻缓缓、一脸淡然的开口,“在下的确闲居得太久了,身为男儿不思为国效力,也是惭愧。如今有这个机会,一则为公主复国伐贼,二则让在下有份差事做,以免被人诟病贪逸享乐。”

“殿下……”雁双翎眸中涌起泪花,却只能强抑着不让它们落下。

她知道,这只是借口,他是为了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斯寰平忽然提议让他上战场,虽然不知其中用意,但若贸然推辞,还不知斯寰平会如何做。

而且现在一想,她方才太过冲动,说什么宁可不复国,也不愿他以身涉险——

这话彷佛已经表明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所以他必须打断她,消除斯寰平的怀疑。

原来,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否则怎会愿意为她涉险?这不是儿戏,而是真真正正要上战场,他犯不着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损了自己的性命。

终于,她知道了,自己并非自作多情。这世上最最令人惊喜的事,莫过于你在意的人也在意着你。

可此刻,满腔却是复杂难言的滋味,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担忧。

走到这一步,实在进退维谷,她彷佛被绑缚了手脚,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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