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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天堂 第5章(2)

她对他态度的转变非常不解,心上还有伤痕的她,话语里仍有防备:“你还在开玩笑吗?”

“我对你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我阴晴不定的个性也让你备受煎熬,明明是我承受过的痛,却加诸在你身上。我只顾着憎恨过往,却不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维志说得对,我实在没有良心。对不起。”一直以来,他从没有像这样诚实地检视过自己。他看了她一眼,继续柔声说着:“我不想解释什么,只希望你吃完早餐以后,能和我到天使阶梯一趟。”

说服自己的心,需要极大的勇气;但为了梁若瑶,他要正视他以往所不愿面对的一切,并为目前犯下的过错赎罪。

他要向她坦白一切,让她知道,为什么他对感情毫无信心,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误解她。

只因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心中对齐辰志的好感并未完全消退,只是她真的怕了;如果这一切又是短暂的火光,她不想再被欺骗了。于是,她淡淡地说:“我在天使阶梯的外景工作已经结束了。”

“与工作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和你分享心事,就像你和我分享过往那样。”他对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保证,如果你跟我去了之后,还是觉得从此不想再见到我,我不会再打扰你。”

“齐辰志,我累了,真的累了。”她对他摇摇头。“很抱歉,我并不想和你走一趟。”

“真的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他失望地放下了手。“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是那么面目可憎的。”

看着他带着歉意且落寞的面容,竟揪动她内心。

他哀伤的瞳仁里,也藏着和她一样沉重的故事吧?想到这里,她竟不忍再向他追究。

她不发一言,在餐桌前坐了下来,默默吃起他做的早餐。

很难得遇上懂得料理的男人,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是她最喜欢的半熟状态;火腿略为焦黄,却不油腻;而一旁的吐司,他一定是考虑到她在意体态,并没有涂上女乃油,还选了较易消化的全麦吐司。

从这些细心的小动作看来,也许,他真的不是个糟糕的男人,而是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让他不得不武装起自己。

爱越深,伤口就越深,他一定曾经很认真地付出过。

等等!她怎么自顾自地帮他找起借口来了?不是早下定决心不再重蹈覆辙了吗?此时此刻的不舍为的是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唉,也许在哪一世,她曾经亏欠过他吧,所以这一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他破坏原则。

“东西很好吃,谢谢你。”她以眼神示意他在身边的座位坐下。“一起吃吧。”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坐了下来,拿起刀叉开始用餐。花了一整晚整理房子,靠在沙发上没睡多久,又起来做早餐,他真的饿了。

“吃完以后,你先去把车开出来吧,我换个衣服就下去。”

她的态度非常平淡,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但听到她这样说,他立刻有了笑容。“好,我知道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看了那些东西以后,我也不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只要你愿意跟我过去,那就够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接受的。”话虽如此,但齐辰志还是在内心暗自祈祷着。

一个小时后,两人踏入天使阶梯的大门。

齐辰志带她来到挂放样本海报的长廊,指着那张以他为主角的海报,对她说:“你来过这么多次,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张海报?这是我五年前拍的;这个女人,是我的前妻,喔不,应该算是前未婚妻或前女友,因为我们并没有履行婚约。”

她仔细看着画面中女人的面孔,很美,有种楚楚动人的柔弱感,想必是许多男人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典型。“你带我来,只是要我看这个吗?”

“她叫涂心宁,我们在高中时就认识了。她有先天性心脏疾病,体力和抵抗力都不是很好,所以总给人柔弱的印象,让人心疼;而她的内在,就像她的外表一样,纤细、敏感,且容易对人不忍。本来在学校时我们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在高二那年,她因为病情恶化而住进了医院,当时身为班长的我,代表全班前往医院探视她。无意中闲聊了几句后,我发现她是个很有深度的女孩,即使体弱多病而不常到学校来,仍有惊人的阅读量,自学吸收了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更让我讶异的是,她很有商业头脑。关于商业学,大部分的女生不是没兴趣,就是不擅长,她虽然还是个高中生,却对股票的走势和市场的概况非常了解。自此之后,我常找她聊天。有句话不是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就给了我这样的感觉。久而久之,对她的佩服变成欣赏;欣赏,又在我还措手不及的时候,变成了爱慕。”

说着过往的时候,梁若瑶觉察到齐辰志的面容非常平静,并不偏激,惯有的阴郁也稍稍舒缓了。也许,这段青春往事,还是曾经带给他很大的快乐。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岁月,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那时,她对婚纱很有兴趣,还买了不少杂志来研究;所以,毕业后,我和维志,还有几个对摄影有兴趣的朋友创立了天使阶梯。一开始,只从简单的工作室做起,规模比现在小了许多。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她找了一个收入稳定的工作,也利用其它时间和我商讨公司的经营方针。实际上,我在管理天使阶梯时,有很多行销方针都是出自于她的建议;而公司能够推陈出新,扩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她的确有很大的功劳。”说到这里,齐辰志的笑容稍微有了变化,看来有些勉强。“我们计画了许多方案,但碍于资金不足,迟迟无法进行。再加上,那时候我才二十五岁,很多人,包括亲戚,都不太看好我,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等着看我失败。所以,她拿出积蓄投入公司的运作。我知道她家里并不富裕,那笔资金是她存下工作收入,预备留给自己的医疗基金。她毫不保留地付出,当时的我真的无地自容,唯一能回报她的,就是给她加倍的幸福,于是我正式向她求婚,她也答应了。接下来,筹备婚礼、拍摄婚纱照,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也很愉快。只是……”

“出了什么意外?”她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有如此大的改变。

“你看得出来这婚纱照里的她,有什么破绽吗?”他苦笑。

“看不出来。”她摇摇头,“她看起来很幸福……也很……也很爱你。”

“对,她对我那么好,凡事都为我设想,几乎每天陪在我身边,我甚至一度以为,她爱我比我爱她还要来得多,可惜我错了。”他叹了一口气,方才的笑容已然消失。“有一天夜里,她的父母来到公司告诉我们,他们有一个生死之交,希望涂心宁能够嫁给他的孙子——陈毅轩。原来,她从小到大的医药费一直是她父母非常沉重的负担,他们有时负担不起,便会向那个生死之交求助;几十年下来,已向他商借了一笔为数不小的费用,虽然对方从没催促他们还钱,但她父母一直觉得欠了对方很大的恩情。”

“那,有需要以婚约作为报答?她心脏不好,不怕嫁给她孙子之后,变成另一个沉重的负担吗?”梁若瑶皴起了眉,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有些荒谬。

“我和你有一样的怀疑,怎么可能因为报恩而牺牲掉她的幸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做足准备,才能继续说完下面的故事。“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陈毅轩是跟着他爷爷到她家拜访时,被她吸引,便想展开追求。虽然他不像一般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仗着自己有万贯家产,行事高调,却完全不顾虑这么做可能会破坏涂心宁已有的感情,就大胆地对她父母提出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所以后来,她为了报恩情,选择了陈毅轩?”这样说来,涂心宁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应该如此憎恨她才是。

“那时候,天使阶梯的新经营方针才起步不久,成果虽然不错,收入也渐渐稳定,但陈毅轩在财产这点确实赢过我很多。所以她的父母也不再支持我了,认为她跟了那个男人才会真正过到好日子。”齐辰志冷冷一笑。“她顺着父母的安排,和陈毅轩吃过几次饭,慢慢的,从原本的排斥,到没有意见,最后,她默认了。”

难道,这个女人真那么容易就被说服了吗?

齐辰志说到痛心之处,眉宇纠结,“人最怕的就是变心,一旦变心了,曾经付出过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会变成毫无价值。即使我不愿接受,但她看我的眼神,已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柔和耐心。不管陈毅轩是怎么对她的,她最后是毫不眷恋的在一夜之间搬出了我们的小鲍寓,和我断了所有联络。不久之后,我就从朋友那里听到她已经结婚了的消息。”

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可以非常非常爱你,但明天也许说变就变,转而爱上别人,那是自由的,也是无法阻止的。

这道理她再懂也不过,从前赖玮凡在她耳边说过多少情话,也是说变就变,让她措手不及。

听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握住齐辰志的手。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报恩情才离开我,那我还会好过一些。可惜,事实却比这更残酷。”齐辰志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领她来到位在办公室旁,一间很不起眼的小储藏室。

打开了灯,地上堆放着许多零散相片,和几件因为年久缺乏保养而浮泛黄渍的婚纱。

梁若瑶定睛一看,发现这些大大小小的相片、海报、相册,全都是齐辰志和涂心宁的合照。

“这些都是当年拍的照片,有些是生活照,也有很多是之后拍的婚纱照。还有那些……是她当年挑选的婚纱,可惜到最后都成了只能堆放的杂物。”他下意识地翻了翻散落的旧物,眼里有更多的无奈。“确认她不会再回来以后,我把她的东西全堆在这里,不想看,也不愿意处理,一心只想离开曾经与她共处的地方。于是,我带了一小笔积蓄逃开了,在东区开了天堂酒吧,自己也天天藉酒浇愁。家人对我失望透了,而希望我失败的人得意极了,但我仍然不愿意振作。接下来的,你大概也都知道了,藏在心中的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去,而是越来越浓重,加上我在酒吧里看过太多藉酒寻欢的女人,我就对女人越来越不能信任,直到今天这个地步。”

听得出来他和涂心宁的感情十分深厚,十多年的感情,却为了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对手而宣告结束。

曾经那么深爱自己的人,在一夕之间变心,也难怪他会无法承受。

“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的故事。”他手一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为了一段感情让人生完全变调,很蠢吧?”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相信她,也对感情没有信心。

血淋淋的过去在他心里扎了根,最爱自己的女人成了别人的新娘,要他怎么再相信爱情?

又该如何把心再交给别人?

听到这里,梁若瑶对齐辰志的不谅解已经全然松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的、微微刺痛的感受,难以言喻。

她叹了一口气。“难怪你想爱我,却又自我矛盾,这样反复拉锯,你也很痛苦吧?”

“我实在……不想再拉锯了。你帮我个忙,我们一起把这些东西丢掉吧。”语毕,他拿起一旁的空箱子,开始把地上的杂物一一丢入。

“你不会舍不得吗?”看了这满地的涂心宁与齐辰志的过往种种,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个女人,在他心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不可取代的位置?

“你不是说了,不重要的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和你讲那些故事,也是想把堆积在心里的杂质一次清空。”他缓缓地说,眼里有着异于方才的光亮。“昨天,维志痛骂了我一顿,我终于清醒了,我不想一直被过去的伤口困扰;因为,从伤口里看出去的世界,实在痛苦极了。”

面对再次到来的爱情,他曾经质疑、恐惧,甚至排斥,让梁若瑶一而再地受伤。

但是,事实上,是梁若瑶无论多痛苦都不流一滴泪的坚强改变了他,也让他掩饰不了心里升起的、想要呵护她的愿望。

“如果你从没有出现过,那么我现在还躲在谷底,不见天日。”他望着她,语气柔和许多,深情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情人,脾气古怪,不懂得表达感情,但失去你,比我失去的过去更让我难过。我……爱你,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他内心的伤痕也许不会说痊愈就痊愈,但,只要他好好珍惜梁若瑶,相信他们所得到的幸福会抚平所有的痛。

他愿意相信。

她呢?

“我应该不要再理你,你对我的误解,实在很伤人。”她在他胸口轻轻槌了一下,“但你真的……是我的死穴,我竟然愿意再赌一把。”

其实,不光只有齐辰志从她身上得到了很多,她反而觉得,齐辰志不被过去所扰的时候,也给了她很大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专属于她的温柔与保护。

不管她再如何坚强,她仍然是个渴望被爱的女人。

听到这里,他兴奋极了,心跳疾速跳动,无法控制,将她揽进怀里。

“但我还没有打算原谅你。”她故意冷冷地说:“你得先给我一个补偿,我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你。”

“你要什么补偿,尽避说吧。”他伤她这么重,的确应该好好弥补。

“你应该知道的。”她的表情很快地变化,带着期待、渴望地望着他,也着实收服了他的心。

他低下头,将唇覆盖在她唇上,诸多歉意与谅解、诸多爱意、诸多未尽的甜言蜜语,还有诸多幸福编织的未来,都融化在这深深的一吻里。

梁若瑶又落泪了,滚热的珍珠自眼角滑落,这是她许久以来不敢妄想的,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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