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有罪恶感?”他呼吸沉重地说。
“因为博文是因为你才会到台湾的。因为你若不是心虚,就不会想把一切过失都推到我身上……”
“你说够了吗?”李尔指着大门,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我汤也喝了、画册也看了,你可以走了吧!”
“可以。画册就先搁你这里,保温罐洗干净后再还给我。”
钱莫愁无事人一样走向大门,只在开门时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关博文托梦给我,要我把故事写成书。”
“他说了什么!”李尔大步走向她。
“你有必要知道吗?他只是你朋友的弟弟,不是吗?”钱莫愁当着他的面,关上大门。
砰砰砰砰--
门后传来一连串的强烈撞击声,听起来像是用身体去撞门一样,听得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痛短痛都是要痛的。而她总不能让他不愿面对的痛,拖累了她和关德雷吧。
钱莫愁走进电梯,看了一眼手表--
太好了,她跟姊姊约定好的通话时间快到了,天知道她有一箩筐的话想跟姊姊说啊--毕竟她做了大胆假设,也想听听姊姊的意见啊。
人在台湾的钱莫忧此时正在冷昊的公寓里,就是位于她爸爸住处隔壁的那栋。
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原本纯黑的装潢已经多了许多颜色缤纷的小摆饰,例如让他很不屑的粉色马卡龙抱枕和柔软的米色地毯。
谁让他老坚持要她在“他的”地方过夜,那他就得按照她的方式过日子啊。她一点都不喜欢住在黑抹抹的屋子啊。
只是,这个早就把房子钥匙交给她,看似一切好商量的冷昊,偏偏有时就是爱闹别扭。
就像她刚才已经三催四请,希望躺在她腿上的冷昊皇上能暂时离开一下,好让她跟莫愁好好通话。无奈是,冷昊突然开始跟她说法文,像是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钱莫忧瞪着他赖皮的脸,偏偏又推不走他,干脆直接把笔电摆在他头上,准备开始进行通话。
岂料她才一开机,冷昊便弹坐起身,吓得她的电脑差点掉到地上。
他臭着脸不说话,大步地离开,很快地搬来了一个小桌搁在她伸长手臂能及之处让她放电脑,而他--
继续躺在她的大腿上看杂志。
钱莫忧眼见实在拔不开这块橡皮糖,只好戴着耳机,瘪着嘴,全程用台语跟妹妹通话。
即便冷昊瞪她,而她台语说得其实不怎么灵光,也完全不受影响。
“你跟他说关博文托梦给你?那样做算不算是欺骗?”钱莫忧继续用台语说道:“万一你猜错了,李尔跟关博文根本没什么呢?”
“我原本也担心我下了一招险棋,但现在证明那步棋是对。”荧幕那端,钱莫愁拿出一本附锁的笔记晃了一晃。
“那是什么!”钱莫忧坐正身子,差点把冷昊摔下去。
“女人,不要乱动。”冷昊低吼一声,抓过她的手臂咬了两口。
“别吵。”钱莫忧没空理他,胡乱揉了他的头发两下安抚他。“快说那是什么。”
冷昊瞪她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只好无趣地动了子,再度安稳地枕着她的大腿。
“我刚才回来后,在柜子后方找到一本上锁的画册。画册里头画的全都是李尔,还写了无数首情诗。”钱莫愁说。
“你什么时候会解密码了?”钱莫忧赞叹地鼓起掌来。
冷昊瞄她一眼,决定以后规定她要如此表达对他的赞叹。
“我问了关德雷秘书李尔的生日,然后--成功了。密码就是李尔的生日。”钱莫愁说。
“我的妈!我快顶不住了!这会不会太刺激?快点把它们写出来,我想看!你的编辑收BL稿子吗?”钱莫忧身子蹦蹦跳,兴奋到脸发红。“有一首歌很适合他们,就是‘高海拔之恋2’的主题曲〈DoReMi〉,你写稿时就把它当成背景音乐。”
她边说就边唱了起来。“……他曾经给我什么,带着什么,还有什么没完成。LaLaLaLa是否代表伤痕,你是否不必重温。谢谢谢谢我的恋人,感谢你这首情歌,留下一些空白,好像没完成。发生过的,只是一个剧本,没结局才像真实的人生……”
(注:〈DoReMi〉,作词:林夕。演唱:郑秀文。)
她的歌声让冷昊听得很不舒服,戳了下她软绵绵的肚子警告她。
钱莫忧瞄他一眼,不耐烦的眼神让冷昊为之气结,当场跳起来,直接走到电脑后方站着,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说只要我写得出来,出版社就收。”钱莫愁说。
“太厉害啊,你究竟拜的是哪一尊神,运气怎么好成这样,感觉出版社像是你开的一样。”钱莫忧继续对着耳麦说话,完全不理会电脑后面那尊双臂交叉在胸前的愤怒大神。“我有个同事的妹妹也在出版社,说下半年书店和网路书店全都惨烈到极点,毕竟热情能挡得一时,不能挡个几年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出版社有点诡异。该不会是赔钱不敢让我知道吧?我有空会再找我编辑谈。”钱莫愁正经地说。
“那你觉得李尔会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情愫,停止怂恿关德雷爸爸反对你们吗?”钱莫忧继续忽略冷昊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他能正视自己和关博文之间的感情。也许,他不知道博文喜欢他,那也是有可能的。”
“唉,想想真的觉得李尔好惨,我觉得自己好幸福。”钱莫忧拔下耳麦,起身冲到冷昊面前勾下他的颈子,在他唇上偷了个吻,这时才恢复普通话说道:“我爱你。”
“废话。”冷昊得意地说。
“嚣张鬼,走开。”钱莫忧鼓起腮帮子,转身走人。
“不要。”冷昊直接黏在她背后,背后灵一样地跟她走回电脑前,直接把她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钱莫忧用手肘撞不走他,只好红着脸再度戴起耳麦说:“歹势,家教不严、家丑外扬。”
“哈哈,你们打情骂俏去吧。我也要去做饭,好好照顾我的幸福了。替我跟姊夫问好。”钱莫愁朝着镜头对冷昊挥了挥手。
“干嘛叫那么熟,我们还不是啦。”钱莫忧说。
“婚期订了吗?”钱莫愁问。
“没有,我都装死。”钱莫忧又改用台语说话。
“怕什么,最多就是离婚而已。”钱莫愁说。
“可是--”钱莫忧绷着身子,不想让他知道她们姊妹在讨论什么。
冷昊察觉到她的僵硬,直接扳过她的脸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给我用国语说。”
“没事。”钱莫忧说。
“你不想到了法国之后无所事事?”钱莫愁主动猜测道。
“不愧是我妹妹。”
“阿拉伯谚语说,不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借口。想做的事,会找到一个方法。加油吧。”
“感谢大师指导,我会努力找出方法的。”钱莫忧感觉身后有张不安分的唇吻着她的颈子,手肘往后一撞。
冷昊闷哼一声,抓过钱莫忧的耳麦,大声说道:“你们是打算讲到天荒地老吗?”
“不打扰你们这对爱情鸟了。”钱莫愁笑着说道。
冷昊朝她竖起大拇指。
“姊,那我们约时间再聊。”钱莫愁笑着挥挥手。
“好,记得有最新消息就要通知我喔。886.”
冷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结束掉通话,直接把她转过身,缠着她在沙发上要了一个长长的吻。
她生理期来,不肯让他逾矩太久。一脚挡在他肚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真的很烦耶,又不是三天没见!”
冷昊侧身支肘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被他闹得一片桃红的脸蛋,忍不住又倾身咬了她一口。
“食人魔。”她咕哝一声,却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大为已经订好机票了,我们下周回法国。”他说。
“‘我们’?”她马上跳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有意见?”
“当然有。我又不是你的随身行李,你不觉得这事应该先跟我商量吗?”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要把护照准备好,这样你还不懂?”冷昊用着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她。
“可你没说要这么快出发啊!”钱莫忧跳下沙发,像只被关在罐子里的蜜蜂一样地乱闯乱撞。“我还有工作和生活要处理,你以为离乡背井很容易,可以说走就走吗?我甚至还没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啊。”
“我们要结婚了,你本来就应该辞掉工作和我到法国。”
“不要擅自直接跳到结论--重点是你根本没跟我商量。”她用力跺了下脚,又继续在屋里绕圈圈。
“不然你说你想怎样!”冷昊没好气地双臂交握在胸前。
“我会被你气死!”他在台湾都敢对她这么嚣张,等她在法国只身一人时,岂不是要做出什么“指鹿为马”的恶劣行径?
钱莫忧愈想愈可怜,眼泪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你哭什么鬼?”他倒抽一口气。
“我不去法国了。”她瘪着嘴说。
“你疯了!”冷昊在瞬间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走开。”她打他。
“能走的话,我早走了。以为我在台湾很闲吗?”冷昊没好气地说。
钱莫忧别开头不看他。
“说话!你为什么不去?”冷昊瞪着眼泪大滴小滴拚命滴,哭到他想抓狂的小家伙。“不说我走人了喔。”
见他转身走了两步,她故意把哭声由啜泣转为大哭。
他停下脚步,回头偷看她。
“干嘛不走?”她用力咬着唇,不然怕会偷笑出来。
“你的内心在呐喊叫我不要走。”他昂起下巴说道。
“你很会自己搬台阶。”她抓过面纸盖脸,顺便偷笑。
“废话少说。不要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只有你会。”冷昊抓掉面纸往地上一扔,长指挑起她的脸孔,黑眸直逼到她面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回法国!”
“我只是希望你在作关于我们之间的决定时,可以事先问过我,让我有心理准备。”她说。
“我尽量啦,你也知道通常是我决定了算。”冷昊瘪着嘴,闷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我是。总是要给我一点时间习惯我的丈夫是名人啊。”她搂着他手臂撒娇地说。
“不然,以后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决定。”
钱莫忧凉凉瞥他一眼,在内心月复诽他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那你愿意留在台湾吗?”她用甜蜜蜜的声音问道。
“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不用问。”他敲她脑袋一记。
“你有你的工作,那我为什么要辞掉工作和你回法国?我喜欢我的工作,他们提供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她说。
“学习机会是自己找的,跟在我身边,你还怕没有机会学习吗?但你要弄清楚你喜欢的是帮别人推广产品的过程,还是喜欢自己创作,我才知道怎么帮你。”他说。
“我都喜欢。我喜欢和客户沟通的过程,喜欢在客户的要求和创作间找平衡。虽然有时候会很想骂脏话,但真正创作出让双方满意,而且也让大家认同的广告作品时,那种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怪人。”最不爱和人沟通的他,翻了个白眼。“这么爱和人沟通协调,去当大为的助理好了。”
“好啊,我可以出一本《恶魔冷昊的侧写图文日记》。”
“可以啊,记得把我一天到晚都爱黏着你这件事一并写进去。”
“才不要,这样别人会跟我抢你!”她蓦地揽住他的颈子,无尾熊一样地巴了上去。
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打横抱起她,把她搁到床上,缠抱着她柔软的温热身子。
“总之,我先帮你成立工作室。你先跟着我看看有没有灵感帮我做新品牌商标设计的部分。”
“你要成立新品牌?你还不够忙喔?”她瞄他一眼,其实私心也希望多黏着他一点。
“还不是为了你!”冷昊翻了个白眼,捏了下她的腮帮子。“谁叫你不穿白衬衫。我的女人整天穿别人设计的衣服,像话吗?”
钱莫忧心窝一热,双手紧抱住他的腰,双腿缠住他的身体,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闷声说道:“冷昊,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
冷昊把脸埋到她发间,咧嘴傻笑了下。“反正,今天晚上什么也不能做,时间很多,你可以一直说下去。”
“我好爱你。所以,你先回法国,我一个月后就过去了。”她说。
他的笑意瞬间消失,横眉竖目地一指戳向她的双眉之间,狺狺低吼道:“你是存心要我为了你吃不饱睡不好吗?”
“我本来打算两个月后才去法国,现在已经提前一个月了。”她捂住他的唇,一本正经地说道:“等我打包完行李、跟家里报备完、工作交接完、公司找到人,至少也要一个月吧。我只是个助理,又不像你是天才,总不能要求别人配合我。”
“既然你不是天才,那你的工作别人也能接。我最多给你半个月。”
说话干嘛那么老实!钱莫忧瞪他一眼,不爽地说:“三个星期。”
“好啊。”见她惊讶地挑眉,他接着说道:“你就每天晚上叫大为打昏我,或者叫我吃安眠药好了。”
“你以前没遇到我还不是这样过日子?”这家伙真爱撒娇。
“以前是以前。”冷昊双唇一抿,看着她掩嘴打了个哈欠。“你就不怕模特儿对我投怀送抱?”
“能拐走的,就不是我的。”她嘻嘻一笑,开始在他胸膛上找睡觉姿态。
“反正,我遇到你就处处迁就。”
“请问,现是我要搬去法国,还是你移民到台湾?到底是谁迁就啊?”她翻了个白眼。
冷昊哼了一声,拍了下她的。“当然是我。没遇到你之前,我自由得像只鸟!”
“废话少说,我要睡了。”她又打了个哈欠,拉过棉被盖住两人。“反正,以后和我们有关的事,你如果忘记先和我讨论。那我就学你的一意孤行,自己决定要住哪儿或是要生几个小孩之类的。”
“不要小孩。”看她瞪人,他不情愿改口。“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再商量。还有,既然我们有三个星期不能见面,那我得先囤货。”
“囤什么货?你要买什么带回法国?”
“这个。”
冷昊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成功地让生理期中的她陷入和他一样空有满腔热情却不能释放的处境里。
活该她害他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