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被爱还是爱人比较幸福?
齐家惠不知道。
那天她没有留下来等平治国,匆匆地离开了,只把钻石戒指还有他给她的磁卡全留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知道他很聪明,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上次她逃走了,这次也一样。
她的选择都是背离他,上一次是因为她不想放弃自由,这一次则是她不想他为了她放弃了家人。她怕,如果到时候他发觉他的选择是错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值得他抛弃一切,那么他的放弃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她不想他后悔。
如果只是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抢回他,齐家惠不会这么为难,但是现在她是要从一个儿子手里抢走他的父亲,要从一个母亲手里抢走她的儿子,这比从一个妻子手里抢走她的丈夫来,还要更让她的良心刺痛。
因为她也是这样长大的,她的父亲被其它的女人抢走,为了他所谓的真爱抛弃她们母女,她恨极了那种女人,更恨她的父亲,但是最恨的却是她的母亲,她一直骂她为什么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如果她是儿子就好了!
后来她母亲再婚,还视她为拖油瓶,让她国中一毕业就到全体住校的学校就读,除了学费生活费的供给以外,母亲不准她回家。
齐家惠也很清楚,那是母亲的新家庭,不是她的家,而父亲的家也不是她的家,在他父母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没有家了。所以她后来会那么执着在自己买房子这件事情上面,也是因为她要快点建立自己的家。
虽然现在她长大了,知道男女不能在一起有很多原因,但是一旦有了小孩以后,问题就不止是男女间的问题而己了。
“那他没有再来找妳吗?”
“没有。”一个星期过去了,齐家惠没有接到平治国的电话。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因为她什么也没讲就把东西全还给他了,如果他想挽回一定会打电话给她,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邵天夏听她说完,忍不住问:“就这样完了?”
“对啊,就像是作了一场旧梦吧。”齐家惠叹息o/心还在痛。
“真不像妳的个性。”邵天夏摇头。“没想到一通电话就打败妳了?”
“好像之前有人是劝我不要跟男人不明不白的耶,怎么现在大逆转了?”齐家惠觉得邵天夏前后矛盾。
“要是有个男人为了我不要全世界,那么拼死拼活我也会跟着他走的,哪像妳,想那么多做什么?”邵天夏之前不知道平治国的事,现在听完才为他感动。“妳不要假大方了,爱情是非常自私的,如果妳真的爱他,那妳就不应该再放弃他一次。妳没必要把他还给任何人,他是为妳回来的啊!”
“妳没听过一句话吗?”齐家惠叹息。“爱就是希望对方得到幸福啊!”
“妳以为把他还给他前妻就是得到幸福吗?”邵天夏觉得她想错了。“妳只是满足妳自己罢了!傻瓜,一个男人如果要跟一个女人天长地久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一旦不爱对方了,硬凑在一起会幸福才有鬼呢!”
“至少他们的小孩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齐家惠想起David。
“烂想法,妳以为这种表面上有爸有妈的小孩就幸福吗?见鬼了,就是有妳这种想法,才会让很多女人被男人打得半死也不离婚,原因就是为了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才可怜呢!”邵天夏骂她古板。
“至少他会有爸妈,不像我……”齐家惠想到自己的处境,就不想再制造一个悲剧。
“妳有什么不好,衣食无缺,虽然父母各自婚嫁不再是夫妻,但是他们还是妳的父母,这点是不会改变的。”邵天夏叫她别再自怜了,认清现实最重要。“爱一个人自然是希望对方得到幸福,但是妳让他失恋算是让他幸福吗?”
“木已成舟,我们不会再继续了。”齐家惠心痛地决定。
“妳真残忍,不止对他残忍,对妳自己也很残忍。”邵天夏骂她。
“天夏,我们谈谈别的,我不想再聊这个了。”
邵天夏不准她逃避。“就算要分手,妳也该跟平治国当面讲清楚,好聚好散,就算不是HappyEnding也要有个结局,成熟的人要敢做敢当。”
“妳说得容易。”齐家惠没她那么刚烈。
“不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要。”
“为什么?”邵天夏戳她的痛处。“还是妳怕一见到他就破功了?”
“我有时真的很讨厌妳的犀利啊,天夏。”
冤家路窄。
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面对平治国,如果没有经济压力,齐家惠真想辞职算了,情人可以分手,但是工作不能。
因为今天是平治国来看试片的日子。
齐家惠真想请假,可是老总一早就热情地把她推出去送死,从平治国一行人进公司到进视听室都是她一路陪同,没有逃走的机会。
满不满意都要看平治国点不点头了。
齐家惠希望自己的表现够专业,至少在面对平治国的时候,她自认已经能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了,但是她行,不代表平治国也能这么做。
“平先生,请往这里走。”齐家惠领他到视听室。
他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他的视线一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齐家惠全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请坐。”齐家惠故意安排他的秘书坐在他身边,这样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她还没来得及在后面落座时,就被老总拉到他身边去,很不幸的,老总的旁边就是平治国。
“嗨。”齐家惠无奈地苦笑,她不确定平治国是不是想见到她?离她留下戒指已经半个月了,他一通电话也没有打给她,一切就按照她所希望的,在平静的状态下分手。
今天再见到平治国,她觉得很混乱,明明是她甩人,为什么她却有种被甩的感觉呢?
现在坐在他的身边,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冷静点,不要被他影响了。
齐家惠告诉自己,要镇定,就算他要杀要剐要打要骂也不会在这时候动手,现场的人这么多,他不会对她做出任何不理性的行为的。
反倒是她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她得更小心翼翼才行。
但试片一开始,灯光一暗,整个视听室就像个小型的电影院一样,除了屏幕外,底下全是黑的。
试片开始是播简介,然后是各种剪接版本的主片,在电视上播不到三十秒的广告,却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制作与不断地修正,但这些努力却不见得一定能得到广告主的青睐,只要他们不满意,一切就得重来。
大家的视线全往同一个方向,除了齐家惠跟平治国。
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齐家惠吓了一跳,却不敢声张,惊慌地望着平治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冷冷的东西触及了她的指间,齐家惠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那是什么?
才想低头看清,却被平治国叫住。“家惠。”
她看见平治国的脸孔反映着屏幕上的光影,但他的视线却直直盯着她,声光效果不停改变,可是他的神情却让她心软。
“不要离开我。”他在她的耳边开口。“嫁给我吧!”
齐家惠呆住了,他怎么选在这个时间点跟她告白?“你……”话未说完,他的吻就落下来。
占有的、恳求的、深情的、毫无保留的一吻,他强烈的情感让齐家惠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甚至在她内心深处,也正在期待他的挽回。
时间并没有在这一刻静止,在他们接吻的同时,全场的灯光亮了起来,试片时间结束了。
齐家惠还来不及推开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而且她的手指上,又戴回了那颗晶光灿烂的钻石戒指。
齐家惠回到办公室,刚才的画面也让她很震撼。
平治国脸上的笑容很清楚地告诉她,他是胜利者,而且不容她拒绝,至少她没有当场傍他一巴掌,就表示她接受了。
就在大家都陷入呆滞的状况下,平治国宣布他很满意这回的试片结果,把注意力又从私事拉回工作上,老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马上跟平治国握手,开始说起场面话。
齐家惠则趁大家都陷入成功喜悦的时候,偷偷溜回自己的办公室。
坐回办公桌,望着手上的钻戒,齐家惠又意外又惊喜,脑海中还回响着他的那一句“不要离开我”。
她知道,自己伤了他,但他还是回来找她了。
之前有过的不安跟不确定,虽然仍然存在,没有消失,可是齐家惠却多了面对的勇气,全是因为他的爱、他的坚定。
门打开了,来人是司修身。“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齐家惠被问得莫名其妙。
“妳不必要为了工作,连妳自己也给卖了吧?”司修身生气地吼。
“我不懂你的意思。”齐家惠还是不明状况地问。
司修身摇头。“妳懂的,他只是藉工作之便对妳性骚扰罢了!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你误会了。”齐家惠这才明白他在气什么。
“我没有误会,刚才在场的人全都看到了,他竟然敢吻妳……”司修身一想到就火。“只给他一拳算是客气了!”
这时齐家惠才发现他衣着凌乱,嘴角还有点瘀青,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刚跟人干架过似的忍不住离开座位走到他身边,担心地问:“你做了什么?”
“废话,我还能做什么,我女朋友被人侮辱,我不打他几拳,难消我心头之恨啊!”司修身觉得他得有男人的担当才行。
“你打了他?”天,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
“当然!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妳受辱?”
“你真的打了他……”齐家惠觉得头好痛,可是她不能怪司修身,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可是另一个人也没错啊!
“他伤得重吗?”齐家惠只能问他了。
“我是很想多给他两拳的,不过我只打到他一下,之后他就还我两拳,没想到他看起来很斯文,打起人来那么要命。”司修身这才知道痛。
齐家惠扶他坐下。“你还能活着来跟我说话,是他手下留情了,他以前练空手道的,铁板都能劈歪,没断你几根肋骨算你幸运。”
“妳怎么知道这些?”司修身疑惑地问。
“如果他真的对我性骚扰,你认为我会是那种乖乖任他摆布的女人吗?”齐家惠不直接回答他,用问题反问他。
“不是。”司修身渐渐有个概念了,但还不是很明确。不过以齐家惠过往的经验,的确不曾有过客户骚扰她的事件。
“你以为我的沙包只是摆好玩的吗?”
“不是。”挨过她的拳头,司修身知道她虽然纤细,但是打起人来是毫不留情的,跟今天平治国回敬他的那两拳相比,不遑多让。
拼图渐渐凑齐,司修身望着齐家惠,等着她把最关键的那块补上。
“唉……”拍拍同事,齐家惠知道这回他枉作小人了。虽然残忍,还是要跟他讲明白:“谢谢你的见义勇为,但这实在不需要。”
“妳真的跟他在一起?”司修身不相信地摇头,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他们同时为平治国工作那么久,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听着司修身的疑惑,齐家惠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妳不告诉我?把我当猴子耍很好玩吗?”司修身又羞又气,原来他表错情这么久了?
“因为我没想过你是真的喜欢我啊。”齐家惠很无奈地说。
“可是我是认真的,家惠!”司修身想也没想的,突然就跪在她面前。“嫁给我吧!”
同一天被两个男人求婚,这种经验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体验的。
听完好友的烦恼,邵天夏除了狂笑还是狂笑。
“妳笑什么啊?”齐家惠觉得好友没良心。
“我可不是在笑妳啊,我只是觉得这世上竟然真的会发生比小说情节还要小说的事情!”邵天夏还是笑个不停。
“我不准妳把这段写进故事里。”齐家惠有令在先,她知道这个女人会偷她的生活经验,得先声明她的著作权才行。
“小器,让我用一下又如何?”邵天夏吐舌道。
“这是我的人生,不是妳的小说啊!”齐家惠生气地说。
“读者又不会知道这是在写妳!”邵天夏才不管她。
“但是我会知道啊!”
“那妳别看就好了嘛!”邵天夏换了个话题,她要写什么别人管不着。“话说回来,妳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齐家惠这回真的傻眼了。
;虐哪一个都不错,反正他们都爱妳!”邵天夏开始评估两个男人的价值。“平先生温柔多金,司先生英俊体贴,随便哪一个都应该能让妳幸福的。”
“我的幸福那么随便吗?”齐家惠没好气地说。
“不然呢?”
“我很乱啊!”
“的确很乱,两个男人耶!”邵天夏故意说。
“喂!”
“我又没说什么?”邵天夏又言归正传。“照妳之前的说法,妳应该会比较喜欢平治国才对,可是为什么司修身一来搅局,妳又乱了方寸呢?难不成妳喜新厌旧,而且比较起来,司修身的确比较帅,只是他比较穷,说不定以后还要靠妳养活他才行!”
“他有那么差吗?”齐家惠虽然没打算选择司修身,但也觉得邵天夏把他评得太不值钱了。
“至少平治国比他有钱,这是事实。”邵天夏指指她手上的钻戒。
“我喜欢他,不是喜欢他的钱。”齐家惠连忙缩手。
“那司修身呢?”看齐家惠又无言,邵天夏摇头道。“妳这个贪心的女人,不然妳跟平治国结婚,然后再跟司修身搞外遇,这样不就成了?”
“我不会做这种背叛婚姻的事情。”齐家惠摇头。
“是吗?”邵天夏举起齐家惠戴着钻戒的手。“妳戴着平治国送妳的戒指,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不算背叛吗?”
“呃……”
“爱一个人,如果他给妳的眼泪比笑声多的时候,那样的爱情只会伤害妳而已。”邵天夏提醒她,选男人要注意,是要快乐而不是要让自己痛苦。
齐家惠知道她指的是平治国,但是她却无法割舍。
“女人很自私,她希望全世界的男人都爱她,但她不需要去爱他们全部,妳有这样的魅力,但是妳没有这么样的自私,妳其实一直在响应他们的要求,却忽略了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邵天夏问她。
“我想要的是什么?”齐家惠茫然地说。
“好好想想吧。”
齐家惠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就坐在计算机前。
她写了一封电子邮件给平治国。
标题是“选择”,内容是她这阵子的挣扎跟感受,还有她害怕被放在爱情与亲情的天平上,那是她选择离开平治国的原因。
信写得很长很长,花了她一个小时书写,但是寄出去时却很快,看着屏幕上跳出信已寄出的窗口,齐家惠有点后悔。
平治国看到以后会怎么想?他会明白她想说什么吗?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有平治国,而不是司修身。
司是好人,但是不是她的Mr.Right。
她在信里没有提到司,也不解释他们的关系,因为她知道平治国不会把司放在心上,否则今天司修身挨的就不止两拳了。
男人的嫉妒使他们疯狂,这点齐家惠从司修身身上领略到了。
如果没有平治国,齐家惠的确会考虑跟司修身交往,因为他让她笑,如果单纯当为一个情人,司修身会是很好的选择。
但她不爱他。
会让她升起热情、会想奋不顾身投向他的怀抱的,也只有平治国了。只有他能让她情不自禁,只有他能让她拥有那种从脚趾到头顶都会燃烧的,也只有他会让她想跟着他细水长流地牵手一辈子。
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她知道平治国今天的行为很冲动,不像他会做的事,他不习惯在人前表露他的情绪,但是为了她,他竟然豁出去了……为了她,他可以不顾一切,这样的反应连带地也激起了她的响应。
之前她怕他,不是怕他会伤害她,而是怕不能回应他的热情。
她怕,如果哪一天激情消褪的时候,失去他的自己,会不会像那天在录音机里听到的声音一样,恳求他的回头,那么卑微的希望……
但是现在她不怕了。
与其害怕哪一天会失去,还不如在能把握彼此的时候好好地相聚,就算以后分开了,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看着屏幕,平治国的回信来了。
“Re:选择”
内容是一首歌的歌词,还夹带着音乐的附件,一点开信件,就可以听到叶倩文跟林子祥的合唱。(“选择”作词:陈大力)
女: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
男: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合:就算一切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决定
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喔……
齐家惠没想到平治国会用这首歌来回应她。
因为这对歌手跟他们的情况很相似,他有家室,她是第三者,但他们也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不管他们的决定会伤害多少人,也不管别人会对他们投以什么样的目光,他们毅然决然地厮守,只为贯彻他们的爱情。
就算回到从前这仍是我唯一决定
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这是我们的选择
听到这里,齐家惠又哭了。
还能再说什么呢?
如果要她失去他,那她宁愿失去全世界,也不要失去他!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