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威人在庞府,一听到勤王回了都城,早有准备早晚勤王府会派人来请,只是没料到速度会这么快。
看来勤王真心疼爱这个世子,只可惜胡奕昕是女儿身,可以想见这个事实对勤王而言绝对是个人生最沉重的打击。
庞家老爷庞贺平几乎跟勤王同样的时间回到都城,得到消息之后,亲自来找方继威。
“勤王府有请,先生就去一趟吧!”
方继威状似轻松的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庞贺平。
“想来也真是可笑,纵使当年勤王在战场宝勋无数又如何?”庞贺平的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讥讽,“京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还不是只要一句话,就能收了他的兵权,把他丢在这个看似丰裕,实则边陲的封地,多年无视,现在突然一道圣旨来叫走了人,这边的世子爷就出了意外,我看十之八九是京城的人下的令,存心让勤王绝后,趁机收回封地。”
“庞老爷此话可是大逆不道。”方继威口气平稳,不显太多的思绪。
“或许大逆不道,但也是不争事实。”庞贺平冷冷一哼,他富甲一方,又迎娶了外族公主,他有满腔的野心,多年来一直想要有番大作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塞外的部落相助,这些年暗中招兵买马,想要帮着外族逐鹿中原,一心想着事成那日,能够共享天下。“先生可否算出勤王世子能否安然过这一关?”
方继威敛下眼,掩去眼神中的犀利,“庞老爷关心世子安危,该不会时至今日还盼着庞姑娘嫁进王府吧?”
“我这份心思确实从没断过。”庞贺平模了模胡子,也没隐瞒,“先生心如明镜,自然明白放眼这都城,能配得上我家晓晓的也只有世子爷一人,纵使勤王再不受重视,终究是个王爷,这都城还是他的封地,若跟他成为亲家,对将来我的大业可是有利无害。”
“庞老爷纵有再多盘算,可惜世子爷与令千金的亲事不会成。”
庞贺平听了也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知道,先生已经提了无数次,但先生竟然有能耐能使知府公子迷途知返,我人在城外受险时出手相救,又算出我的商队会出事,如此神机妙算,我就信先生也有能耐能让晓晓嫁进王府,助我更上层楼。”
“庞老爷,在下曾经提点做人忌贪。”
“贪?”庞贺平摇着头,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或许先生神机妙算,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人若不贪如何往高处站?总之今天先生去趟勤王府瞧瞧世子爷,看世子爷这条命是否真如传言一般,纵使天仙出手也无力回天。”
“敢问老爷一句,”他垂首,轻声的问:“希望在下如何做?”
庞贺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压低自己的音量,“若世子爷死了,我自然得将我的计划给重新盘算一番,但若世子爷不死又一直昏迷,先生就说,要勤王府让世子爷娶妻冲喜,把晓晓嫁进勤王府。”
庞贺平的话听在方继威的耳里并不感到惊讶,他沉稳的看进了庞贺平的眼里,“难道老爷为了自己的野心,连亲生女儿的幸福也不顾了吗?”
“男子汉要成大事,犠牲又如何?”庞贺平的脸上一点都不见愧疚,“若能成就我的大业,到时自然不会亏待了晓晓。至于先生,我更会大大的赏赐。先生若愿意,到时可以跟在我的身边,我会让先生享尽人世间一切荣华富贵,若先生不愿,坚持游历四方,我也会给先生一大笔银子,让先生此生不用发愁。”
“在下先谢过庞老爷。”方继威有礼的一个拱手。
庞贺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你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送方继威到了庞府大门,庞贺平目光平稳的看着他跨步出门的背影,心中冷笑:若是不能为他为用的人,到时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他再欣赏这神算子也没有例外。
若神算子真是神机妙算,最好算出他现在心头对他的盘算,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得忠心的跟在他的身边,不然神算子已经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他早晚要他的命。
方继威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在上了马车后一冷,这个庞贺平……该死!
方继威马车才刚停在勤王府大门前,人就被急急的请进世子的屋子里,一进屋他就看到勤王沉着脸坐着。
勤王妃一见到他就激动的起身,“先生,你可来了,幼安说先生曾算出世子命中有一劫,就不知先生能否解这个劫难?”
方继威将勤王妃的焦急看在眼里,那份焦虑并不像假的,胡奕昕这女人该不会连自己的母妃都骗吧?但想到勤王妃让女儿硬是装扮成男儿这么多年,他又不禁觉得不能小瞧了这女人。
他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冷着脸说:“自然是有解。”
勤王妃闻言,神色一亮,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整个人更显激动,“要如何做?”
方继威正色道:“你们全都出去,退到院子去。”
勤王的身子一僵,瞪着方继威,“你说什么?”
这是勤王府,他才是当家作主的人,怎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家伙走进来,连跪拜之礼都省了,就直接下令,不把他当一回事?
“出去!”方继威淡淡的扫了勤王一眼,态度十分坚持。
这么多年来,勤王都在封地过日子,鲜少回京,上次见面时,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身高顶多到勤王的胸膛,勤王连正眼都不瞧他,当年他可以理解勤王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毕竟勤王是个在马背上打下功名的英雄人物,而当时的他不过是个没有功勋,生活在京城里的皇亲国戚。眼下,他平稳的看着勤王,神情不带一丝惧意,早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世子身份尊贵,”勤王妃虽然担心胡奕昕的安危,但她可没忘了躺在床上的人是个女儿身,这个神算子又不知来历,让两人在房里,孤男寡女的可万万不妥,“还是留个人在屋里——”
“王妃这么说是不信在下的能耐?”方继威打断了勤王妃的话,“既然如此,在下离开便是。”
“等等!”勤王妃见他真要走,一颗心立刻被吊得老高,就算秘密被拆穿,大不了用她的命来赔,也不能让无辜的孩子出事。“先生留步!我信你便是!”她连忙祈求的看着勤王,“王爷,我们出去等着吧!”
勤王一股气梗在喉头,他瞪着方继威,“你这小子最好是有几分能耐,若是世子有个万一,我就要你陪葬!”
方继威的反应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见到他高傲冷漠的样子,勤王气得拂袖而去。
何幼安扶着勤王妃,离去前有些不安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但目光一接触到方继威严厉的视线,她眼神立刻一敛,头一低的走出去。
屋里一空,方继威这才大步走向胡奕昕,坐在床畔。
胡奕昕微眯着眼,确认都没闲杂人等,立刻坐起身,一脸的难掩笑意,“哇!你胆子倒不小,敢这么对我父王说话。”
“论胆识,你我彼此彼此。”他顺手将她散在脸颊的头发拨开。
胡奕昕也没有闪躲,只露出一脸得意的神情。“这是我父王疼我,不想拿我的安危冒险。”
“勤王确实视你为珍宝,只是你母妃却是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
胡奕昕不悦的表情写在脸上,“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心机深沉,我母妃心肠不知多好!”
“若她心肠真好,为何要你女扮男装的成长?!”他挑了下眉,不留情的指控,“现在还跟着你一起欺骗王爷说你病重?”
“我母妃没骗我父王,而是真认为我昏迷不醒。”胡奕昕的口气不见一丝心虚,“我母妃很不会演戏,若不骗她,她在我父王面前早露馅了,至于我被当男子养大,那也是不得已的。”
他满心的不以为然,她竟一点都不责怪自己的母妃任意的摆布她的人生?
“算了,像你这种浪迹天涯的术士,是万万不懂得大户人家里为了生存下去而上演的恩怨情仇。”胡奕昕俏皮的眨了眨眼,其实她心中虽然有怨,但也明白母妃的苦楚,所以忍不住为母妃反驳。
他来自皇家,这个人世间最复杂的家庭,她竟然说他不懂?!方继威觉得好笑。
“反正一切就照着我之前说的做,”胡奕昕兴匆匆的拉着他的手,“等一下,你出去之后就跟我父王说,我命中带劫,不能当世子,若要救我的命,就把世子之位传给我弟弟,明不明白?”
他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到底听到我说的话没?”
“我从庞府而来,”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淡淡的说道:“庞老爷要我告诉王爷,要救醒你只有一个方法——冲喜。”
“去你的冲喜!”她睁大眼,动作粗鲁的坐到了方继威的身旁,“要我娶庞晓晓?!我情愿娶只猪都比娶她强!”
他瞄了眼她的坐姿。
她不自在的将腿给阖上,奇怪这家伙怎么那么爱管她,偏偏现在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听他的。
“听你的口气是不介意冲喜——”他的语气带笑,“只要对象不是庞晓晓就成,是吗?”
她瞪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谁在跟你谈成亲,现在事情很简单,只要你跟我父王说我不能当世子就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必然。”
胡奕昕翻着白眼,“我不想成亲,我已经有幼安还有一个青青,她们两个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柔情似水,对我忠心耿耿。”
看她一副得意的模样,方继威忍不住牵动嘴角,“她们确实倾国倾城,温柔多情,得此佳人,此生足矣。”他的口气隐含着调侃。
听到他的口气,她的心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喂!你搞清楚,她们是我的人!”
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你是女人,她们也是,何苦硬要留着她们在身边,不如把她们交给我处置。”
她的脸色大变,“你这个色胚,竟然把脑筋动到我的女人头上,难不成现在你要我把我的女人送你,才要帮我?”
我的女人……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觉得这几个字听来实在有些刺耳,她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像是故意似的,他口气平稳的说道:“如果我就要你把她们给我,我才要帮你,你肯吗?”
她的反应很直接,拳头一握,气得挥了过去。
他轻松的一把抓住了她,看着她盛怒的神情觉得有趣,他只是要逗逗她。
“放开我!”她咒了一声,拚了命的挣扎,“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
“不安好心的人是谁还不知道。”他好笑的看她一脸激动,“舍不得把她们送我无妨,不然你把自己送给我,我也可以考虑帮你。”
他的话令她身子一震,猛一抬头,望见他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慌,这家伙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寻她开心?
“在外人眼中,我好歹还是个世子爷。”她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肩膀,嘴角却扬起一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微笑,“对我如此无礼,真是找死。”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世子又如何?先别说你这个世子是假,现在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面前,我都敢动,你信不信?”
真是的……她当然不相信,不过他的怀抱很舒服,所以她就任他搂着。
尽避他的态度很嚣张,不过她其实并不讨厌他的霸道,因为她知道他虽是一副拽样的闹她,真有事时他还是会护着她,就像之前一样,而她还挺喜欢被他保护的。
“该跟勤王说些什么,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她窝在他的怀里,明明这该是她一手主导的戏,谁知道演到最后,她这个当导演的竟然被牵着鼻子走,浑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不过难得可以脑袋放空当闲人,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对你,我只要求一件事。”
“什么?”
他轻轻的将她按在床上,“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勤王府里,继续当个活死人。”
她杏眼圆睁,“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能醒来?”
“是。”他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亲了下她的唇,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顿时语塞,震惊得连被他亲吻都没察觉,“可是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以她平时的好动,这几天都快要了她的命,“我父王都回来了,为什么还不能醒来?”
“难不成你要现在苏醒,然后让庞府立刻上门跟勤王谈婚事?”他提醒,“别忘了,勤王进京前曾承诺,等他回都城就要谈你的亲事了。”
她一愣,这点还真是忘了!
她立刻躺得直挺挺的,还自动自发把被子给盖好,“我继续昏迷不醒。”
看着她的举动,他的眼神一柔,“这几日我会留在勤王府,等你醒来之后再走。”
这个倒令她惊讶了,“为什么?”
他别子,视线与她平视,“我是神算子!若我告诉你,我算到庞府会出事,你信不信?”
他目光里的邪魅令她的心头一震。
“留在勤王府的时间,我会做件让你开心的事。”
他越说,她越觉得好奇,真搞不懂他心中的盘算。
他轻抚着她的脸,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动作,他很认真的说道:“从今而后,不论是勤王府或是庞府里的人,都不会再有人能伤你,不久的将来我也要你光明正大的以属于你的身份活着。”
他的承诺让她安心,心头也涌起一阵暖意,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没开口问他打算怎么做,他专注的眼神没来由的令她满心信任,她凝视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