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之后所带来的平静,原来是那么让人难以适应。
贺砚楠微微喘着气,激情并没有平抚他心里的痛楚,反而被这股凝滞的气氛给扰乱了心绪,沉重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赶走,我不会轻言放弃你。”他冷然的说。“这只是开始而已,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背过身子的言恬萌,眨了眨眼睫,晶莹的泪珠跟着滑落。她没有想到他冷漠的话语,竟刺得她的心隐隐作痛。
好痛、好痛……
她又沉默了,而他也因为她的沉默又动了怒。
他抓过她的纤臂,力道之大吓到了毫无防备的她,一双带着惊慌神情的黑眸望进了他染怒的眼底。
“我这么混帐的对你,你应该要打我、骂我才对,而不是连一句话都不说。你是哑巴吗?还是根本忘记怎么说话了?”她越是沉默,越是喜欢当隐形人,贺砚楠就越是不能忍受,气极的朝她恶言相向。
会在今晚打定主意要在她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她与男高中生亲密的模样只是个导火线,真正令他挫败愤怒的,是她不知道在闪躲什么的心。
她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他还来不及完全表达他满腔的情怀让她看到,她早就判他死刑了,这让他不服也不想退缩,然而他的怒气却在见到那垂挂在她颊畔的清泪时,转化成不解与错愕。
一向给他坚强与刚烈性子模样的言恬萌,竟然哭了!
“你……”他欲言又止,原本使劲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放松,有些懊悔刚才口出恶言羞辱她的行为。
轻轻的抽回被握住的手臂,言恬萌忍着身子传来的酸痛,沉默的下了床,将衣物一件一件穿回。
她当然知道该骂他,该打他泄恨,该狠狠谴责他宛若禽兽般的侵略,可他的痴情却让她开不了口责怪他任何一句话。
她是屈服了,却并非心不甘情不愿。
就当是偿还她给不起他想要的情债,也成全了自己的自私。
穿戴好衣物,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她忍着腿间的酸痛,踩着僵硬怪异的步伐往房门移动。
“我送你回去。”他迅速穿上衣物,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僵硬的道。
她纤细又落寞的背影扯出了他的不忍,再怎么说也是他害她这么晚还未回家,送她回家是他应该尽的责任。
“谢谢你。”望着他怒意与忧心交杂的脸庞,这一瞬间,言恬萌竟想起了许多年未曾再见的父亲。
若她真的接受了他的爱情,当有一天他必须像父亲一样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出选择时,他会怎么做?是像父亲一样有担当的负起扶养妻儿的责任,带着他们一家三口远离纷争,还是懦弱的逃避似漫天迷雾般的家庭战争,让她一个人陷在无止尽的黑暗里,独自垂泪?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埋怨起母亲当初的不告而别,没有勇气去承担父亲为了他们母女俩而与女乃女乃撕破脸的下场,让她必须舍弃许多美丽的,专心一致的为了她们母女两人的未来打拚。
如果母亲当初勇敢一点,坚强的站出来与女乃女乃争到底,或许也不会在她的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因为至少她是在一个有父亲、有母亲的健全家庭下长大。
离开父亲那么多年,母亲总是在父亲就要找到她们时,带着她慌慌张张的搬家,以躲避父亲的找寻。
她曾因此与母亲大吵一架,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要躲避父亲?而母亲总是泪水盈眶,哽咽的告诉她一句,“你还小,不会懂的。”
她就是不懂,不懂为什么母亲要剥夺掉她该有的父爱?为什么母亲要怯懦的让步,软弱的一再承担不属于她的罪名?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男孩,所以母亲就得背负上传宗接代的责任,黯然退出战场,成全女乃女乃的心愿?
她也用这个问题来询问母亲,但同样的也是换来一句她怎么也没办法理解的话,“无法做到传宗接代的责任,那便是我的错。”
言恬萌莫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到最后,她选择不再发出声音,默默的守护着母亲。
大人的世界,与她差距了数十年的时空隔阂,她确实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
望着贺砚楠僵硬的脸部线条,言恬萌竟有股想抚平他拧起的眉心的冲动。
如果他是个稳重又会顾家的成熟男人,或许她会答应他的追求。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学期已接近尾声,学生们最期待的暑假已经到来。
言恬萌对于一年当中时间最长的两个假期可是相当期待,因为一到这两个假期,她的睡眠既可以有充足的时候,而且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母亲。
以往只要到了暑假,她便会替自己再找一份家教工作,对象几乎都是面临升学的国三生,好赚取包多的学费以及生活费。
而暑假也已经开始了,但她今年并不打算再找家教工作,原因是因为她有另外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谢谢光临。”她的视线又不经意的随着客人的背影望向便利商店外头,自动门缓缓开启、阖上,看不见那抹曾经多日驻站在不远处守候她的挺拔身影,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明明开始时想要拒绝、推却这场靶情的是她,在她成功逼退他后,她却出现了纠结不散的思念。
“小萌姊,你在看什么啊?那位客人有什么问题吗?”打从上次的事件之后,由于午班就只有她一个工读生,常常一个人忙不过来,而汤亚頵也时常留在学校自修到八、九点才回家,因此她便询问他愿不愿意帮她分担工作量。
有了这个打工的机会,汤亚頵欣然答应。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恩惠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言恬萌竟主动提出要帮他免费恶补一向成绩不怎么光荣的英文,更让他受宠若惊!
平时下班他们一起骑脚踏车回家,至于恶补的时间就选在周末言恬萌没有上班的时候,几个星期下来,两人相处得满融洽。
但不知为什么,汤亚頵也发现到言恬萌最近出神的情况特别多。
猛然回过神,言恬萌甩掉脑袋里不该有的想望,她摇摇头,“没什么。”
都过那么久了,或许他不会再那么怨恨了,也或许他已经忘了她也说不定……
“喔!”汤亚頵识相的模模鼻子,不再询问下去。其实他看得出来言恬萌真的很不对劲,但为了避免探人隐私,他并没有问出口。
下班时间一到,言恬萌与汤亚頵先去夜市买了些消夜给汤亚頵的妈妈,才又送他回家。刚开始汤亚頵因不好意思而要拒绝,但在言恬萌的坚持之下,每天下班之后一起回家,便成了他们的习惯。
“小萌姊,我明天开始可以跟你请一个星期的假吗?因为我后天要开始期末考了,所以……”汤亚頵搔搔头皮,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好啊!这有什么问题。上星期是我期末考,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而且这个工作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没关系的。”
“谢谢你喔!”汤亚頵对于言恬萌这阵子给予他的帮忙,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暗暗发誓,若言恬萌未来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二话不说全力帮忙她!
“别的科目我可不管,但有我加持过的英文你可要好好的考,别让我招牌垮了嘿!”她像个大姊姊一样拍拍比她高了半颗头的汤亚頵。
汤亚頵咧出大大的笑容,“当然的啦!你可是有品质保证的家教老师,而我可是个相当优秀的学生。”
面临大考将近的高中三年级的生涯,汤亚頵其实很彷徨茫然,他没有良好的家庭经济让他可以上补习班,这对处在一堆去补习的同学中,是相当吃亏的,也幸好读英文系的言恬萌愿意主动替他加强他一向不拿手的英文科目,让他这阵子英文成绩进步不少,对于未来的大考也加强了不少信心。
“好了,赶快进去吧!也代我向汤妈妈问好喔!”她推推他,微笑的说道。
汤亚頵朝言恬萌微微颔首,在她的注视下进入家门。
夏日的夜风徐徐的吹拂而来,言恬萌骑着脚踏车到了回家必经过的石子路,那晚的记忆又再次自动的浮现在脑海。
联谊那一晚,在暗黑的林子里,她因贺砚楠的吻以及明白说要追求她的宣言给迷惑了心,原本她一直以为那份在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愫只是一时的错觉。
当她听到他痛苦的喊出他有多痴傻之后,那份曾经以为的错觉却一点一滴的在变质,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错了。
无形中与日俱增的思念告诉她,她早就将他整个人放进心底。
如果她不曾亲眼看见母亲所受的委屈与不公平,如果她不曾亲眼看见豪门媳妇的饭碗有多难捧,或许她早就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他的追求,安适自在的享受他所给予的呵护。
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平,言恬萌真不晓得到底该向谁抱怨她的不满与委屈?》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迅速的踩着脚踏车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