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园已经有了几个基本学生:杨寡妇的小儿子杨松、吕文华的儿子吕廷,再加上孤儿院里适龄的孩子,成员有七个,勉强可以称得上小班制教学,现在诸事俱备,只欠东风。
必关接过练习本,这本册子有十五页,每页上头画上一样物品,物品旁边写下名字,比如白云、衣裳、茶壶等等,物品下面则画线分隔成两半,另外还有一张大纸,纸上面写满白、裳、茶、衣、云等字。
必关会让孩子用小剪刀剪下相同的字,贴在格子里头。这是教导孩子认字,也是训练孩子的小肌肉发展,受过训练的孩子手指肌肉成熟,便可以早一点拿毛笔写字。
“可以啊,你画得很好,这样的册子做好几本了?”关关翻着册子询问吕文华。
“从第一集到第十集,小孩子做完这些练习簿,至少可以认上三百个字。”
“那小剪刀……”
“已经让铁匠打造,我照你的意思向铁匠要求,剪子要轻一点、别太锐利。”
“等打好之后,你先带回去给小廷试用看看,如果称手的话,就多打几把,可以放在铺面上卖。”
看着关关炯亮的眼神,吕文华笑道:“真不知道你做这个干什么?要这个赚钱,倒不如开米店、酱料铺。”
“我当然想赚钱,只不过前期的投资是跑不掉的,也许先苦个两、三年吧,等孩子们教出成绩后,这些本子就能卖出去了。”
老实说,她并不看好幼教事业能够在这个时代里发达,但前辈子帼晟几个的成功经验,让她想要藉此帮助更多人。
如果她做得够好,会不会……王氏愿意把孩子送到她的幼稚园来?想到能再见到那些孩子,心情忍不住飞扬起来。
“要是情况不如预估,到最后失败了,你会不会觉得得不偿失、会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和银子?”吕文华问得很认真。
必关也回答得很认真,她说:“我认为,失败并不意谓着浪费,而是表明有足够的理由让我从头开始。”她不会轻易投降的!
前世她为生存投降了,但直到死去那刻,心底始终遗憾,再来一次,她非要活得淋漓尽致、非要在终点站时,微笑地告诉自己:此生值得!
细细咀嚼她的话,好半晌,吕文华笑开。“你是个聪慧女子。”
她点点头、大言不惭道:“我也这么认为。”
她的话令两人同时笑出声,这时无预警地门被推开,蕥儿站在门口朝里头看,她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立身不正,真不晓得要怎么教养孩子,还开幼稚园呢,难不成是要教导孩子婬/乱无德?”
必关看一眼蕥儿,忍不住叹气,人在屋檐下,她不想同屋主吵架,何况对方正处于心理不平衡的扭曲状态,和她斗嘴是不理智的行为,虽然自己真的很想大吼一声:你再烦,我就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
但她还是忍下了,“找我有事吗?”
必关的反应让吕文华有几分诧异,就这样淡淡揭过,她是性情太豁达,还是根本不介意这样被批评?
蕥儿两手横胸,上下打量关关,“真不晓得你哪里了不起,男人怎么就一个个全躲不过你的勾引?”
必关柳眉微聚,蕥儿这些日子对她的冷嘲热讽没消停过,只要云青不在跟前,她就想尽办法言语刻薄,自己不是那种会告状的女人,更无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云丰还要考试呢,却没想到她软土深掘、越来越过分。
贝引?多强烈的指控,如果这时候,她还安慰自己,蕥儿只是年纪小,时间过去就会没事情,那真是自欺欺人了。
尽避如此,她还是不想在此刻起事,真有心闹大,至少得找几个观众在场吧,没有人摇旗呐喊,戏演起来不精彩。
必关别过脸,不理会蕥儿,她肯定是没事找碴,若计较了,只会气死自己。
她继续在纸上写教案,关关并不是学幼教的,但胜在有几十年的经验。
她把每日教学课程设计出来,一方面,日后要是能开第二班,老师们会有可依循的课程标准,再者,教案能帮助她掌握教学进度。
“吕大哥,明天你走一趟杨老板那里,看看这一套练习本什么时候能够印出来,一印好,就先带过来让我过目。”关关旁若无人地同吕文华说话。
“好。今儿个我在铺子那里遇见方大人,一、二楼的装潢已经差不多,方大人让我转告你一声,把开班的日期订下来,他会让人张贴告示,就算不招揽学生,也得把幼稚园的名号给传出去。”
铺子地点不大好,会逛到那里的人不多,但那铺子胜在除了三层楼的铺面以外,中间有个小院子,可以让孩子下课后在那里跑跑跳跳、活动活动筋骨。
且院子后面还有一幢两层楼的小屋,能够让照顾孩子的姑娘们就近居住。
这些天,姑娘们和廷儿、松儿以及孤儿院的孩子同处一块,拿他们当教学实验,关关放话,谁有本事把故事说得精彩,让几个小孩不会跑来跑去,就能领教师合格证。
训练出来的第一批幼稚园教师,除带孩子外,还得轮流在铺子里向上门的顾客推广教育概念,关关并不指望她们能卖掉多少练习本,但要求她们,务必让每个买练习本的人都学会使用方法,并且把孩子快乐认字的观念发扬光大。
“这事不能急,媛媛她们几个还不太熟悉练习本的用法和教学,等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后,我会过去一趟。”顺便验收她们这阵子的教学成果。
“知道了。”吕文华答道。
说穿了,着急的人是他,虽然他脸皮薄,要他鼓吹妇人们买练习本回去教孩子很困难,但他能够做帐、能够记录孩子的学习状况,要是铺子能够早点开张,他就有事情可以做,家里也不至于开不了伙。
“对了,云青不是去盯着人修堤岸了吗?怎会在铺子里遇见你?”关关有些好奇。
“听说堤岸快完工了,方大人不像前阵子那么忙,铺子这边恰好也要验收,方大人还说,下午要到印刷厂那边,看看上一批的童画本印得怎样。”
“堤岸完工?今年怎么这么快?”杜主簿说了,过去修堤得两到三个月时间,这回……还不到一个月呢。
“听说有两个原因,第一、以往都是春汛来临前,县太爷才开始招工筑堤,可那时正是春耘播种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呢,哪有闲工可以做这差事?何况工钱又低,要不是怕官府拿人,哪家都不肯出这份劳力。
“这回方大人挑初秋筑堤,正是农事较清闲的时候,农家每天只要到田里巡一巡,等到秋末收成时,大家才会开始忙碌,趁此刻能够多赚几个钱,大家心里头自然乐意。
“再则,这回招工不似过去,做一天算一天工钱,而是按进度做事,每天计算筑堤进度,再寻个专靠筑堤为生的工人评估工程做得好不好,最后才将银子分发给工人,进度越快、工程品质越好,同样花一天功夫,却可以拿到更多工钱,谁不会卯足劲儿做事?所以做得又好又快。”
吕文华的话让关关很得意,后面那个计策是她提供的。
对百姓而言,筑堤是年年都要做的工程,不管筑好筑坏、进度快或慢,都不关他们的事儿,做慢了,反倒还能多挣些银两,何必往死里干?不如留点体力回家干活。
至于堤防筑得好不好?春汛是否泛滥?与堤岸坚不坚固无关,关系在于老天爷赏不赏脸。福气小的县官得担上涝灾罪名,福气大的自然能平平安安渡一年。
百姓心里存着这等想法,上位者又想从中谋财,于是,那座堤防自然是年年建、年年崩,区别只在于崩大崩小,死伤人数多或寡。
两人越聊越欢,蕥儿在一旁见他们无视自己,脸色越来越黑,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旺盛。
她重重哼一声,踢了门板一脚,嘶,脚趾好痛……她恨恨咬牙。
碰撞声把关关的注意力拉回蕥儿身上,只见关关叹口气,又要别开头,她顾不得发脾气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喊道:“上回那个贺公子又来了。”
话撂下,细腰一扭,她转回厅里。
贺公子?是五皇子燕静、呼声最高的东宫太子人选,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