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四点半,况昀展从附近的超市拎着一袋食材徒步走回住处,准备进行儿子交给他的任务——煮亲子井。
“爹地,明天的晚餐你煮亲子井好不好?”昨天吃晚饭时儿子这么问他。
“最近爹地都没做这道料理,你想吃啊?”亲子井是儿子喜爱的料理之一,他有一段时间没做了。
“想,不过我希望爹地做给沁薇阿姨吃。”
况昀展对于小家伙迸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很错愕,但他尽可能保持平和地问:“为什么?”
他知道桑沁薇已经成为喜乐幼儿园的美语老师,这两日儿子回来老是沁薇阿姨长沁薇阿姨短的说她教课的情形,儿子甚至还有她的电话,晚上睡觉前会打电话跟她聊几句道晚安,这样已经很夸张了,现在居然还要他做饭给她吃?
“今天我和阿姨聊到几样我最爱吃的菜,我有说到亲子井,阿姨说她小时候她妈妈也会做亲子井给她吃,可是她妈妈很早就到天堂当天使,她也没有爸爸,不像我有爹地能为我做这道菜,很幸福,所以我想请爹地做给她吃。”
听见桑沁薇没有父亲,况昀展猛地想起她和赵南岳在医院发生争执的那天,赵南岳好像曾说她母亲当年识人不清,他想她应该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如今听来,她母亲似乎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离世,尽避对她泛起莫名的心疼,可是……
“我们不是沁薇阿姨的亲人,要爹地做亲子井给她吃,这样很奇怪。”听儿子喊沁薇阿姨习惯了,他也很自然的直接叫她的名字。
“不会啊,爹地就当我们是沁薇阿姨的亲人就好啦。”
况昀展为儿子的大方哭笑不得,难道小家伙就是把桑沁薇当亲人看,因此除了在学校上课喊她老师,其他时间一律自动喊她阿姨?
没想到儿子接着丢下更大方的话,说他已经邀请桑沁薇今天一起回家吃晚餐,会麻烦她送他回来,叫他今天不用去接他下课,只要专心做亲子井就好了。
他的宝贝儿子看来是执意要请桑沁薇吃他做的井饭不可,他若不答应,儿子只怕会失望得睡不好,于是他只好应允,中午过后便以文火慢慢熬炖要调配井饭酱汁的大骨高汤,并腌制鸡肉,直到稍早他才停下手边的程式设计工作,到超市多买一些蛋还有洋葱等需要食材。
是说,他居然得为一个擅自借用他名字当她老公一次,现在仍打算借他当三个月老公的女人下厨做饭,这象话吗?
半无奈半好笑地走进大厦,况昀展瞥见一辆高级宾士车停在大厦前,他认出开车门那人是管家丁奕,接着就见赵南岳由车上下来,两人亦看见他。
“况先生,我家老爷找你。”丁奕朝他喊。
带着赵南岳怎会找上这里的疑问,况昀展走上前,还未说话,丁奕便将一只牛皮纸袋递给他,要他先过目。
他狐疑地抽出纸袋内的纸张一看,居然是他的调查货料,上头详细列着他的出生资料、就学纪录,不过在工作方面只说他曾到香港工作一段时间,目前在一家贸易暨科技公司担任程式设计师,工作自由,平时大都在家工作,双亲现住苗栗,至于婚姻状况则为离过婚,育有一子,今年五岁……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肃穆静站在那儿的赵南岳陡然开口。
“你指的是什么?”况昀展平静的望着他,对于他私下找人调查他没有太大的反应。
“从调查资料可见你一点也不优秀,说好听点是工作自由的程式设计师,事实上我看你接不接得到案子都还是个问题,你还敢说你接近沁薇不是另有所图?你该不会隐瞒沁薇你有儿子的实情吧?”赵南岳的神情不满又不屑。
“沁薇知道我有儿子,他们相处得很好,还有,就算我在你眼中并不是个优秀的人,不过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对你们赵家的一切都没有兴趣,更遑论别有意图。”况昀展坦荡表态。
他不怪赵南岳一径觉得他的调查报告乏善可陈,而未去深思这简洁资料的背后可能是被调查者个性本就低调不张扬,加上某些他与公司有默契的不宣扬因素,使得外显的调查资讯缺少,毕竟他手上这份报告,是很难入赵南岳这样有身分地位之人的眼。
不过他的工作时间是真的颇为弹性,只有在开小组会议或向厂商及公司做说明时才需要到公司,其他时间在家负责分发的设计Case即可,当初他就是考虑到要照顾儿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至于他身为寰宇国际集团总公司特别顾问要处理的工作,亦常是私下处理,直接向寰宇国际集团总裁报告就行了。
原本他想说出自己并非桑沁薇未来老公人选的实情,怎奈脑中闪过她在医院拜托他帮她的无助神情,迟迟狠不下心来。
丁奕望着况昀展的眼神有着赞赏,他的神情坦然,态度磊落正派,只是他未贸然插嘴。
“我懒得听你辩解,光你离过婚有儿子,就证明你不适合沁薇,识相的话你赶紧跟她分手,我会为她安排最好的对象。”他不亢不卑的态度,看在讨厌他的赵南岳眼中,全成了城府深沉的表现。
“赵先生,沁薇的父母都不在她身边了,你是她最亲的亲人,何必老是苦苦相逼,这样只会使你们的关系更糟糕,不是吗?”况昀展好心相劝,只要他老人家愿意让步,一切问题将自动消失。
“这件事没有你置喙的余地!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沁薇。”
“请你别用钱侮辱人。”
“你休想放长线钓大鱼,别忘记你还有个儿子,如果希望他平安无事,就赶紧趁着我愿意付钱打发你时拿钱闪人。”教他的难缠惹得肝火勃发,赵南岳撂话恫吓。
丁奕暗抽口气,他知道老爷无心,可是以对方的小孩做要胁,实在不妥。
“要是你敢动我儿子,别怪我不客气,别欺人太甚,不然我马上和沁薇登记结婚,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她的脾性,你若想将事情弄得无法挽回、你们祖孙感情决裂的地步,你就继续坚持吧。”况昀展俊颜一凛,冷声回击,这个老人家激怒他了,不反击真以为他好欺负。
赵南岳的脸色很难看,但他难得未立刻回话,况昀展不中听的话点醒他疏忽的环节,沁薇那丫头的脾气一拗起来,半点都不输他,若把她逼急了,她也许真会和况昀展跑去登记结婚,甚至和他这个外公断绝关系。
“老爷。”丁奕低声轻喊。老爷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恍神。
赵南岳与况昀展无丝毫畏惧的双眼对峙片刻,做出决定。“你和沁薇的问题我可以过段时间再处理,但在我解决另一件事情前,你别煽动沁薇和你结婚,否则后果你自己负责。”
况昀展对于他所谓的另一件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冷冷地道:“不该做的事我白有分寸,也希望你真能冷静下来,重新思考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说完,他径自走进大厦。
“老爷,你不觉得况昀展胆识过人……我是说,目中无人。”丁奕对况昀展未假思索的评论,在接收到老爷投射过来的威严视线时急忙改口,开车门让老爷上车,接着驾车离开。
目前情况还很敏感,他还是别让老爷知道他其实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宾士车后座,赵南岳瞥了眼况昀展住的大厦,眸中映着不以为然,就算他是除了外孙女以外,敢当面顶撞他、和他大小声的人,他也不承认他有胆识。
只是目前他确实不宜再对况昀展或外孙女有任何相逼的动作,他必须先进行另一件重要的事,等事情解决,外孙女也许就会听他的,选择嫁他为她挑选的合适对象。
沉思中的赵南岳没发现,桑沁薇的座车恰好与他的黑色宾士错身而过,她看见宾士车由况昀展住处的大厦前骏离,也由他微降下的车窗看见他……
把调查资料放到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里后,况昀展来到厨房,准备要做亲子井,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心想难道是赵南岳反悔先前的决定,又来叫他离开桑沁薇?
深吸口气,他来到门前,提醒自己拿出最佳的耐性后才打开门,但映入眼帘的却是抱着他儿子的桑沁薇。
“小恒怎么了?”见儿子趴在她肩上,他忙不迭上前,想要把儿子叫醒。
桑沁薇轻声阻止,“别吵醒他,中午他没睡午觉,刚才他在车上睡着了,让他再睡会,等要吃饭再叫他吧,他的房间在哪,我抱他进去。”
“我来。”况昀展接手抱过儿子。
他住在五楼,虽然有电梯,但儿子可不是小Baby了,有时抱久了他也觉得累,况且睡着后体重更沉,她的身材这么纤瘦,真够她受的了。
她帮忙关上门,跟着他走往小恒的房间,站在门边看着他动作轻柔地将儿子抱上床,细心为他月兑下外套和鞋子,再为他盖上棉被,举手投足与神情尽是温柔,使他更添迷人的魅力……他转过身,两人视线相对,她像偷窥被抓包似的,心跳怦快半拍。
她不禁在心里暗啐自己的莫名月兑轨,她还有重要事要问况昀展,怎么会呆看他看得失神,她暗暗敛整出岔的心神。
“小恒为什么没睡午觉?”况昀展来到她面前,小声问道。
可是他心中却有一股小小的纳闷,适才转身看见她站在那儿,他一点也不觉得突兀或有违和感,仿佛她出现在他的住处很理所当然,这是什么心态?
“这要怪我,小恒的老师中午有事不在,请我帮忙照看小朋友午休,小恒说他睡不着,想和我聊天,我们两个就偷偷到教室外面讲话,结果他就没睡午觉了。”
桑沁薇有点不好意思的回道。
中午她应该哄小恒午睡的,可是当可爱的他说想和她聊天,她很自然的就答应了,因为她也很享受小恒天真的童言童语带给她的温馨感受。
况昀展并未加以责怪,毕竟儿子有多喜欢她,他比谁都了解。
“抱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对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我们到客厅去。”她拉着他走出小恒房间,以免吵到小恒。
来到客厅后,他不解的问:“你要问我什么事?”
“送小恒回来时,我看见我外公的车从大厦前离开,他来找过你,对不对?是不是又讲了很多难听话羞辱你?”与他面对面,桑沁薇有些急切地问。
这两天外公并未为她安排相亲饭局,她本还庆幸两人的纷争终于暂时停歇,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找上门来。
听她担心的并非他是否拆穿两人的假关系,而是她外公有没有出言羞辱他,他胸中滑过感动,本来余怒未消的他,情绪莫名平静下来。“他找人调查我,知道我离过婚有小孩,认为我不配和你在一起的不良条件又多一项,叫我赶快离开你。”
“还有呢?”
“我没说出我们毫无关系。”
桑沁薇楞了下,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关心错重点,不过此时她没心思细究这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关注顺序。“谢谢你在一星期的考虑期限内没戳破我的谎言,但我想问的是,我外公是不是还使出其他的威胁逼迫手段?”
况昀展眉头微凝,思索着是否该将赵南岳的恫吓告诉她,但又怕这样会害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外公肯定威胁了你什么,我直接去找他问清楚。”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无论他是不能说或不想说,她都要弄清楚外公到底是怎么逼迫他的。
“等一下,你去找你外公,一定会和他吵起来。”他一把拉住她的纤腕,阻止道。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非知道不可。
拗不过她的坚持,况昀展只好据实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