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宋喻准备告退时,细不可闻吁的一声是从酒壶那里发出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酒壶看去,只见一个拴在细在线的小银钩正悬在半空,若即若离地荡在酒壶旁,那尖锐的钩子险险地勾在壶把上,细线一松又一紧,银钩终于彻底钩住玉壶,紧接着,在顾胜与宋喻的目光中,那玉壶晃晃荡荡从冰块中拔出身。
浓眉下的黑眸倏尔一眯,当玉壶即将晃出自己的视线之前,猛地伸手一把握住,“颜、玉、尔!”
喀拉,顶上的瓦片清脆响动,夹杂着女子低低的惊呼。
彼胜冲出拟香阁,绕了半圈来到屋后,先是看见了架在檐边上的梯子,而后才从屋顶上找到了偷酒贼。
颜玉尔着一袭轻衣便装,像只青蛙似的趴在房顶上。
午后刺目的日光下,她身上的绯红衣裤显得格外惹眼,衬着腰际挽着的白色腰带,颜色分明。
“谁把她放进来的,天鹰呢?”天鹰是专门负责看守拟香阁的守卫。
“雄爷,您忘了吗?今天天鹰休班。”宋喻在一旁轻声解释。
其实在颜玉尔入府之前,天鹰就算天天休班也没关系,因为毕竟雄爷已经放了话,根本没有人胆敢擅进拟香阁。
可现在不同了,这位新夫人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今日天鹰不在,所以颜玉尔完全有可能也有机会溜进来。
听完宋喻的解释,顾胜低咒了一声,继而又抬头看向房顶,“喂,你爬这么高干什么?作死吗?”
方才自房中贯出屋顶的咆哮就已经令颜玉尔乱了手脚,如今听见顾胜的声音已经来到屋下,她就心儿更慌,忙不迭地想要往下爬,爬到房檐边上的时候伸出小脚试探性地往下踢了踢,似乎在找梯子。
瞧见她探出房檐的小脚,顾胜只觉得胆颤心惊,不由得更怒,“快给我下来!”
颜玉尔吓得脚一滑,架在房檐上的梯子被她无意间踢到,直挺挺地就倒了下来。
砰!梯子轰然倒地,紧追而来的宋喻差点被梯子砸到,吓得往旁边一跳。
房上的颜玉尔也被这动静吓到,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才发现梯子没了,胆颤心惊地往下面看了眼,好高!令人目眩的高度使得颜玉尔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月兑口尖叫,“救命!彼顾顾顾……”
没等她顾完,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忽然袭上领口,颜玉尔感觉整个人被提起来,接着身体便猛地朝放下飞去。失足的恐惧令她再次月兑口尖叫,她要摔死了!不过没叫一会儿,那不断飙出高音的红唇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
“唔唔唔…”
“鬼叫什么!”
熟悉的咆哮声成功地拉回了颜玉尔的理智,她这才发觉失冲感已经消失,不过身体好像还是悬空的。疑惑地掀起眼,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地面,啊,地面,真好,接着便是自己悬空的双脚。
咦?颜玉尔下意识地踢了踢脚,感觉这一幕好熟悉,看样子她又被顾胜提着了吧,哎,好讨厌,每次都像是腊肉一样,好没尊严呢……
不过以眼前的状况来看,保命还是比尊严重要多了。颜玉尔转了转眼珠儿,然后慢吞吞地抬起小脸儿。男人怒气冲冲的俊脸呈现在眼前,那双幽深依旧的黑眸此刻亮得惊人,燃着滚滚的怒火。
颜玉尔很识时务地露出抹讨好的笑来,“呵呵呵呵……”
“不准笑。”
颜玉尔立刻乖乖地把笑收回去,心虚地低下头。
“看着我!”咆哮再起。
她又嗖地一下抬起头,瞠圆了水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彼胜紧抿着薄唇,似乎还没能从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惊恐中抽身。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颜玉尔会跌下来,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如果自己不在场呢?如果自己不会武功,没办法飞上去救下她呢?
她这么小只,肯定会摔扁的。
真是的,落水、挨揍、醉酒,为什么她总是要这样离谱?鼻梁上的瘀青都还没消退,她就又出来作怪。
“颜玉尔,你每天都在致力研究于怎么把自己弄死吗?”
“没、没有。”
“那你是在搞什么鬼?”
“我只是……”委屈巴拉地对了对手指,嗫嚅道:“玉厄酒的味道太香了,我就……”
丙然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个女人躲了自己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再冒出来却是因为想喝酒!她的解释令顾胜怒火更盛,灼人的目光几乎要在颜玉尔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其实颜玉尔也不想的,毕竟是一朵花,这么爱喝酒、吃肉确实不太好,所以自从那日被他在床上狠狠地教训过之后,她就痛定思痛,决定斋戒几日,恢复往日做花时的好习惯,好好地吸收一下日月精华。
可是没坚持几天,颜玉尔就选择了放弃,呜呜呜,她真的好想吃肉啊!
那些美食与美酒好像会说话,虽然藏在地窖和肉坊里,可那诱人的香气还是像有灵性似的,无声无息地飘过来挑逗着她的鼻尖,彷佛一只小手,不断地在颜玉尔眼前勾来勾去,那姿态好像是在说,来吃我呀,来喝我呀,来吃我呀,来喝我呀。
所以她就……哎,重重一叹,颜玉尔耷拉下脑袋。
彼胜盯着她,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滑去。
不知为何,在澄澈的日光下,她绞住衣角的白女敕小手,和那因为低头而露出来的一小截纤细玉颈,都显得好诱人。
彼胜瞳眸变得更加灼烫,不由得揪着衣领把她提过来,响亮的咆哮变成了阴沉的质问,“我上次有没有告诉你,若是再敢去地窖和肉坊……”那天在床上,她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所以我没有去!”颜玉尔连忙想要解释,可抬头后却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让她感觉顾胜的呼吸已经吹进了自己的衣领,带着火般的温度,一如那夜他不断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手一样,顺着衣领徐缓而下,撩得她浑身发烫……
忍不住又把头低了下去,“地窖和肉坊有好多人看着,我根本靠近不了,所以……”
“所以就偷到我这来了?”注意到颜玉尔红透的耳根,顾胜声音更低,凑得更近。
她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啊,不要离这么近嘛!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害羞与紧张令颜玉尔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试图找点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当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一丁点艳红血滴之后,成功被吸引注意力的她不由得惊呼,“呀!”
彼胜却全然未觉,他眸光晶亮地盯着她的发心,须臾后轻笑,“很好,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颜玉尔傻傻地抬眼,“啊?”
彼胜没理会她的疑惑,楸着她就往楼里走。
颜玉尔一改平时的迟钝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会是、不会是又要像那天一样教训她吧?不要啊!慌乱之下,颜玉尔急急忙忙地大叫:“不要,我受伤了!”
受伤?顾胜脚步一顿,拧眉看向她。
颜玉尔连忙举起自己的手指头,献宝似的送到对方眼前,“你瞧,我被划伤了,还流血了呢……”说完似乎还怕他不信,又用那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地面,“流得满地都是。”
彼胜看了看那白女敕手指上的一小道划痕,接着又顺着她的手望去,瞄见那几滴小小的血清.
一直杵在一旁的宋喻忍不住道:“雄爷,要不要奴才去请……”
“不用。”
彼胜收回目光看向颜玉尔,一字一句地说,“痛一点才会记得教训。”
希望噗也一下子破灭了。
彼胜非但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大手一捞直接将她扛横抱起。
片刻的天旋地转之后,颜玉尔已经窝进了一个坚硬炙热的怀抱,不过这次她却没有丝毫温暧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都要烧了起来,“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彼胜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回房。”
“我不要回房,呜呜呜,顾胜,放了我嘛,上次真的好痛、好累,我有好久都不能好好走路呢,不要了好不好?呜呜呜……救命啊……”
彼胜可不管颜玉尔如何求饶哭诉,顾胜还是脚步不停。
上次被教训的过程还记忆犹新,一想到第二天那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颜玉尔就觉得胆颤心惊。
对顾胜的刻竟躲避令她和他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好几天,可谁知今天才有点小动作,就被他给抓了个正着。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嘴馋了,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