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他长眼睛生眉毛,没见过那么机车的女人!
有些疲累地躺在家中擦拭干净的地板上,凌绍洋之所以没力的理由,一半是因为整理搬家后杂物的疲累,但有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对门邻居黎水凝的刻意刁难。
他一定是上辈子杀了她全家,不然就是勾引她老公,否则她干么一天到晚找他的麻烦,连给他一分钟安宁的片刻都那么小气。
天晓得那家伙是干啥工作的——她看起来不像无业游民,更何况无业游民恐怕买不起这社区的房子。
他难得让自己放两天假处理搬家事宜,那女人也待在家两天,身上像装了针孔似的,只要他一有任何动作,她就像装了监视器般神出鬼没地冒出来纠正他,还用谴责的眼神凌迟他,根本欺人太甚!
那女人是不知道人都会有脾气的吗?他是不想同她计较,况且他才刚搬来,总得留点好名声给人探听,否则以她屡次惹他发火的行径,早就被他轰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他实在忙得没时间看她拿来的生活公约,也不晓得她是不是骗他的,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有话说,更可恶的是她非要一一指正,差点没把他气到脑中风!
麻烦的是,这房子是他花大把大把银子……不,大把大把钞票买的,不如以往住的房子仅是租赁交易,可以帅气的拍拍,趾高气扬地跟房东说“大少爷我不爽租了”;货物售出概不退还,这点常识他还有,凭他的修养,他也做不出来这么没品的事。
就算他想月兑手,这一转一卖之间可说不准稳赚不赔,万一他还倒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啊~~累到一个极点,光是这样躺在地板上都觉得好舒服,虽然才刚入春,天气还有丝清冷,但劳动过后接触这一片冰凉,实属乐事。
他微酸的眼盯着天花板,视线范围随着眼皮越来越重而逐渐变小,才打算就这样闭上眼小眯一会儿,谁知道连老天爷都跟他作对,才刚闭上眼,他的手机就响了。
“Shit!”他低咒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捞来身边不远处,客厅矮几上的手机。“来者何人?有屁快放,无事退朝!”
“皇太后底家啦,你退哪门煮朝?”
他心里才犯嘀咕,想不到老妈何秀子的声音便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典型乡下欧巴桑的“台湾国以”。
“妈?系李喔!”他干笑,真是说人人到,说鬼……不,说娘娘到呢!“安娜,找我有事逆?”
他到台北已有多年,早就把乡下的口音戒得干干净净,但只要和老妈一对上话,打小养成的口音就会莫名其妙冒出头,完全没有道理可循。
“安娜!安娜底酒店啦!”何秀子没好气地反呛一句。“而且你老妈偶的英文名是安妮,嗯系安娜。”
儿子就是没女儿贴心,连她的英文名都记不住,偏偏她就生了这么个带把的,再多也挤不出来;隔壁邻居和朋友的女儿都既贴心又会撒娇,哄得那些妈妈阿姨们开心得要命,瞧得她都要嫉妒死了!
“哎哟,不过差一个字而已,那么计较干么?”他闭了闭眼,不想上什么英文课。
“差一‘次’差天南地北,当然要给他计较。”何秀子得理不饶人地嚷道。
插一次?妈啊!发音不标准实在是件恐怖的事啊!凌绍洋的手滑了下,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手机。
“……妈,你跟潘叔还好吧?”向来亲切爽朗的老妈突然吹毛求疵起来,他感觉不太对劲,直觉问了句。
他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虽然小时候的环境不是很好,但好在老妈徐娘半老仍风韵犹存,老爸过世不到两年,就出现一位潘叔来追求并照顾老妈跟他,所以他才能在小小的年纪有机会学音乐,否则他现在压根儿不可能有当作词作曲人的本事。
他很感谢潘叔的,那个男人等同于他的老爸——他亲生的老爸在他还没啥记忆时就挂点了,对他而言,潘叔才是他的父亲,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捍卫潘叔和老妈的爱情,绝不能让老妈对潘叔做出始乱终弃这般泯灭天良的事来。
“你速头壳几康喔?还不是老样子,哪有什么好不好?”
何秀子的头上冒出一个大问号,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怎会让儿子有那般莫名其妙的联想,以为她和老潘吵架是哪招?
“倒是你,三俗二年来奈拢呒看你带一猪虎神茫仔回来过?”
“最好你指望我带虎神茫仔回去啦,你是嫌我们乡下的蚊虫不够多喔?”他翻了翻白眼,惊觉这几回老妈来电都会问到这个问题,不禁全身戒备地反问:“妈,你说的虎神茫仔不会是女人吧?”
不会吧!他也不过才三十二岁,老妈有这么急着把他当存货出清吗?!
都什么时代了,他还以为老妈很开明,他永远不必面对什么狗屁催婚的事,想不到老妈也不过是凡夫俗“女”,竟然会拿这种事来烦他!
“‘会’话!不然速叫你带茫仔肥来给偶打逆?偶的意速速偶想抱孙哪!”何秀子也不罗嗦,直接挑明了讲白。
“抱什么孙?抱潘叔比较实在啦!”凌绍洋没大没小的揶揄了句。
“嘿呒同啦!”何秀子将话筒稍微拿远一些瞪着,差点没将手上的话筒给瞪出个洞来。“你潘叔嘛救甲意囝仔啊!快企给偶找个女朋友来……嗯丢,是快企给偶‘起’个某回来啦!”
“妈,老婆是娶来的,不是‘起’来的。”还同胞们起来咧!好险不是在墓园,感觉乱诡异一把的。
虽然他很习惯老妈国台语交杂的说话方式,但三不五时,他还是会没礼貌地取笑她一下,毕竟老妈待他就像好朋友一样,他偶尔没大没小也只是刚好而已。
“青菜啦!听得懂丢贺,就会跟偶应嘴应几啦,搞不懂生你干么的咧!”何秀子不耐烦了,潘仔还等着她一起去散步呢!“灾吼?偶要企散步了,byebye!”
不等他回答,何秀子啪哒一声,帅气地挂上电话,散步去喽~~
不敢置信地瞪着被切断的电话,凌绍洋忍不住笑了。
他的老妈就是这么可爱,偏偏说什么都不肯跟他到台北来生活,让他感到些许遗憾——也是啦!老家有潘叔陪她嘛,台北可没有,难怪老妈不肯上台北来,他完全能够理解的啦!
他对着天花板傻笑,半晌后脑袋才又开始运作。
找对象是吗?
说得那么简单,好像老天爷随随便便就会把对象送到他面前来似的,那种东西可不是说要就会有的。
一切,还是得靠缘分的!
彼仁愿领着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搭上电梯,是地方歌唱比赛被唱片公司看上的新人,由他带来让凌绍洋监定监定歌艺,并看能不能由他还算满意的作品里挑几首出来出片。
超优的词曲都被一些歌王歌后拿走了,这些新人能捡到几首凌绍洋的作品出片,就该烧香拜佛,感谢祖上积德喽!
孰料电梯门刚开,一个娇小的女人就站在电梯前等着搭乘电梯,差点和没预料到这情况的他迎头撞上!
“呃,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顾仁愿的脚又缩回电梯里,一想不对,他得出去了,赶紧道歉,领着两个新人走出电梯。
黎水凝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和两名女生,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你们,是找凌先生的吗?”她倏地出声轻问。
这一层楼就两户,一户是她住的右边,另一户自然就是左边的凌绍洋,除了这两户,没有其他住户了。
“对啊!”顾仁愿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毕竟他压根儿没预料绍洋会和邻居有互动。“你是?”他好奇满满地反问。
那家伙根本是枚超级大宅男,平时出门除了到工作室和录音室之外,连朋友间的聚会也鲜少出现,这样的人说不定连邻居家有几个人、那些人长什么样都不晓得,更别提认识自家的邻居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显然他的预测出现误差值,眼前这名清秀可人的小女人,显然是凌绍洋的邻居,才会对他如此提问。
这可令他好奇了。
是什么理由跟原因,会让凌绍洋那宅到不行的家伙和这名女子有所牵系?实在是让他颇觉玩味的状况呵~~
“我是这一户的住户。”指了指自家大门,黎水凝的秀眉未曾松开。“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一般来说,外来客通常是由管理员通知住户,由住户下去接人上来,但眼前的一男两女之间并不见凌绍洋人影,所以她对这点感到质疑。
“喔,我是B栋的住户,有出入的磁卡。”顾仁愿勾起嘴角,扬了扬手中的磁卡。
这个社区是以英文字母为栋别来区分,他住B栋,凌绍洋则是买在F栋,虽然不同栋,但出入磁卡是共用的,免得有些大家族的各成员买在不同的栋别,出入不方便,也算是对住户一种贴心的服务。
原来如此。黎水凝不觉多看了他身后那两名女子两眼。
“那她们……是你的亲戚?”一问还有一问问,她一开始发问,大有止不住态势的迹象。
“不是,她们……”
“不是的话要让管理员登记,你让她们登记了吗?”为了社区内部的安全,这绝对是必要程序。
“没有,可是……”可是是他领进社区来的,他可以负责。
“那不行,得麻烦你带她们去登记身分资料。”她按下停在原处的电梯键,不由分说地将三人又推进电梯里,然后按下一楼键。
“欸……”顾仁愿快昏了,没想到会冒出一个这么卢的女人,比他还“顾人怨”!
“既然你是社区里的住户,就该清楚社区公约,你应该知道这是所有住户最基本的义务吧?”黎水凝义正辞严地晓以大义。
“我知道,可是……”可是不必这么麻烦吧?大家行个方便不挺好?况且他以自己的人格保证,难道还不够?
“没有可是,该做的就要身体力行,这样才可以确保社区安全,大家也才能住得安心,你说是吗?”
彼仁愿的声音一再被打断,几次之后他认命地闭上嘴,无辜地睐了眼身侧的两个新人,发现她们都掩着嘴在偷笑。
奈安捏?
这还是他搬到这社区两年多来,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状况……
呃,等等,他记得好像有哪个住户跟他抱怨过,说社区里有个超机车的女人,这个要管、那个也要管,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放过,该不会就是这女人吧?!
不自觉地多看了黎水凝两眼,莫名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在他胸口间漾开。
凌绍洋啊凌绍洋,你还真他妈的狗屎运,千挑万选选到这么罗嗦的女人当邻居;难怪社区里几乎售尽的空户,就留着这一户始终无人问津,着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哎~~他是否该为好友一掬同情之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