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方楚楚刚松了口气,抬头见韩非正定定盯着自己,她呼吸乍停,顿时仓皇地想退开。
他却用双手固定她后腰,不让她动。
那双闇黑无垠的眼眸依然紧紧擒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问话的嗓音微哑,显然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她听不出来,她只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韵,“这样做不好吗?”
她故作镇定。“这样……你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为什么要帮我?”
是啊,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
“怎么可能没有理由?”
她咬牙,想着该怎么做才能逃月兑这令她尴尬的一切,最后仍是选了她最熟悉的方式,骄傲地扬起下颔。
“我方楚楚做事就是这么我行我素,你又不是不了解,需要什么理由吗?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没必要保护我。”他深深地望她,良久,才放开她。
她连忙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有些安心又有些怅然若失,她毕竟是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暧。
方楚楚自嘲地寻思,唇角刻意扬笑,“这不是保护,这是……交换条件。”
剑眉一挑,“交换条件?”
“嗯,我想你欠我一份人情,想你答应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瞧他一副警戒的样子,很怕她提出什么他做不到的事刁难他吧?呵。
方楚楚冷笑,“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自然会告诉你,你就提心吊胆地等着吧!”
语落,她淘气地朝他送了个飞吻,轻快离去的倩影宛如仲夏夜里的森林精灵,韩非不悦地瞪着。
“最近跟韩非相处得怎样?”
“什么怎样?”
“你知道爸的意思。”
“我不知道。”
“唉,楚楚!”
长长的叹息,像要绵延到宇宙的尽头。
方楚楚咬唇,倔强地望着父亲,她也不晓得为何自己每回跟老爸讲话总要像个任性长不大的丫头,但他……确实常常惹火她啊!
“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韩非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因为我快死了!”
“楚楚!”方启达骇然喝止女儿,浓眉纠结成一团,他最气这丫头动不动就提“死”这个字了,总是令他心惊肉跳,“你就非要这样刺激你老爸吗?哪天把我气到中风你就开心了是不?”
“你身体那么硬朗,哪会中风啊?”
“谁晓得?我们这年纪的人会发生什么事很难说,而且我每天在医院工作这么忙,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方楚楚投降,“老爸不会中风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方启达凝视女儿,见她秀眉微微蹙着,眼神夹杂着不情愿与担忧,知她还是关怀自己的,再怎么嘴硬,毕竟父女亲情,难以抹煞。
他温和地微笑。
见他那心领神会的笑容,方楚楚樱唇又嘟起。
“老爸,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我没事,血压体温都正常,心脏也勉强还能撑住,你看过了可以放心了,快去忙你的吧!”
“你这无情的丫头!就这么急着赶你老爸走?”他笑啐。
她轻哼一声,别过头。
他看着她微微苍白的侧颜,虽然神情仍有些许憔悴,但比起平常,她今日算是神采奕奕了。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看你眉飞色舞的样子。”
“哪有啊?”
方启达又是一声低笑,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秀发。
“听说这阵子韩非每天都过来看你好几次?”
“呋!他是我主治医生,当然要来看我。”话虽如此,她颊畔却可疑地染红。“听说晚上还陪你一起吃饭?”
“那是因为他嫌医院伙食难吃,我这边有五星级饭店料理,当然来我这边搭伙划算。”
“是这样吗?”
“不然还怎样?”方楚楚没好气地转头瞪自己老爸。
方启达笑而不语,他很明白女儿性子倔自尊心强,即便心里暗恋着一个人也不会甘愿承认的,他只希望那个得她青睐的年轻人能体会她的好,给她幸福。
问题是韩非在他面前总是淡淡的,他不确定他对楚楚是否有好感——那小伙子也颇有傲气啊!
方启达百感交集,又揉了揉女儿的头,这才缓缓起身,“那我走了,晚一点再来看你。”
“嗯!”方楚楚目送父亲离去,唇瓣颤着,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开不了口,
她怎么能问他关于母亲忌日的事呢?她想,他该早就忘了,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她独自去给母亲祭坟。
可今年,她却被困在这栋白色巨塔里,几个小时也好,她想出去替母亲扫墓……
“在发什么呆?”一道清隽的嗓音落下,她震了震,望向来人。
是韩非,他依旧是一身白袍,也依旧显出令人着迷的勃勃英气,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穿白袍了,他彷佛是天生的医生。
“护士有来帮你量体温、血压吗?”他问。
“我爸亲自来帮我量的。”她答。
“院长来过?”
“嗯,他刚走。”
看来方启达确实很疼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使工作再忙碌也要拨时间来探望她。
韩非默然寻思,借着检测心电仪的动作掩饰讥诮的思绪,他并不讨厌方楚楚,
若不是方启达当年害死他父亲,他或许能跟她做真正的朋友,但现在,就算他表面与她和平相处,他的心也有隔阂。
这女人不可能是他的朋友,他顶多可以……对她和善一点。
“你早餐有吃吗?”
“有。”
“都吃光了吗?”
“要不要我顺便报告都吃了哪些东西?”她瞪他,“你管真多!”
“我不想你再晕倒。”他淡淡地回应。
“因为怕抱不动我吗?”她讽刺。
“因为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他看完心电图及血压等数据,满意地颔首。
“你今天身体情况不错。”
“我觉得我这几天精神好多了。”她乘势追加一句。
“嗯,这样很好。”
“所以……”
“所以怎样?”他听出她话里的迟疑。
她眨眨眼,似是思索着该怎么说,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开门见山。
“我想申请外出。”
“什么?”他讶异。
“只要几个小时就好,让我外出。”她要求。
他皱眉,“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你随时有晕倒的危险。”
“你刚不也说了?我这几天情况好多了!”
“还是不行。”
“韩非!你……”她懊恼地抿唇,眼眸喷火。
他任由她恨恨地盯着,丝毫不为所动。
她更气了,他不晓得应该让病人保持平静的情绪吗?可恶!
“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欠我一个愿望吧?”
他一凛,凌锐的眼神射向她。
她从容微笑,“那天晚上的事,难道你忘了吗?”
“怎么可能忘?”他语音粗哑。
两人同时忆起那个晚上以及那个异样的吻,方楚楚眼睫轻颤,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敛下眸,“我……我想到要你答应我什么愿望了。”
“你要我答应你外出吗?”
“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
虽说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担忧这女人会提出什么古灵精怪的要求。
那夜他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没打开保险箱,反而被她逮个正着,他很呕,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他绝对说到做。
“你说吧!只要我能力所及的,一定帮你。”
她深深地凝睇他。“我要你陪我外出。”
“明天是我妈的忌日,你陪我去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