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靳开始在吴家外面站岗。
正确来说,他只是坐在车子里,透过挡风玻璃紧盯吴家的门,等待吴彩虹出来。
吴彩虹早上起来跟家人用完餐后,才打算再陪父亲一起去田里帮忙,正要踏出家门,却见对面停了辆房车,王子靳人就在车里,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只能转身进屋,告知父亲、兄长她今天想留在家。
吴父和吴国伟并没特别注意停在对面的房车,更不知里头有人,因此不疑有他的开着自家小货车便往果园去了。
吴彩虹虽回到楼上待在房间看漫画,但其实心有旁骛,每隔一段时间就认不住走到阳台,偷偷观望楼下那辆银灰色房车。
他的车一直停在那里,隐约能透过深色隔热玻璃,看见他左手肘撑在车窗框、支着额头的身影。
她眉头一拢,开始感到不放心。
虽说待在车里的他一定持续开着冷气,但这正中午的炎热酷夏,肯定仍炽热难受,而他最怕热、怕流汗,又怎会这样屈就在犹如烤箱的车里度过一上午?
他早餐有吃吗?是几点就在那里等了?他是在等她主动找他说话吗?
中午时分,再度前往二楼阳台观望车子动静的吴彩虹,益发担心起来。
这寺,听到楼下传来母亲喊她吃饭的声音,她转身下楼。
“彩虹,你有没有看到对面停的那辆银灰色车子?我早上出门买菜,回来时还在,车里的人不知是在等谁?坐在里面吹冷气吹一上午,不知要浪费多少油钱呐?”吴母纳闷说,对这怪异情景很好奇。
她只在出门及返家时偷瞧那车子,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是个戴墨镜的男人,而会认定对方没熄火一直开着冷气,是因这种大热天,若没开冷气还在车里待那么久,早被烘晒成人干了。
吴彩虹一度想开口,告知母亲对方正是他们昨天谈论的对象,却突然有些踌躇,一时说不出口。
她其实不知道该拿一直等在那里的他怎么办,是希望他放弃离开,或该去听他说几句话?
尽避他蛮横霸道的言行一再伤了她,可她无法真正怨恨他,尤其在听过他的手机录音留言后,其实已气消大半了。
只是她不希望自己太过心软,轻易就向他言和,她还是想表达对他的抗议,才选择暂时不理他。
只不过见他将自己关在狭窄的车内,感觉像在自我惩罚,她不禁心疼不舍,有些拿他没辙。
午饭后她再度上楼,待在阳台观察,而车里的人依然豪无动静。
现在都一点半了,他竟然也没打算下车去吃午餐,该不会真要绝食静坐吧?
她心口微微一抽,思忖着车里的他有没有多喝水补充水分啊?
她愈来愈无法硬下心肠作势不管,正考虑要下楼找他,忽地看见驾驶座上,原本只是一手支额头的他,蓦然整个上身趴在方向盘上。
她心一惊,急忙慌张地奔下楼,顾不得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就直接冲到对街的车旁。
近距离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趴在方向盘的他,感觉不太对劲,她手急敲车窗。
原本闭着眼,神情痛苦的王子靳,一听到声响缓缓抬头观看,一见是她,他瞠眸愣住。
因她昨日怒声说不想再见到他,即使很想好好向她道歉,他也不敢直接上门找她,只能一大早等在她家门外,等她出门再跟她谈谈。
或者,等到她愿意主动上前对他开口,就算是怒声怨骂,他也会欣然领受。
他降下车窗,对她强牵起一抹笑意,才想开口说什么,她已心急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蹙眉问得忧心忡忡。
尽避他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上扬,可脸色很难看,额头冒着汗,唇瓣泛白,肯定出状况了。
“可能……中暑了。”他哑声开口,原本再见到她,该先对她诚心说声抱歉才对人现下他却连好好道歉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笨蛋啊!大热天的干嘛把自己关在车里?”她忍不住骂他如此伤身的行为。
“我有……开冷气……”王子靳声音显得虚弱,头痛欲裂,也觉得自己很不中用,不过是坐在车里吹冷气几个小时,竟然中暑了。
“快下车,先进屋里我帮你看看。”吴彩虹忙拉开车门,催促他下车,真怕他就这样昏倒在车内。
一听到她愿意邀他进她家,尽避身体难受无力,他仍撑起身子熄火下车。
所幸他还有一点力气,勉强能步行到仅几步之远的吴家。
一领他进客厅,吴彩虹便对讶异的从厨房走来探看的母亲道:“妈,他中暑了!你帮我倒个米酒,我先帮他刮痧。”
说完,她匆匆去冰箱拿罐运动饮料返回客厅,先将吸管插上铝箔包,才把冰凉的钦料递给坐在沙发的他。
“先喝完,我帮你刮痧。”
“刮痧?”大口喝下半罐饮料的王子靳,这才稍感舒服些,却对她说的治疗方式心存异议。
他一向最怕痛了,何况是那种伤皮肉的民俗疗法。
“不用了,有没有止痛药,给我两颗就行。”他仰脸紧闭上眼,背靠沙发,头仍是痛得厉害。
“中暑刮痧才能见效,吃止痛药对胃不好。”吴母端了碗米酒走来,对他温言劝道。
前一刻乍见女儿带个陌生男人进屋,她很惊讶,可前后推敲了下,很快猜出对方来历,肯定就是昨天跟女儿发生争吵的王子靳,而他呆坐在车内大半天,怕是来求女儿原谅的,她也挺担心他的身体不适。
“彩虹很会刮痧,你要不放心,伯母替你刮也行。”将米酒跟刮痧板搁在茶几后,吴母笑说。
“我妈手劲很强,包准你痛得哇哇大叫。”吴彩虹故意吓他,要他只能二选一。
原本该拒绝到底的王子靳,此刻竟妥协了,乖乖选择他所熟悉的、温柔的吴彩虹服务。
他委屈的曲膝坐在矮凳上,让站着的吴彩虹能便于刮痧,可才刮了两三下,他已忍不住嚷叫抗议喊痛。
“轻、轻一点……痛--痛死了!”他身子扭来扭去,不停唉唉叫。
“你、你是不是故意要报仇?”他苦着脸抱怨,怀疑她有公报私仇之嫌。
“报仇?”吴彩虹先是一怔,随即一手将他歪扭的肩头扳正,右手紧握刮痧板,往他颈背用力一刮。“这种力道才是报仇--”话未完,前面的男人已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连人在厨房的吴母都被吓到。
“你--你想杀人啊?”王子靳转过身,抬起头,恶狠狠地瞪视她,他痛得眼角飙泪,若出手的人不是她,他早翻脸了。
皮肉的痛楚比头痛更令他难受啊!
“这种力道哪能杀人,要不要示范一下能杀人的力道?”吴彩虹故意说得冷血,其实她就是使劲吃女乃力气,也不可能用刮痧板伤人。
“不要!”王子靳忙抬手捉住她右手腕,真怕她潜在的蛮力,他都不知她几时变得这么粗鲁。
“我不刮了。”他另一手将撩起的上衣给拉下来,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
“刮没几下就红了,还会痛就表示中暑严重,更要好好刮完散热,才容易恢复体力。”不再开他玩笑,她认真解释。“先前的力道只是一般而已,我帮我爸刮痧都比那多一倍力气,他也没唉过半声,是男人就别这么耐不住痛。”忍不住叨念两句,她自个儿被刮痧都没他这样哀号连连。
“我细皮女敕肉,跟一般男人不同。”王子靳直接站起身,不再接受这种可怕治疗。
“确定不刮了?”吴彩虹因他的逃避略有不满。
“不刮了,而且以后绝对不再尝试刮痧。”他匠钉截铁道,将上衣拉整妥当,便要往沙发落坐。
“不刮的话,就回你车上去。”吴彩虹板起脸,心里其实很担心他身体,却不像过去那般软里说服他,而是选择冷淡攻势。
话一出口,王子靳立刻转头看也,神情怔了下。
“好啦好啦!傍你刮就是。”见她微绷的面容,他害怕她生气,更不愿被她赶走,只能乖乖妥协。
他再度往小矮凳坐下,撩高上衣,低下头,当自己是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就算被刮得体无完肤,我也不会再叫一声,只要你能气消,别不理我就好。”他宛如被抛弃的小狈,说得可怜兮兮。
吴彩虹第一次见他这般低姿态,不免讶异又好笑。“只是替你刮痧,又不是藉机体罚。”边说边以刮痧板沾取米酒往他颈项搽抹,再度替他刮痧。
罢开始他还会不断闪躲,一会儿向左、向右,或縯着头向前倾,但都忍着没再出声喊痛,闪躲后也会又自动归位坐正,让她继续虐待他的皮肉。
不仅是颈子和肩膀,连背部都刮出几道暗红,可见中暑严重,吴彩虹见了不免心疼,也佩服他果真一直双拳紧握,隐忍着他以往不能忍受的皮肉痛,安静的没再抱怨嚷叫。
“好了,我再拿瓶运动饮料给你,你休息一下应该会觉得头痛舒缓了。”放下刮痧板,吴彩虹轻拍他的肩,边为他将撩高的上衣给拉下来。
“结束了?”王子靳声音有些颤抖,早忘了头痛,因背部更加如火烧。“你是不是给我刻了‘精忠报国’?”勉强挤出一丝幽默,他真不敢照镜子,观看自己被蹂躏的颈背。
“没有精忠报国,只有一个火红斗大的‘介’字,印在你的美背上。”吴彩虹笑说。
她转身去替他拿饮料,还拧了条湿毛巾返回,欲递给他。
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休息的王子靳抬眼望着她,没有伸手拿饮料或接湿毛巾。
“给你擦擦汗,这毛巾是新的,没人用过。”以为有洁癖的他介意,她微笑说道。
“彩虹,你肯原谅我了?”见她再度对他面露笑脸,自然地伺候他,令他心里高兴又宽慰。
“原谅什么?”吴彩虹微讶。
“再给我一次机会,请你回来我身边。”他难得语气恳切地说。
“我……不想。”将湿毛巾塞进他手里,她回答得有些作难。
一听她回绝,王子靳原本欣喜的情绪霎时荡下,不免焦急慌乱,将湿毛巾往茶几随意搁置,他站起身,面露歉然。
“彩虹,对不起,先前让你生气难过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是很幼稚霸道,那也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才无法忍受你去看别的男人,才会轻易就吃醋……”
回想他两度不分青红皂白就吃醋暴怒,态度恶劣的行径,自己都不免汗颜,而要向她坦承这种心情,其实也有些尴尬。
“吃醋?”她因他的话而怔忡,心口不由得怦跳起来。
他说,他太在乎她了,真是如此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受女慕,也很习惯这件事,包括对你也是如此,因你一开始就坦承是我的粉丝,我更认为你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忽略你的感情,也只懂接受,不会付出。雯雯曾训过我一顿,当下虽颇不以为然,但事后我不禁反省起来……
“彩虹,我长这么大,从没真正反省饼,更未想过要改变自己,我确实总自以为是,认为全世界就该绕着我转,然而当你不再愿意绕着我转,当你可能转去注目其他男人,选择离开我时,我才惊觉自己不能没有你。
“我需要你,不仅需要你的照顾,更需要你在我身上的心,需要你迷恋我的目光,需要你对我的感情……那些不是其他任何粉丝可以取代的,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情感,我也只想回应你的感情。”他一口气滔滔不绝道,说得深情款款,这些话、这般温柔语气,是私底下的他绝不可能表现出的样貌。
吴彩虹神情讶然地张大杏眼瞅着他,无法置信他的真情告白,这不同他初次对她告白那般简单、理所当然。
她心口感动,眼眶盈上水雾。
“彩虹,我知道改变不容易,特别是像我这种自傲自满的男人,但我只想为你改变,我想当个能让你快乐的好情人,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不会再对你颐指气使,不会让你感受不到恋爱关系,我会学着温务地宠你,会怒力改掉易怒的脾气,至少不会对你发作。”他扬起右手,对她立誓承诺。
她眼眶不禁滑下两行泪液,嗔怒道:“你很过分……”
她居然轻易被他几句甜蜜话给说服,然而面对这个她从没想真正放弃的男人,她怎可能再对他摇头拒绝。
“我很过分。”他马上认错,见她掉泪也很心疼不舍,立即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哄着。“以后不会了,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让你当公主,一定好好善待你。”大掌揉揉她的发,低头亲亲她的发旋。
“彩虹,那个……”吴母由厨房走来,才要问问王子靳有没有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却见客厅的小俩口已经彼此相拥言和了。
她也不好打扰,只得又转身回厨房,决定多煮一人份晚餐。
吴彩虹再度返回台北,告知经纪公司因她父亲病况大为好转,所以能重返台北工作,另一方面王子靳强力要她再担任他的随身助理,经纪公司自是立刻让她复职了。
再度恢复助理身份的吴彩虹,确实受到王子靳相当不同的待遇,当然,只有李雯雯知道他们两人已恢复交往关系,甚至是真正谈起恋爱。
他若没工作时,经乎都待在住处休息,吴彩虹便会以助理身份为他送食或代买些日用品送过去。
她比过去更勤于出入他住处公寓,常常一次能采买齐全的日用品,都得分批拿过去,就为怕不小心被人跟拍时能有正当理由开月兑,这是李雯雯对她的再三叮咛。
虽然李雯雯还是希望她尽量少出入他住处,却也没强硬阻止或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