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儿一张美颜在蛋白与芦荟日夜的冷敷下,总算救了回来。
不过月兑了一层皮后,林巧儿原就白皙的肌肤亦发娇白细致,剔透如玉,但因才复原,更惧日晒受风,所以蒋孟庭在南京城与朋友合办的第一次书画联展,她也就无法参与,只能寄予无限祝福。
“听说那小子的画大受欢迎。”
罗慕兰倒是去了画展,她算是瞧着蒋孟庭长大的,对他的成功也挺开心。
“我就说这门亲事不错吧,楚霸天原来还挺有艺术眼光的,听说他买了许多张画。”
简唐山问题与有荣焉,一脸得意相。
不与简唐山怒脸相向时的罗慕兰笑脸吟吟,其实还挺耐看。
“是哦?楚霸天也喜欢艺术?但我认为比较大的成分是,他根本就是冲着巧儿的面子买的。”
“胡扯,主要当然是欣赏孟庭那小子的画技,被他伟大的艺术感动了,否则真个一张两张也罢了,哪会一口气全部买下?”简唐山辩和脸红脖子粗。
“我早说那孩子前途不可限量,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学生嘛,好老师六下出去的,岂有丢脸之理?”
“哼,少臭美了,主要还是和归功于巧儿,那小子都以巧儿当模特儿,若非她长得美,那小子画得出来吗?楚霸天是冲着巧儿的面子才买那些画,你懂什么?”
像是水遇冰点结冻没有例外,罗慕兰的笑脸马上冻成一片平板,抛出冷言冷语,反正不挫挫简唐山的气势,她就是不舒服。
“咦?所言差矣!若非孟庭功力好,就算用天仙美女当模特儿,也画不出好的艺术品来,我敢断言,楚霸天这么识货,孟庭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我偏说是巧儿的功劳!”
“是孟庭那孩子画得好!”
唉,又开始吵了……
街坊邻居一听见,莫不速速闪避走人,任他们去吵个够。
☆☆☆
随着舞会日期愈近,裁缝店的生意又更加热络。
林巧儿既无法出门,剩余短暂的学生生涯也只得提前结束,答应叶梦殊的舞衣已经设计好,只剩最后的几个步骤,她希望自己可以尽快完成。
缝着缝着,她叹口气,忍不住又发起呆来。
或许是待嫁女儿的心情作崇吧!
她甩甩头,想甩去起伏不定的思绪,索性拿起抹布,仔细擦拭着梳妆台旁的书柜,把每一本书都从架上取下,轻轻拂去灰尘,再搬到后院里,平铺于地面的竹席子上晒。
她爱极了这些书,这一本本显得陈旧的书,都还保存得极好,它们陪着她一起作梦,陪着她走过童年时代、少女阶段的美女岁月。
虽已是民国,新观念讲究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受教育,但多数可以到学堂里受教育的,都还是来自大户人家,一般寻常百姓饭都吃不饱了,哪有余钱去作文人雅士的美梦呢?
照说以她的平凡家世,她无权奢想到学堂念上一天书的,但父母却撙节地让她受新式教育,现在也该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要璚,还晒这些书做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想将这些书当陪嫁带过去?”
林巧儿的母亲从屋里出来,嘴里叨念着。
林巧儿抿嘴微笑,她正有此打算。
“哎,嫁作人妇不比在家里,虽说已经是民国,不再是旧时代,但孝顺翁婆、为人子媳的礼数,还是不能不顾。”
“知道了,妈。”
“对了,那边捎来消息说,婚礼就定在舞会同一天举行。”
“啊?!”
要巧儿有点愣住,她原以为起码也会等舞会过后才会择期订婚,之后再结婚,没想到会这么快!
之后,婚期既定,林家是一片喜气洋洋。
罗慕兰和简唐山第一次合作当媒人就马到成功,当然也是喜不自胜,与林家二老一般怀着嫁女儿的心,帮忙里里外外打点着。
☆☆☆
巧儿要嫁楚霸天?!
蒋孟庭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一方面,这阵子他一直忙着画展的事无暇他顾,另一方面,也是顾虑林巧儿晒不得阳光,日前又才不慎晒伤,令他愧疚不已,所以也就不敢再邀林巧儿出门,没想到事情竟有这么大的变化!
于是他马上冲到林家登门拜访。
“你就这样把自己嫁给个陌生男子,不嫌太冒险吗?”蒋孟庭双手盘在胸前,有点质问的意味。
林巧儿抬起眼来瞅着他。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蒋孟庭有点恼怒,有有点弄不清楚自己。虽然他们之间一直保有良好友谊,谁也不曾想越雷池一步,但突闻青梅竹马要嫁给别的男人,蒋孟庭像挨了一拳,心中涌起浓浓的酸味,好像心爱的东西被抢走,十分难过与不舍,也有点被侵犯的愤怒。
“你说清楚呀,为什么要嫁那人?”
蒋孟庭问到林巧儿鼻尖上去了。
林巧儿苦笑,轻轻推开蒋孟庭,“我终归也是要嫁人的呀!”
“你嫁人,那我……我怎么办?”
“你自然也会遇上心仪的对象,”林巧儿轻声说,“我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路要走,友情却是不受影响的,不是吗?”
蒋孟庭闷不吭声。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得分开,得各走各的路,从小到大,他一直习惯有巧儿在身边,他总是霸道耍赖,而她也几乎都是有求必应,而今,她突然要嫁给别人,他怅然若失,却又不知如何据理力争,这种事好像也没办法用耍赖的方式达到目的,除非……他想娶她?但他却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也想,想……”
“想什么?”林巧儿侧着脸问,水灵灵的眸子望得蒋孟庭心虚地别开脸。
“不说这些了,你确定要嫁那家伙?”
蒋孟庭气呼呼地,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林巧儿的气。
“哎,我家的情况,也容不得我不如此──”
“如果我有钱就没问题了,你也不必这样轻易将自己卖给一个鲁男子!”
“何必出口伤人?他不是买了你许多幅画吗?”
“这──那又怎么样?我才说呢,他干嘛那么大手笔,原来是因为你,有钱当然就能摆阔。”
“钱本身没有罪呀,重要的是如何使用,我想,那人应该不坏吧!”
林巧儿轻喟,想到楚霸天那张照片,忍不住用手绢掩住嘴角隐约扬起的笑意。
蒋孟庭倒是没忽略掉林巧儿的这个小动作,哼一声哽在喉咙里。
“人不坏?好,这可是你说的,你最好给我过得幸幸福福的,否则,”蒋孟庭粗里粗气地掩饰突来的哽咽,“你就把他休了,回来找我,听清楚没?”
撂下这段话后,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蒋孟庭离去,林巧儿独自在后院发了好一会儿呆。
林家二老看在眼里,担忧不已,只盼快快将女儿嫁出去,希望她嫁得好,过得幸福,了却他们的心头大事。
☆☆☆
众人期盼的世纪舞会终于来临,加上婚礼一并举行,就益发声势不凡了。
原本楚霸天开这个舞会,除了一时兴起外,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想借此拉拢人心,透过盛会展现财力,既结交地方名流政要,亦对一般百姓示好,在南京城奠一基础,立稳脚跟。
丁雄说得没错,虽然民国风气渐开,但中国人见过世面的却不多,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让南京人过过洋瘾之余,绝对会留下深刻印象,主人的声望必可因此打开,可谓一举数得。
加上无心插柳,配合进行的婚礼,让这场原本隐含着政治目的的舞会,也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不过楚霸天向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为了讨好思想传统的丈人、丈母娘,这场婚礼表面上完全遵循汉族的古礼进行,在形式上,则采新旧合并,取其精华,但私底下,他却另有一套计划。
时辰一到,三十六部装载着丰厚聘礼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出发,迎娶新娘后,新郎却不见踪影,只剩丁雄带队在前。
正当围观者议论纷纷时,突然有一赤身黥面的男子,骑着一匹骏马飞奔而来,拦住行进队伍,幸好迎亲护队诸多好汉,个个身手不凡,马上展开阵式防守,但那男子身手矫健,出手凌厉,把一干人等打得节节败退,而那赤身黥面男子亦不恋战,抢了新娘,掳上马去,随即匆匆绝尘而去。
听闻消息,差点没吓昏过去的林家二老,惊惶啼哭地追了出来。
丁雄却是惊也不惊,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要二老稍安勿躁,把他们扶上其中一辆马车,继续前行,将没了新娘的迎亲队伍给带了回去。
般了半天,大伙儿才弄清楚,原来这是昔日台湾番族的抢亲仪式。
在大喜之日玩这套,有没有搞错呀?
台湾人氏楚霸天对自己的婚礼却满意的不得了。
拥有番族血统的他,虽然身在中原,但昔日离乡之时,他曾在父母及祖灵面前立誓,绝不忘记自己的传统,不娶亲则已,若娶亲,必定采行抢亲仪式。
坦白说,当年才十五、六岁的他,立誓不过是有口无心,没真当一回事,未料现下真会突然决定在异乡娶亲,而像他这样的男人,即使是随口立下的誓约,亦必如实履践。所以啦,他这么乔装一下,对远方的祖先与父母聊表诚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兑下了黥纹皮面具,重新穿上新郎大礼服的楚霸天,让理容师为他稍事打理,梳顺了满脸的络腮胡后,即难得地露出笑意,出现在广场前,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
拌舞升平,宴席一桌接一桌摆上,仿若中西合并的嘉年华会,男女老少都尽情欢乐。
镑家名媛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青年才竣地方士绅也都极尽奢华之能事,一派风流倜傥,舞会中,杯觥交错,衣香缤影。
被抢亲回来的新娘林巧儿犹惊魂未定。
虽然丁雄已经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但这事发突然、毫无预警的作法,却让她很不能接受,毕竟她是汉族女子,而非番女呀!这个楚霸天,显然真是霸道十足,完全没把她的感受当一回事,事前既无商量,事后亦无任何表示,仿佛一切为所欲为都是理所当然。
而她,竟要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吗?
她悄悄拿出那张照片端详,他会是怎么样的人呀?她原已决定,既嫁了他,就安心守着良人过日子,但这会不会是错误的决定呢?他值得托付终生吗?
那照片中的人物仍是令她发噱,但经过抢亲事件的霸道作风,一股淡淡的忧愁悄悄袭上了她的心头。
“跳舞!”
林巧儿连忙将照片藏起,乍见良人,她满脸羞红,一时竟未听清楚良人说些什么,只见楚霸天朝她伸出一只厚实大掌。
其实楚霸天是满心欢喜,但却因命令习惯了,见林巧儿没有马上站起来,登时就恼了。现场有那么多兄弟,和来自社会各阶层人士在看着,他的女人却敢当众拒绝他?他怎么丢得起这个脸!包何况生平有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他?不要命了!他瞪志那对吓死人的牛眼。
林巧儿在他的注视一瑟缩了,垂下脸。
楚霸天不容她回避,一把拉起她,直接掳进舞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