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书房厚重的门,方蓝菁不自觉戴上她专属的冷静与沉着。
“爸爸,您有事找我?”
从书案前缓缓抬起头,方伟杰噙着浅浅的笑。他精锐如鹰的双眸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难缠的商人,而她虽然是他的女儿,也只是一个他拿来使用或是与人交易的棋子罢了。
“陈家少爷的事,你回心转意了吗?”他加深了笑容,但威胁性也更高。
“我想我已经跟您报告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嫁给陈家少爷。”方蓝菁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退缩,必须坚强地挺直腰杆。
“你看上的是哪个财团的第二代?或者是第三代?”
对方伟杰来说,她喜欢什么人不是重点,能扩展他的事业版图才有用,她可是他一手培养的专业经理人,只负责替他管理,没有继承资格,所以只要对他的事业有帮助,高攀对方又如何?不高攀又怎能往上爬?
“他只是个医生。”
“家里开医院?是未来的继承人?”方伟杰思忖,或许这也是另一种人脉。
“不,他只是医院里的主治医生。”
“那就不用谈了,我表明过,对公司没有帮助,我是不会同意的,如果你想以死威胁的话,我会让你的小孩跟你过一样的生活。”
“我早已经成年,有权决定我的人生。”方蓝菁紧握住双手。
她不会退缩的。在遇到雷纳山之前,对于自己的人生如何被安排,她没有意见,可是她遇见了他,他温暖了她的心,照亮她的世界,她可以不计代价为公司卖命,却无法割舍他。
而且,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不会让小宇成为第二个她。
“记得你母亲的遗言吗?她要你一辈子好好听父亲的话,听父亲的安排,你这样是想违背她的遗言,这是孝顺她的方式吗?”
她还太女敕,一提起她母亲,她便脸色微变,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得以控制她这么多年。
方伟杰很早就抓住她的弱点,她母亲的遗言是他为了绑住她而刻意制造的,想不到效果出奇的好,她果然乖乖听话照做。
“我会待在公司,为公司卖命,但感情的事请让我自己做主。”
“方蓝菁,为公司卖命是应该的,别忘了你穿的名牌服饰、戴的珠宝首饰、吃的山珍海味是谁赐给你的。”这是她第二次违逆他的意思。方伟杰眯起眼,眸中危险的光芒更为明显。
“如果我一无所有,爸爸会放过我吗?”松开紧握的拳头,方蓝菁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
“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和权力名声,你舍得吗?我不认为。”在方伟杰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笨得想放开这些。
方蓝菁不禁怀疑,眼前这个利欲熏心的人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她眼中看到的是一个眷恋权力、图荣华、贪富贵的人而已,他连基本的父爱都没有。
又或是他只对她没有父爱?他再如何重男轻女,毕竟父女也是有血缘的,但为何她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比一瓢水还要淡?他确实不曾给过她慈爱,有的只是上司对下属的赞许。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方伟杰对于她的知所进退满意地点点头。
然而实际上,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他,没有华服玉食又如何?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她要的只是温暖,不是财富,也不是更多的权力,如果她有野心的话,方家早就易主,改朝换代,她只是没有当武则天的企图而已。
方蓝菁已经做好往后将一无所有的心理准备。就算违背母亲的遗言,她相信疼爱她至深的母亲会原谅她的任性,或许她该找个时间写封万字悔过书,在母亲坟前好好忏悔没能遵守遗言,但她可以抬头挺胸告诉母亲,她很幸福。
人一旦有了决定,心里就笃定踏实了。
方蓝菁决定让自己放个长假。工作多年,她的年假总是没有休完,回想过去,几乎将大半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工作,但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除了工作外,竟没有半点兴趣和专长。
堡作时使用计算器也只有看资料、通mail,文书有能干的秘书处理,写程序公司有优秀的工程师,就连公司的清洁都有专人打扫,她的工作内容几乎只有指使别人做事,意外的发现自己原来百无一用,好可悲啊!
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而她的是一技之长是命令他人,真是可怜!
可怜也好,可悲也罢,她打算在一无所有后当个更伟大的米虫,这样说似乎很丢脸,但她的男人应该不介意养她吧?
是的,她决定嫁给雷纳山了,但还没有亲口告诉他。
雷纳山一直等待她的答复。说是追求她,不如说他们根本已过着夫妻般的生活,除工作外,他空闲时就往她这儿跑,陪她、陪孩子,空白了多年的父爱,他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
有一个高大威武、俊逸不凡的亲生父亲,方擎宇崇拜得不得了,总爱黏在他身边,每天爸爸长爸爸短,连她这个做妈的都有些吃味了。
方蓝菁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染花的小洋装,踩着低跟凉鞋,来到雷纳山工作的医院。
她突然出现,会不会吓了他一跳?她突然有种小孩子准备恶作剧的兴奋感,反正他说了,在他面前,她表现得多像个孩子都没关系,不需要防备,要保护她的人是他。
方蓝菁循着他人的指示,来到医院旁的医学院。
除了平时看病外,雷纳山还在医学院兼课。她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讲课的雷纳山,他认真的模样意外让她心中小鹿乱撞。这一面的他是她从没见过的,她看最多的应该是他满口甜言蜜语和没有穿衣服的模样……
下课铃声响起,没多久,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走出来。不少男学生见到她,还多看了她几眼,但她只是在一侧静静等候,没有理会那些带着询问意味的善意目光。
待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剩一名女学生留到最后。
“老师,我觉得不舒服。”女学生软绵绵的想向雷纳山倒去,却被他巧妙地闪避。
这种想投怀送抱的老招数,雷纳山已经看腻了。
“生病的人胃口这么好?”上课前她嗑掉一大块汉堡,正好被他撞见。
“可能是汉堡不干净,吃坏肚子了。”娇滴滴的声音展现年轻正妹的娇柔。
“你哪里不舒服?”
“心脏,帮人家看看嘛,老师。”
她微敞胸口露出颇有看头的事业线。人家说,看起来越正经的男人越闷骚,她校花的美名不是白叫的,青春无敌,哪个男人不手到擒来?哈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
“江宜倩,叫我小倩就好。”她还刻意略带娇羞,妩媚的一笑。
看吧!她除了是校花,还是老师杀手,只要她出马,没有不臣服的,男人都爱自动送上门的美女,更别说这个俊俏无比的年轻医生老师,他可是连院长都看重的外科天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主治医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趁她正有美貌的时候钓他,要什么时候动手?
“很好,我记住你了,你这学期别想过关了,吃坏东西跟我说心痛,连医学门外汉都你比强。如果你对医科没兴趣,我劝你尽快转系,或干脆退学,演艺圈可能比较适合你。”雷纳山以贯有的毒舌冷冷地道。
“老师──你讨厌人家吗?”嗲死人不偿命的声音企图让男人融化,配上她精心描绘的眼妆,应该只有“萌”字可以形容!江宜倩自我陶醉的这么认为。
“是发情的母猫在叫春吗?”雷纳山一点也不领情。
“你……你是性冷感吗?没看到美女在眼前?就算是柳下惠也都扑过来了!”江宜倩气得嗔道。
居然把她比喻成发情的母猫?!
喵呜──她到底哪里像了?
此时,方蓝菁从教室外头走进来,雷纳山一看见是她,眼神瞬间转为柔和。她是在外头站了多久?
“老师,我也觉得不舒服。”一抹顽皮的光彩在方蓝菁眼里跳动,她学着那名女同学,口吻中带着嗲气。
“哪里不舒服?”说话的同时,雷纳山已经走到她身前,让她得以靠在他的胸膛上。
“心脏。”她调皮地眨眨眼。
“我想,你需要立即治疗,我抱你到我的休息室去。”
说完,雷纳山立刻来个公主抱,吓得方蓝菁赶紧摀住嘴,免得大叫出声。
她只是想小小恶作剧一下,他怎么当着外人的面就抱起她?至少也该义正词严意思意思拒绝她一下,表示他的公正不阿嘛!
“老师,你偏心──”江宜倩大声指控。她长得又不比这个女人差!
“这位同学,如果你下学期还有我的课,我会再当你一次,身为医学院的学生,难道不知道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吗?”
偏心、偏心,这简直就是差别待遇嘛!
“老师,我要去检举你性骚扰女同学。”江宜倩认为自己抓到了他的小辫子,笑得贼兮兮的。
“我性骚扰的对象不会是指你吧?”
“是她。”她以手机拍下当证据,这下人证物证都有了,赖不掉了吧!
“台湾的法律有明文规定不能对自己的老婆性骚扰吗?”说完,雷纳山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抱着方蓝菁走出教室,留下满脸错愕的江宜倩。
是哪个猪头说雷纳山是单身的?名草早就有主了,搞个屁呀!
“纳山,你可以放我下来吗?这样很丢脸耶!”被他这样抱着,一路上众人的注目礼都要将她淹没了。
“没事,我这是替你急救,你不是心脏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先来个人工呼吸?”来到休息室后他才将她放下,并立即锁上门,避免被他人打扰。
“雷纳山,你这学期才该被当掉了,心脏不舒服居然用人工呼吸治疗,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知道不行。”
“是你一脸想要我人工呼吸急救的模样。”
说着,雷纳山朝她噘起的小嘴做起情人版的人工呼吸。
一吻结束后,方蓝菁调皮地问:“看到我出现,有没有吓一跳?”
“真希望天天被你吓一跳,这样天天都有豆腐可以吃。”
雷纳山蹲跪在她面前,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看到她出现,他的确又惊又喜,不过,以她繁重的工作量而言,这个时间看到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纳山,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我有没有想你吗?没有,我工作的时候禁止想你,否则会害我分心,只想跷班去找你。”他习惯性地玩弄起她的发丝,卷成一圈又一圈。
“不是这一件。”
“那么是想问我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吗?我想,你会偷偷跑来查勤,看来是非常想我了。”
天啊!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个男人既自恋又厚脸皮?
“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养我一辈子?如果我没有任何收入、财产,还带着一个跟你生的拖油瓶,你愿意吗?”
“我考虑一下……”雷纳山佯装沉思,却将她抱起,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再把她搁在他大腿上,双手圈着她,保护欲十足。
“你放心,我的食量很小,不会把你吃垮的。”方蓝菁举起手保证道。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勉强接受。”雷纳山眼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再度吻住她。
“谢谢你,老公。”她害羞地偎入他怀中。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你答应我求婚的回答吗?”
方蓝菁点点头,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