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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宫乏了 第9章(2)

看着李墨芸洋洋得意的离去,牛向南神情一冷,管他有没有废后的圣旨,他还是照着大哥和娘子说的话做就是了。

“等等,余副将,把这群侍卫全都拦下。”

李墨芸心一惊,瞪着牛向南,没料到他会突然下令拦人。“一一查明这些人的身分,”他紧盯着李墨芸,一字一句的道:“不是宫中的人就押入大牢,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侯爷!”李墨芸气急败坏的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臣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宫中安危,怕有闲杂人等混入宫中,贵妃娘娘恕罪。”

牛向南打断了李墨芸的话,“为了娘娘安危,臣送娘娘回宫。”

他将手中骇人的大弓握在手上,嘲弄的看着李墨芸。

李墨芸心头七上八下,但一看到手中的木盒,心又踏实了些。

这些宫外的人被押入大牢又如何,她自有办法将人放出来,牛向南这个早已告病回乡的侯爷就算手持皇令进宫,只要夏涣然不醒,她也毋须将他放在眼里。

“本宫要去见太后。”

牛向南眉头一皱,瞧这李墨芸一脸阴狠,他实在觉得自己的娘子说的真是对极了,他大哥糊涂,没事讨这么多老婆,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乱子、找麻烦吗?他摆了摆手,跟着前去,就看她要搞什么鬼。

太后的寝殿灯灭了又亮,在静寂的夜色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宫女、太监穿梭,只因李墨芸哭死哭活的在宫门外求见,太后请人进去之后,就说要摆驾皇上的清思殿。

清思殿外有看守的侍卫,殿内却寂静无声,小六子特地摆了张榻子让夏彤希能够躺着稍微歇息,韩依风就守在身旁。

“皇兄倒好,躺在床上跟皇嫂子卿卿我我,苦了我跟将军。”

韩依风抿嘴一笑,揉了揉她的头。

她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等这事结束,咱们回西北吧。”

“不是要等着孩子生下来?”

“不了,在宫里虽没几人敢管我,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像是被无数条绳子绑着似的不自在,”她撒娇的看着他,“我们回去吧,回家去。”

韩依风捏着她的手微紧了紧,“事情过了我就禀报皇上,咱们回家去。”

她浅浅一笑,看到小六子跑了进来——

“公主,太后驾到!”

“太后?”她闻言,缓缓的从榻上起身。

“你慢慢来,”韩依风叫来候在殿外的宫女进来替公主整理一下,“我先出去。”

夏彤希点点头,小六子跑进了内殿,“皇上,太后驾到!”

夏涣然搂着徐嘉佟的手一紧,“果然是来了。”

相较于他的淡然,徐嘉佟显得有些慌乱,连忙坐起身,“我的衣裳……”她总不好穿着太监的装束去见太后。

“无妨。”夏涣然嘴角一扬,“稍微整理就好,太后不会怪罪。”

两人走出内殿,就看到几乎已不出慈云宫的太后身后伴着静贵妃和丽贵妃走了进来。

太后一进殿,看到亲自来迎的夏涣然,立刻皱起眉头,瞄了身后哭丧着一张脸的李墨芸,“静贵妃,皇帝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李墨芸脸上的悲戚霎时一变,惊恐一闪而过。

夏涣然冷冷看了静贵妃一眼,上前亲自扶着太后上座,“夜深天凉,母后有事禀报一声便是,怎敢劳烦母后亲自前来?”

“皇帝有心。”太后坐了下来,微微一笑,“只是静贵妃说这宫里都乱了套,哀家再不来可不知怎么收拾。”

李墨芸连看都不敢看向夏涣然,头低得不能再低,心中一阵打鼓,明明该是昏迷不醒的人,怎么现在却清醒的站在面前?

“太后万福金安。”夏彤希与徐嘉佟双双行礼。

太后连忙扶起了夏彤希,“别,都有了身子了。”

“谢太后。”夏彤希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徐嘉佟。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认出打扮成太监的徐嘉佟,眉头皱了起来,“皇后?!你扮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徐嘉佟还来不及回答,夏涣然已先一步将她给拉到自己身旁,“回母后,是儿臣跟皇后闹着玩的。”

太后瞧他这心急护着皇后的样子,有些无奈,“皇帝,你也不怕宫里人笑话。”

“母后,这可是儿臣与皇后的闺房之乐,谁敢笑话?前些时候您不是才在叨念着儿臣子息单薄,儿臣现下可努力了。”

听到夏涣然的话,太后明显一愣,忍不住笑着摇头,“你啊!这话都敢说,一点都不害臊!”

“对着母后,自然什么都月兑口而出。”夏涣然神色一正,“只是母后深夜来访,总不会只是单纯想来看看儿臣和皇后的吧?”

太后坐了下来,看着李墨芸一脸极力压制的惊恐,心中不由得一叹,“说到底也都是咱们的家务事,不相干的全都出去。”

夏涣然闻言,手一挥,一干太监、宫女全都鱼贯退了出去。

“太后,儿臣有了身孕,身子特别容易疲晒。”看到韩依风对自己使了眼色,夏彤希也识趣的起了身,虽说是自家人,毕竟也是出嫁的女儿,“想去歇会儿。”

太后点点头,看着夏彤希的目光一柔,“你身子重,凡事可得小心,去吧。”

“谢太后。”夏彤希福了个礼,“儿臣告退。”

看来太后是打算出面插手了,只是看她那副淡然的样子,实在也不知道她现在要帮的是哪一边。

“将军,你说我皇嫂不会有事吧?”一出清思殿,夏彤希脸上浮现担忧。

“别烦。”韩依风亲自扶着她上了銮轿,“太后是明理之人,不想后宫之事传出去让人笑话,所以才会要众人退下,咱们不在殿内,不扯进是非也好,更何况有皇上在,你就放宽心吧。”

夏彤希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只交代了一句,“将军凡事小心。”便上了轿,先行回宫。

清思殿里一片风雨欲来的寂静,只有夏涣然神色自若的看了徐嘉佟一眼,对她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用怕,一切有他在。她见了心也踏实一些,端坐在他身旁。

“静贵妃,把东西呈上来吧。”终于,太后打破了宁静。

李墨芸压下心中的惊慌,露出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太后可是真的会替臣妾做主?!”

“你说这什么话,”太后微皱了下眉,有些动怒,“这里全是自家人,放眼看去,你以为谁的令能大得过哀家,东西呈上来便是。”

李墨芸闻言一惊,这才将手中的木盒交上,“太后,这是皇上亲下的圣旨,请太后过目,皇上早已废后。

太后身旁的太监立刻恭敬的接过,呈到太后的面前。

太后淡淡扫了夏涣然一眼,早在他要废后前她便知晓,还试图劝他打消念头,但当时他被高傲的徐丞相给气得失了理智,依然故我。看着眼前的圣旨,想起当年因为夏涣然的坚持,所以他们彼此各退了一步,他如他所愿的废后,但却得听她的秘而不宣,以防后宫纷乱,影响朝政,但现在……

“皇帝,”太后幽幽的开了口,“这圣旨哀家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夏涣然一笑,“母后方才所言,这里全是自家人,谁的令能大得过你老人家?一切就由您处置。”

太后这才伸出手,打开了圣旨,原本严肃的神情却在看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帝是聪明人,看来哀家此次是担忧过了头。”她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儿臣自小养在母后身边,纵使真聪明,也是母后教导有方。”

太后抿嘴一笑,“哀家老了,实在不该再过问后宫事务,只是这次兹事体大,才不得不出面。”她转而看向李墨芸,神情一正,“静贵妃,当年哀家便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所以你生子之后哀家便与皇上商议给孩子赏了个陆郡王的封号,让皇子一出世便为王爷,就是要你少些心眼,没料到你终是让哀家失望。”

“臣妾惶恐!”李墨芸连忙跪了下来,“皇上与太后的荣宠,臣妾一日都不敢忘。”

“不敢忘还整天惹是生非,你可仔细看了圣旨?!”

听着太后的问话,李墨芸心微抖。“回太后,臣妾看了。”

“看了?”太后摇头,“俗话说的好,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打眼。”她轻挥了下手,要太监将圣旨给交给夏涣然,“哀家老眼昏花,处置不来,皇帝你就自己定夺吧。”

夏涣然似笑非笑,拿着圣旨,冷眼看向李墨芸,“母后,儿臣从未下过这道荒谬的旨令,若真要废后,为何还要将太子养在皇后跟前?”

“皇上,君无戏言!”李墨芸似乎早料到夏涣然会出此一招,立刻转向太后,急急的说道:“圣旨明明白白的摆在这,太后,你要做主!”

“闭嘴!傍朕睁大眼睛看个仔细!”夏涣然直接将圣旨丢到李墨芸跟前,“看这料子,还有上头的用印和金龙是否为朕所书?”

李墨芸一惊,颤抖着手拿过圣旨,这绢布虽然细致,一样是上好的贡缎,可上头两头金龙不是皇上才可用的五爪金龙,而只有四爪,用印包非夏涣然,而是长平公主,方才她太得意忘形,所以没有发现蹊跷。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错看?!

她整个人跪坐在地上,看着夏涣然,这才知道自己陷入了陷阱里,她真是错了,心里恨自己没听父亲的话沉住气。

“臣妾糊涂,”她心中有怨也有恨,更有深深的惧意,喃喃说道:“皇上饶命……”

“你栽赃皇后,朕如何饶你?”

“臣妾从未想要谋害娘娘,只是娘娘……”她下巴一扬,依然在做困兽之斗,“这道旨意确实是在清碧阁搜出的!”

“大胆!皇后的殿所也敢擅入?!”

李墨芸压下恐惧,振振有辞,“将军下令将娘娘给拘在清碧阁,但娘娘不顾将军所令,溜出了清碧阁,皇后又该当何罪?”

“是朕下令要皇后来见朕,朕的旨意与将军下令,孰轻孰重?”

这句话彻底将李墨芸给弄得哑口无言,谁知道明明昏迷的夏涣然会突然清醒,这道圣旨还是假的,这一切就像是设计好的,就等着请君入瓮,让她踏入陷阱之中。

她不甘心,她是高高在上的剌史千金,与中宫之位只差一步,还有她的陆郡王岂可只当个王爷?

她立刻转向太后,“太后快替臣妾说句话,皇后在未出阁时曾经疯癫,徐氏一门上下瞒着此事,竟让这样不堪的人成为太子侧妃,皇上吃了皇后呈上的糕点晕了过去,被将军给拘在清碧阁,臣妾去探望才发现皇后私自出殿,意外搜到这道圣旨,为了皇上安危,情急之下才一时糊涂,臣妾这可全是为了皇室!太后,你可得替臣妾做主!”

“证据何在?”太后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说皇后毒害皇上,但皇上现在人好好的站着,何来将军拘禁一说?你口口声声皇后疯癫,可有证据?”

李墨芸一时语塞,踌躇半晌才开口,“徐氏一门因意图毒害皇后,所以已满门抄斩。”

“真是够了。”太后一副不耐,“胡言乱语,哀家看来,疯的人是你,你已贵为贵妃,代行皇后之职,心里还不安分,图谋不轨,哀家纵使有心也保不了你。”

“皇上,”牛向南在小六子的通报下,大步走了进来,“抓到一百二十余宫外人,已经招了是静贵妃下令开宫门放入。”他像是背诵似的声调没有起伏的继续说:“此外,臣在议事阁内发现包括剌史大人的几名大人正意图假造圣旨,说皇上驾崩,立陆郡王为帝,一干人等已全被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到了这一刻,李墨芸的美梦醒了!她一张俏脸苍白如雪,整个人失了心神。看着她的模样,徐嘉佟在心中苦笑,这还真印证了那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终究是谁能笑到最后。

这个女人的死已经是注定,争了一辈子,怎么就没想过,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看着站立在太后身旁的丽贵妃,她嘴角那抹自得的笑使徐嘉佟皱眉,权势使人丧了心志,也跟畜生没两样。

李墨芸最后不吵不闹的被押了下去,李氏一门也全都压入大牢,静候审判。太后叹口气,“真是无药可救。”

“太后可千万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子。”丽贵妃连忙上前,关心的道。太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无药可救的人是你!”

丽贵妃心头一震,“太后?!”

“哀家累了。”太后神情一冷,“回宫!皇上也累了一宿,早些歇息吧。”

“恭送太后。”夏涣然站起身。

丽贵妃看着太后严肃的神情,心头隐隐不安的陪着太后离开清思殿。

送走了太后,夏涣然一脸的若有所思,久久才道:“看来太后此次是不会再护着她了。”

徐嘉佟亲自拿了小六子送上的茶放到夏涣然面前,明白他口中所言的“她”指的是丽贵妃,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惹恼了太后。

她原本想问,但话到了口中终是沉默,这宫里的是非太多,她毋须每件事都得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只要夏涣然他们父子一切安好就好。

想到了夏宏询,她立刻神色一振,“我得去看看询儿才是。”

“朕头晕得很,”夏涣然立刻就把她拉住,“你还是先看看朕吧!”

她看着他,目光有些无奈,这人还装,明明就好得很,也不想想自己的儿子今日坠马……

“询儿今日的事——”

“与朕无关,又不要存心让你把朕当仇人看,怎么敢对那小子下手,是静贵妃……”他摇头,硬是把她搂个满怀,不让她离开。

“别提了,今晚就好好陪陪朕,那小子多得是人关心,你不用去凑数。”

“关心皇上的也不少——”

“是不少,但缺你一个。”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也无心与他争辩,其实她也只有在他身边,心中才真正踏实。

太后被丽贵妃扶上了銮轿,脸色一沉,开了口,“今天抓到了个药膳房熬药的小太监,正给陆郡王的药里下毒,招了是你派人要在陆郡王的汤药里下痴傻药,你趁着宫中大乱,出这阴损的招数,真不知我母家为何会出你这么一个畜生!”

丽贵妃脸色大变,吓得全身发抖。

“哀家不治你的罪,是因为不愿皇室家丑外扬,丢了皇上的颜面,”太后紧皱的眉头显现她心头的怒气。

这丫头平时机灵,却不知分寸,不懂什么事说不得更是做不得,“但此生不许你再踏出慈云宫一步,若哀家死了,你就拘在哀家的陵墓前,尽孝道过一辈子吧。”

丽贵妃整个身子都快软了。她一无子,二无权,若少了太后撑腰,她将来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最近夏宏询总是带着靖王爷府的世子爷一起捉弄宫里的太监、宫女,有时一时兴起,两人还会一起出宫,京城里几个王侯、大臣的府第,除了在将军府还有点分寸之外,哪家没被两个小祖宗闹腾过,偏偏他们一个是将来的皇上,一个是将来的王爷,各王公大臣也只敢怒而不敢言。

徐嘉佟听到太子的这些“丰功伟业”,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夏宏询这些把戏不是别人教的,而是他皇帝老爹亲自传授,弄得她只能无奈的意思意思斥责几句。

“怎么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夜深了,暖帐里传来了徐嘉佟的低斥,“亏你还是皇上。”

夏涣然一手搂着她,昏昏欲睡。“皇上又怎么了?那小子也是将来的皇帝,现在就让他自在个几年,别拘着他。”

“都快成了小霸王、鬼见愁了,还要让他多自在?”

“就是要让他成了小霸王、鬼见愁。”夏涣然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你走了这一遭,难道还看不明白,仁义道德有时行不通,要有些阴损才能生存。”

“捉弄人还能学阴损吗?”她嗔怪的看他一脸得意,没好气的敲了下他的额头。

夏涣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惬意,“别烦,打小让那些家伙怕了他,将来咱们就不用担心询儿受欺负了。长平和依风的儿子满月,朕允你去一趟西北,出宫去恭贺,不过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儿子?”

她的脸一红,轻摇着头,“不生儿子,要生个闺女。”

夏涣然笑了笑,“成!不论是男是女,我都爱。”

她搂了搂他,“不行,我一定要生个闺女,像长平公主一样。”

“像长平?!”夏涣然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人不好像,像长平?

她一脸带笑的看着他,“怎么?像长平公主不好吗?”

他表情迟疑,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但他实在觉得她泼辣得很,一点都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像她那副德行?

“不然——”她趴在他胸前,眼底尽是笑意,“像牛嫂子!”

“她?!”夏涣然吓得差点摔下床。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窝进了他怀里,“我真的希望像她们。牛嫂子自由自在,知足常乐;长平嫁出宫,离开宫中的繁文缛节,不用一辈子被困着,若闺女像她们,该有多好。”

说到底不过就是这宫中红墙绿瓦太不自由,关起门只有两人时是可以自在做自己,但出了宫门,母仪天下的责任就绑着她,她不单纯是他的妻子,还是个皇后。他叹了口气,“是朕对不起你。”

“你没有。”她吻了下他的唇,在他的怀中尽情享受他给的温柔,“是我的选择,我从没后悔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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