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门上传来几声轻敲,打断婉瑛的思绪。
“有什么事?”春香去应门了,是二管事派了个婢女前来禀报,听对方说明原由,便惊慌失色地跑回主子身边。“夫、夫人……”
婉瑛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将军回府了……”
“今天还真早,才未时就回府了。”婉瑛又继续喝茶。
春香又继续说下去。“还有皇上也来了。”
“咳咳……”她被茶水给呛到,咳到脸都红了。
“你说皇上来了?”小菊也跟着紧张了。“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快帮夫人梳妆打扮,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就这样,两个丫鬟不等主子咳完,就已经开始帮婉瑛梳头更衣,深怕皇上怪罪下来,所有的人都会遭殃。
“皇上突然跑来做什么?”婉瑛不禁喃喃自语。“至少也先知会一声,让我有心理准备……”
小菊听了忍不住吐槽。“夫人,他可是皇上,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何须知会一声。”
“说得也是。”她苦笑地回道。
“好了、好了。”春香帮主子插好簪子,这才喘了口气。“夫人,咱们快到正厅面圣吧。”
婉瑛做了个深呼吸,才速速赶往正厅。
当她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皇上就坐在正位上,尽避只是头戴长冠、身穿青色常服,也无损天子的尊贵气势,而身边那名呵欠连连的宫女,便是之前帮过自己的“同伴”,知道对方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架空朝代里头,也不禁高兴起来。
站在一旁的秦凤戈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婉瑛上前见礼。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婉瑛屈膝见礼。
皇上一手托着下颚,开口调侃。“这回倒没有再说错了。”他又重提婉瑛第一次入宫的糗事。
“皇上还记得?”她干笑地问。
他哼笑一声。“朕的记性很好。”
“皇上大人大量,还请多多见谅。”婉瑛不得不拍下马屁。
“收到朕赏赐的东西了?”皇上示意她起身之后才问。
婉瑛又福身谢恩。“臣妾收到了,多谢皇上。”
“听爱卿说义勇熸火军、钟楼这些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可是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他语带赞扬地说。
她谦虚地表示。“臣妾不敢当。”
“听说你前两天还口违了一份训练项目,希望能用来训练义勇熸火军?”皇上挑眉问道。
“是的,皇上。”婉瑛先觑了秦凤戈一眼,见他颔首,这才放心大胆地说明原由。“毕竟一般老百姓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体力、反应以及知识都不足,轻易进入火场,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所以最好每个月都加强训练,例如火场模拟,还有各种基本急救常识。”
听完,皇上瞅着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婉瑛被他瞧得头皮发麻,担心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要是皇上追问是从何处学来的,或怀疑自己的来历,又该如何解释?
其实皇上老早就起疑心了,先有一个区大夫,接着又是李繁星,那么面前的陶氏若也同样来自那一个神秘奇特的世界,似乎也说得通。
他决定不去点破。“区区一名妇道人家,居然懂这么多,若是男儿身,朕立刻给你一个官做。”
“启禀皇上,妾不想当官,只想为朝廷为百姓尽一分力量。”婉瑛只想一展抱负。“皇上若能采纳,臣妾就感激不尽了。”
皇上点头赞许。“难得你有这个心,只要提出的意见真的有用,朕当然也就愿意采纳。”
“多谢皇上。”有他这句话,婉瑛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着,他又斜睨着身旁的宫女。“你说该再赏她些什么?”
“奴婢愚昧,实在想不出来。”皇上这个把戏还真是玩不腻,李繁星兴味索然地心忖。
“朕让你说,你就得说。”他佯怒地说。
婉瑛心想人家帮过她,自然要懂得知恩图报,连忙替对方解围。
“回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缺,不用赏了。”再送一堆用不着的东西,还得想办法消耗掉,反而麻烦。
话才出口,皇上已经冷冷地睨向她。
“贱内无知,不懂规矩,尚请皇上恕罪。”皇上没有问话,可不能任意插嘴,秦凤戈不由分说的跪下,伏身请罪。
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大祸,婉瑛也马上下跪,一屋子的奴才婢女更是吓得扑倒在地,不住地发抖。
见状,皇上右手轻挥了几下。“好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秦凤戈率先起身,再一手轻托婉瑛的手肘,扶她起来,并在耳畔提醒她别再乱开口了,其他的奴才婢女更是冒出一身冷汗,庆幸最后有惊无险,把命又捡回来。
皇上施恩地说:“要赏些什么,让朕再考虑考虑。”
“多谢皇上恩典。”所谓天威难测,应该就是像这样,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就翻脸,这回婉瑛可不敢再说不用了。
“朕也该回宫去了。”说完,他便起身,又带着宫女,以及守在外头的几名宫中侍卫,往大门口走。
秦凤戈自然要亲自送客,便跟着出去。
“拜托皇上下次别再来了……”婉瑛跌坐在座椅上,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可不想再有这种天大的荣幸。
不只小菊和春香,其他奴仆也有志一同的点头。
才过了十来天,随着暑气渐炽,老太君的身体也跟着出了状况,几位太医通力合作,才把突然昏倒的人给救醒过来,往后更需要细心调养。
由于秦凤戈有工作在身,无法天天前往探望,婉瑛这个孙媳妇便扛起责任,还顺便带上砚哥儿,要他去跟曾女乃女乃撒娇,逗她开心,相信比任何药物都来得有效。
这天,用过早膳不久,秦府便派了轿子过来,说是老太君想见宝贝曾孙子,婉瑛心想昨天抽不出时间,今天再不去,只怕老人家会不高兴,心里又有疙瘩,偏偏手头上很多事要忙,分不开身。
“……砚哥儿先去看曾女乃女乃,娘忙完之后就去接你,要乖乖的,不准任性知道吗?”她一面帮孩子整理衣服,一面叮咛,也只能这么办了。
砚哥儿用力点头。“是,娘。”
“砚哥儿就交给你了,要是他不听话或是乱跑,就跟他说我会生气,回来之后会处罚他。”婉瑛又对女乃娘这么交代。
女乃娘说了一声“夫人放心”,便带着小少爷坐上秦府派来的轿子,在几个奴才的护卫之下离开。
而婉瑛则继续学习着如何管理内院,真正接手之后,才明白工作有多吃重,虽然她不是念企业管理出身,但也清楚做事容易,“人”的问题才是最困难的挑战,尤其在经历大管事的事件之后,主仆之间更要尽快找回忠诚和信任,希望能多一点人情味,少一点尊卑之分带来的隔阂,也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对于婉瑛想要多了解府里的奴仆,还愿意听取他们心声,这般纡尊降贵的另类做法,有的受宠若惊、有的则是不以为然,可她还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再加上又有秦凤戈的支持,也就不必去管别人怎么想,只要做自己就好。
婉瑛一直忙到申时,才在小菊的提醒下,到秦府去接孩子回家。
待她乘坐轿子来到秦府,被迎进了老太君所居住的院落,秦凤鸣夫妇也正好前来探望,双方过个正着。
“大嫂也来了!”秦凤鸣拱手寒暄。
婉瑛朝两人微哂,接着欣喜地握住郝氏的手。“二弟妹的气色比前阵子好多了,真是太好了。”
“让大嫂担心了。”她露出憨笑。“就在几天前,我梦到孩子了,是个女儿,她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告诉我,菩萨要把她留在身边,将来若是有缘,还会再来做我的孩子。”
“那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婉瑛顺势劝道。
郝氏对她一向信服,自然听从了。“是,大嫂。”
见郝氏不再沉浸于丧子之痛中,真的想开了,她和秦凤鸣交换一个眼色,都不禁如释重负。
就在他们踏进老太君的寝房,见她坐在床上,正让金嬷嬷喂着莲子汤,便一同上前请安。
“你们都来了!”这次病倒也让老太君体会到自己大限将至,哪一天真的会两腿一伸,就这么走了,人都快死了,过去的恩恩怨怨,还记着它做什么,可不想带进棺材里,留到下辈子。
老太君怜悯地看着郝氏。“孩子愿意跟着咱们是一种福气,若是无缘,也强求不来,你要想开一点。”
“老太君……”这番体恤的话语,让郝氏不禁泪眼汪汪。
“就叫一声祖母吧。”老太君望向秦凤鸣,目光多了温和,少了过去的苛刻挑剔。“以后你们也都这么叫。”
秦凤鸣难以自持地红了眼眶。“是,祖母。”
被老太君愿意打开心结,接纳庶出儿孙的举动所感动的婉瑛,突然想到来秦府的目的,左顾右盼,就是没瞧见砚哥儿的小小身影。
“金嬷嬷,砚哥儿呢?”她问。
金嬷嬷将喂了一半的莲子汤交给身旁的婢女。“因为白姨娘最近心情不好,听说曾孙少爷来了,让婢女来说想抱一抱孩子,老太君便同意了。”
此话一出,秦凤鸣的脸色顿时煞白。
“唉!失去了抱孙子的机会,又怎么会不难过?为了让她早点打起精神,我就让女乃娘把砚哥儿抱去她院子里,也因为是她,我才同意,换作其他人,我可是不放心。”就因为白姨娘向来安分守规矩,性子又好,进秦府多年,从不生事,老太君才会答应。
婉瑛不禁想到那天遇到白姨娘时,她看着砚哥儿的可怕眼神,顿时觉得很不安。“我到白姨娘那儿看看……”
“我带大嫂去。”秦凤鸣心头连打了好几个冷颤,于是让妻子先行回房,然后和婉瑛一块儿往外走。
“白姨娘近来可好?”婉瑛随口问道。
秦凤鸣满是歉疚地瞥了她一眼,若砚哥儿因而受到伤害,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有请六安堂的纪大夫来看过,也开了几帖药来喝,不过还是成天闷闷不乐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太跟人说话。”
“咱们还是走快一点。”她不知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一回真的希望自己的直觉出错。
“大嫂,我……”秦凤鸣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祈求不要出事。
见小叔一脸欲言又止,她不禁纳闷。“什么?”
“没、没事。”在这一刻,他不禁痛恨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隐瞒兄嫂这么重大的事,实在不可原谅,但愿白姨娘没有做出傻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