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御霆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回家,没想到一回府,就听下人禀告张薇薇一早出门去了娘娘庙,他连家门也没进,直接骑着马就往城外去。
他陪过家人来过几次,所以没有走前头,而是往后面马车的专用小路而去。
没想到才刚下马没多久,就看到布燕西带着沈慧心和一个小丫头偷偷模模的往路边的茶馆里去,他才刚露面,连话都没说,就被布燕西扯着,说要带他来抓自己妻子不安于室的证据。
他们挑了隔壁的雅间,隔着薄墙加上窗子开着,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
布御霆的身体还带着赶路的疲惫,但头脑依然清晰,对于布燕西一开始在茶馆门口说的话,他是不信的,张薇薇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明白,但是,听着隔壁雅间的对话,他心中虽然没有动摇,却还是不免不高兴。
知道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觊觎,没有一个做丈夫的能够大器忍受。
他心中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他阴沉的脸色却让沈慧心和布燕西暗喜,尤其是沈慧心,她觉得自己的计谋奏效了,把张薇薇给赶出门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她们的神色都不怎么遮掩,布御霆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顿生一股厌烦,让他忍不住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布燕西和沈慧心也跟着走出去,布燕西见他站在张薇薇所在的雅间门前,以为他要抓奸,连问也不问,直接开了门就一声怒斥。
布御霆虽然觉得她这样的行为有点过分,但是也懒得纠正,只是站在后头,看着那个一脸平静站起来的女人。
呵,相比之下,那个男人表情反而更加的焦急啊!这奇异的画面反而让他忍不住想笑。
张薇薇还没开口说话,布燕西就已经劈哩啪啦的骂道:“张薇薇,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我大哥一出门,你就急着在外头找男人!也是老天有眼,才会让我撞见,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装模作样的哄骗多久呢!”
张薇薇浅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小泵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找男人了?你一个小泵娘家的整天不想些好事,怎么就想着这点龌龊事呢?”
布燕西被她骂了,忍不住涨红了脸,指着她的脸,大声回骂,“就是说你呢!还说我专想龌龊事,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已经被我当场逮住了,难道还想狡辩?!我告诉你,别说你是知府的女儿,就是皇上来,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你这样无耻,我非得让我大哥休了你!”
春草和春柳听得怒火中烧,她们夫人并未与温少爷独处,言语也无半分失礼,这位大小姐分明是在造谣生事!
温淮南身为读书人,听不得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的全是污言秽语,尤其是把脏水全都泼到张薇薇的身上,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位姑娘,你随意诬蔑我们,这是无中生有,特意寻衅。”
“什么无中生有,都让我们逮到她喊你什么南哥哥了,难道这不是证据?”布燕西仰起下巴回呛。
“你……”温淮南没跟女人吵过架,这时候实在是有理说不清,一时如玉的脸上被气得涨红。
张薇薇也不管布燕西,反正是有理说不清,迳自望向一直站在后头不出声的布御霆身上,她心中有些忐,表面却很平静的问:“你呢?你也是来抓奸的?”
布御霆仿佛完全没瞧见刚刚的一场闹剧,睁开了因为疲惫而有些敛下的眼,然后嘴角浅浅一勾,还染着些风尘的脸上,有着一种落拓的潇洒魅力。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包含了无数的信任在里头。
虽然说他刚刚是一阵不满,但是那是对她那表哥,男人之间的较量,和她没有关系,他也不会把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
他重活了一辈子,除了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外,另外一个心愿就是能够不辜负她,然后和她好好的过曰子。
这份情虽说不上像话本里整日的挂念一个人那般,但是比起怀疑她,他选择信任她。
布燕西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大哥,明明都见到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还说了那些话,结果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沈慧心和她同样震惊,但沈慧心知道,与其指责他,还不如换个方向说话,于是她轻轻一眨眼,眼眶就马上微红,小手轻扯着布御霆的衣袖,有些急促的说:“大爷,夫人她一定没做出那样的丑事,这……都怪我不好,没弄清楚就拉着小泵过来了……”
布燕西听到她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忍不住焦急的反驳,“不关表姊的事,是我见这贱人和这个男的眉来眼去,才想要跟上来看看的。”
这左一句丑事,右一句贱人,两个人一搭一唱配合得挺好,若是个没脑子的,大概真会以为她在这里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张薇薇笑了笑,往前走着,只有她的两个丫头看得出来自家夫人动了真怒,连忙退到一边去。
她走到还在互相拉扯认错的两个女人面前,在她们猝不及防下,直接就甩了两个人一人一巴掌。
“你……你怎么敢打我?!”布燕西打小就是被疼宠长大的,别说打了,就是赵氏也没动过她一根指头,没想到第一次被打,就是被她向来看不起的嫂子,这让她完全无法接受,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慧心也愣住了,眼泪积蓄在眼眶里,错愕得一时掉不下来,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压抑住翻腾的怒气。
“为什么打你?”张薇薇轻蔑的看着布燕西,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
“瞧瞧,我果然没想错,你啊,不只嘴不好,就连脑子都不好,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就像那些三姑六婆一样,老夫人看了不知有多难过啊!这些年以为养出了一个千金,没想到却养出一个跟猪一样笨的闺女,你这些年的饭是白吃了吗?”
布燕西从来没让人这么骂过,气得说不出话来,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先是瞪着张薇薇,接着回头看向大哥,大声哭喊道:“大哥,你就这样看这个贱女人这样打我还骂我吗?你现在就把这女人给休了,不对,你先打她两巴掌,然后再把她给休了!”
布御霆听了妹妹可笑的言语,只斜睨了她一眼,完全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她谩骂嫂嫂在先,就是被打被骂也不过是刚好而已,她怎么会以为他还会帮她报复回去呢?
而且说到底,布燕西也没把他当成亲人,说是当成他们家养的一条狗还差不多。
他不发一语,又望了望故作可怜委屈的沈慧心,不禁在心里冷嘲道,也许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可以引起不少男人的怜惜,不过很可惜,她这番努力是要白费了,因为他是无动于衷的少数人。
布御霆懒得再理会挑衅的两人,深邃黑眸望向张薇薇。“好了,玩够了就回去吧。”
“大哥……你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是被这贱女人给打骂了啊!”布燕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忍不住嚷嚷起来。
布御霆斜望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淡,“你嫂子说的也没错,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开口闭口全都是这种难听话,是哪里学来的好规矩?”
布燕西没想到想请人找回场子,结果场子没找回来,却又被说了一顿,忍不住大哭着跑了出去,沈慧心见情况不对,也委屈的瞅了他一眼,追了出去。
张薇薇有些诧异他竟然会这么说,应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站在她这一边。这男人是受了什么剌激了吗?虽说他之前有说过和老宅那里不用太过走动,维持平平的交情就好,但是……她还以为她做得这么狠,他会不高兴呢!
不过,对于丈夫能够这样维护她,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心里得意了起来,脸上自然也堆起笑意,她眨着一双凤目,微弯着唇角,一手搭上他的衣袖,甜蜜的说:“走吧。”
布御霆温柔的低头望着她愉悦的浅笑,只觉得她这时候又像只得胜的小猫,带着点骄傲的可爱,若不是现在仍在外头,身边还有丫头在,他早已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他反握住她的手,正要牵着她往外走,却被阻拦。
“慢着!”
布御霆和张薇薇同时转过头去,温淮南一只手紧抓着张薇薇的手,让她像是拔河的绳子一样,左右为难。
“放手!”布御霆气息森冷,眼神锐利得像是钢刀。“不知道这位兄台抓住我妻子的手是想做些什么?”
张薇薇也轻皱着细眉,一脸不解的看着温淮南。刚刚明明已经说明白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温淮南没放手,他知道自己太过冲动了,对一个已经成亲的妇人这样做,实在于礼不合,但是他知道若现在不留下她,以后两个人真的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就是只有多一刻,他也希望能够多看她一眼。
温淮南脸色有些苍白,脸上闪过羞窘、难过还有一丝的无奈,轻声解释,“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就是许久不见,或许能够再多寒暄几句……”
他恳求的望着她,不带任何的杂质,有的只有最深沉单纯的爱恋。
布御霆心中狠狠一震,这样深沉的感情连他都有些被感动了,她难道完全不会动摇吗?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阵阵纠结又隐隐抽痛着,握着她的手益发的紧,眼中带着探询和紧张望着她。
张薇薇在两个男人热烈的注视下,一脸平淡的抽回了被温淮南握住的手,不给他半点希望。
温淮南看着她白皙的手指一寸寸从他的掌中滑出,心里的希冀随之一片片破碎,眼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悲痛。
她叹息的道:“到此为止吧。”不管是前世或者是今生,她都会如此选择。
命运争已错开了他和她,她不会相信还有什么再续前缘的可能,更不用说,一开始是他先放开手的,那么就算再后悔,他也只能自己承受。
张薇薇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专注的迎上布御霆的眼神,然后锭出浅浅一笑。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永远都说不出口的——他爱的那个张薇薇已经消失了,而现在的这个张薇薇,爱箸的是布御霆,所以他的爱情她能够感动,却永远无法心动。
虽然布御霆个性不是很好,虽然他不能很常陪伴在她的身边,虽然他总学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在新婚当日,他掀开她红盖头的那一瞬间,她的一颗心就这么沦陷了。
一眼,就是一辈子。
回程的路上,春草和春柳被布御霆打发到另一辆马车上,只剩下他和张薇薇的这辆马车里,气氛是一片凝滞。
如果不是他的手死命搂着她不放,或许她会怀疑他刚刚表现得很相信她的态度,完全就是假的。
沉默一直延续到两个人回到自己的屋里,张薇薇先去看了大半天不见的儿子,布御霆也跟着看了一眼就先去洗漱,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但也没像是要吵架的样子,春柳、春草见状,不免一直悬着心,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门外守着,春柳却不安分的一直想往里头瞧,最后还是春草拍了她一下,她才收敛了一点。
“做什么呢,主子们的事也是你能这样打探的?”
春柳嘟着嘴,有些不平的低声说:“哪是打探!就是……就是想看两眼,若是大爷真的生气了,我们两个还能逮着机会去求情呢!”
罢刚在茶馆里的那些事,她可是从头看到了尾,对一个平日就连街上走过一群唱戏的都能够让她说个半天的人来说,刚刚那些事真是好比一出大戏了。
先是她们夫人大战小泵子,接着又是大爷和表少爷两个人抢着主子,这可比话本上还要精彩了。
春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你,真是傻人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