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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银夫糟糠夫(上) 第8章(1)

睡不好的,不光是他,郁乔也整整想了一晚上,她的结论是——苏凊文不会搬过来了。

因为那句玩笑的、没有经过大脑的、犯下严重错误的话。

她清楚,他有多讨厌和女人相处,如果过去几年,她不是他优秀杰出的下属,他绝不肯多看她两眼,女人和他只能有公事上的接触,不会发展其他可能,公司里甚至有人猜测他是Gay,不过她比较相信,他是对于爱情缺乏感觉。

饼去几天,他的表现让人惊讶不已,她尚且可以解释,他的异常反应来自阿嬷,是阿嬷让他弥补起心中缺憾,所以他愿意与她建立新交情,至于这个交情……她不至于傻到去期待,它和爱情有关联。

也许提议只是一时兴起,也许过去几天,他感受到童年时的愉快记忆,也许他不想这份感觉中断,所以决定在家里没大人的情况下,搬进来和她同居。

但那句话,不管是不是玩笑,却透露出两分暧昧、三分浪漫,他是个怕麻烦的男人,也是个把女人看得比蟑螂更恶心的男人,在一句错误的话后面,他应该做的是止跌回升,不让她有表错情的机会。

对,他不会搬过来。

这个想法诱出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想,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摆平心底的不平静。

清晨七点半,她睡得很烂不好,可是翻来翻去,发现自己没有赖床,只好认命下床,洗脸、刷牙、下楼吃早餐,在梳头发的时候,她听见门铃响,这么早,是谁啊?

她放下木梳,飞快把头发扎成两条小辫子后跑下楼,经过客厅时,看见钟裕桥和齐翔堵在大门口。怎么不请客人进来,难道是……是某号不受欢迎人物?

不会吧,大桥的娘!她见识过的,对方不是吾辈凡人能够消受得起的普通级贵妇,招惹到她,比招惹黑道大哥更危险辛苦。

下意识她想退到厨房,这时,客人声音传进她耳膜。

“我再重复一次,我、找、郁、乔。”

嘴巴微张,眼睛扭曲,脸部中风,她不相信,那、那……那是苏凊文!

心脏狠狠抽三下,咚咚咚咚……一串鼓点落下,不自觉的笑意浮到唇边,他来了,摆不平的失落感消失,心里满满的装进快乐,这个感觉像什么?

嗯……就像发票中一百万特奖,却发现逾期不能领,百般无奈走进银行,银行小姐却说恭喜恭喜,我马上把钱汇进你的户头里。

这种感觉一个爽字描不出来,要连续写上十个爽,才可以稍稍纾解。

她是花痴?随便啦,能够再听到他的声音,她不介意被消遣。

她直觉想跑到门边迎接客人,但跑到一半,发觉自己还穿着宽松的居家服,迟疑片刻,她转身、往餐厅躲去。

“小乔在睡觉,她有严重的起床气,不要命的才敢去吵她,如果你有事情的话,还是等她睡到自然醒比较好。”钟裕桥不让人进门,生怕苏凊文的脚踩进来,自己就要被驱逐出境,这是两个男人的竞争。

他的话让郁乔倒抽一口气。他居然敢在偶像面前恶意抹黑自己,好啊,她现在终于明白,养一头白眼狼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每天七点半准时到公司的人会有起床气?那营销部的早餐会议要怎么进行?

“知道了。”苏凊文淡淡应话,不和他争辩,时间宝贵,他早上还有其他行程,拿起手机,他拨出郁乔的电话号码。

钟裕桥两眼一瞠,出声阻止,“她睡觉时不开手机。”

苏凊文没理他,不久,她房间里手机铃声响起,钟裕桥的谎话立刻被拆穿。

郁乔当然没接,她人在楼下,之所以不出声,是在等待,等着看那两个恶劣家伙要把她毁谤到什么程度。

她向前两步,视线被两只黑心货挡住,但苏凊文够高,视线可以掠过他们,直达餐厅一角,他发现站在角落、迟疑着要不要上前的郁桥,莞尔一笑,挂掉电话,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她的头发松松地绑成两条小辫子,短T恤上头有卡通人物的图像,她下面穿着小短裤,露出雪白修长的两条腿,很引人垂涎……

饼去,她习惯以深色套装、低发髻的打扮出现,离职那天,她换上洋装、放下长发,已是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没想到眼前的郁乔,干净清新得像个女大学生,尤其那副宽边的黑色近视眼镜,几乎挡掉她半张脸,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

“看吧,她睡觉的时候不接电话的。”钟裕桥耸耸肩,掩饰自己的谎言。

“我想先把行李放进去,等下班之后再过来整理。”他停顿一下,解释,“小乔知道我今天要搬过来。”

他要搬过来!他还是要搬过来,就算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他依然要搬过来?

转瞬间,郁乔心花朵朵开。那个快意畅笑啊,如果心脏有嘴巴,已经从正前方咧到正后方,忍不住,她开始计划欢迎仪式,好欢迎她家阿董入住。

苏哥哥,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真正高兴能见到你,满心欢喜欢迎你,欢迎啪啪啪,欢迎啪啪啪……

“对不起,她并没有提这件事,只是,你确定要住进来?要不要再深思熟虑一番?”钟裕桥睁眼说瞎话,脸上出现严重的便秘感。

苏凊文视线扫过郁乔,看见她额头上的三道黑线,黑线中间还隐藏两粒快要爆炸的小栗子。

他在心底一声轻叹,上班时间快到了,今天秘书安排他巡视分店,照理说,他应该早点进公司的,才不至于让分店经理等太久,可是……他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很舍不得转身离开,所以身为老板,有迟到几分钟的权利吧。

决定了!两手在胸前交叉,挑挑眉,苏凊文好整以暇地等待钟裕桥说出更多瞎话。

“我为什么要深思熟虑,难道这里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恶意引导钟裕桥。

“我猜,你是个喜爱干净的男人。”钟裕桥顺着他的心意,打算讲几项“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是。”苏凊文的配合度超高。

“那就对了,奉劝你还是别搬进来的好,小乔生活的懒散程度,严重到令人难以想象,你绝对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身为女人,可以把房子住成这样,她不是普通的脏,她是脏得没人性、没天良、没品格、没知觉。”

“有这么严重?”苏凊文扬起语调,嘴边隐隐的笑意逐渐张扬。

钟裕桥给齐翔使眼色,暗示让他和自己一搭一唱,但齐翔摇头拒绝,他已经确定立场,决定当一名好渔夫,可是钟裕桥怎肯放他逍遥自在,不拖这棵墙头草进浑水里泡一泡,太违反团队原则了。

“翔你说,我们搬进来时,屋子里是什么悲惨景况。”钟裕桥频频催促。

苏凊文的视线转到齐翔身上,用一双带着鼓励性质的目光看他。想拖他进浑水池的,除了钟裕桥,还有温良恭俭、平和淡漠的阿董先生。

在两人双双逼迫下,他不说点话,好像有碍健康,于是齐翔叹气,小小傍他退让。

“我们刚搬进来那天,地板不是太干净,客厅里堆了一些小东西。”

“小”东西?他还真敢讲,那天回收阿婆明明就说“她发了”。钟裕桥受不了齐翔的客气,把话头接过去。

“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地上那层灰可以媲美二月雪,厨房的油垢多到可以盖炼油场,垃圾积存量让人误以为这里是垃圾集中处,厨房每个角落都躲着远古时代生物——小强。”

他们怎以为自己会被这些言论吓倒?以前脏是以前的事,现在不是有两个吃白食的担任义务仆役?

苏凊文收敛笑意,机械型脸庞看不出多余表情,但他倒是看得很清楚,小乔脸上一寸一寸高涨的怒气。

钟裕桥以为以上言论尚且不够煽动,决定再加码,他悄悄踢齐翔一脚。

齐翔二度叹气,勉强挤出三两句,“小乔习惯不好,东西用过不物归原处,早上才收拾好的客厅,下午就会变成散场电影院。”

钟裕桥满意他的言论,顺口往下接。

“小乔很强势,行为性格像皇太后,想做什么,所有人都必须配合她,她脾气差,谁不顺服她的心,就要赶谁走,身为堂堂的董事长,被扫地出门,面子上恐怕不好看吧。”

苏清文点点头,表现出略略被说动的模样,而他的态度促进了钟裕桥的积极度。

“小乔晚上睡不着,经常在走廊上演倩女幽魂,又是叹气、又是哀怨,害得我们以为自己住在鬼屋中……她什么都不懂,齐翔买菜时她还颐指气使,意见特别多……她喜欢指挥人,别人多说一句话,她就……”

一声清脆的“啪”响起,是郁乔掌心与他的后脑共同撞击声,瞬间,痛感从末稍神经往颅内传导。他……惨了。

钟裕桥脸色数变,虽然颅内受到震荡,但他还记得完蛋怎么写。

“请问,就什么?”她站在齐翔和钟裕桥后面,脸色平和、表情婉顺,一个巴掌解除她心中郁气若干。

“嗯,没什么。”钟裕桥连忙收起批评嘴脸,阳光男孩的脸蒙上乌云,进入阴雨季。

郁乔扬起甜美善良、温柔可亲的笑脸,两手分别拨开两尊黑脸门神,顾不得自己的家常打扮会不会在暗恋情人面前大扣分了,她走到苏凊文跟前说:“董事长早安。”

“你还没和他们谈过,我要搬进来?”他轻松惬意地再陷害对方两句。

两尊门神笑容顿时僵硬,下巴处咬得很“紧致”。邪恶的奸诈目光横扫过两人,没有千军万马,但敌军已经全数歼灭。

她缓缓点头,每点一下,钟裕桥和齐翔的心就抽两回。

“房子在我名下,董事长要搬进来,我交代一声就行了啊,哪需要和谁谈?”

不过,哼哼……她改变主意了,她的确要好好与他们“深谈”一番,因为他们似乎还不明白,自己有多认真。

“你确定,方便吗?”

苏凊文的视线在齐翔和钟裕桥脸上转两圈,他们同时一震,好像转过来的不是目光而是利刃。

“当然方便,方便极了。”郁乔的口气带上谄媚。他可是那张逾期却还可以兑领的发票呢。

苏凊文点点头。“我今天要视察分店,先把行李放在这里,下班后就过来。”

“好啊。”她点头点得像哈巴狗,一点也不像皇太后。

他淡淡一笑,在转身离开前那刻,补上两句,“小乔,如果你不是太忙,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行李整理一下。”

“我?”瞬间,她双眼射出万丈金光,像旅人半路捡到金矿,更像老百姓不小心救到太上皇,她小心翼翼问:“我可以整理你的行李?那个……是很隐私的东西吧?”

苏凊文瞄一眼钟裕桥,嘴角隐含微笑,带着几分挑衅,大大的掌心抚上小乔的脸颊,语带暧昧说:“如果是别人,我当然不允许,但对象是你,我有什么好不放心?”

他、他、他……钟裕桥指着苏凊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模小乔、他靠小乔那么近,近到就快要亲下去,他的行径令人发指,他的恶劣罄竹难书,他不是好人,不对,他根本不是人!

钟裕桥磨着牙,恨恨瞪住苏凊文。

苏凊文的掌心暖暖的,靠近时,身上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清新味道,她的心脏因为他的气息,跳跃速率不断加强,在他靠她最近的刹那,她真想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嘴唇凑上去。

唉……她知道自己真的很花痴,可是她真的有强烈的幸福感……她盯住苏凊文的脸,看一眼、帅两分,看两眼、帅三分,她点头、再点头,不由自主地笑得满脸梦幻。

“东西交给我,你放心。”

“我知道。”苏凊文再看一眼钟裕桥和齐翔,伸手把郁乔抱在怀里,亲切而热情地拍拍她的背脊,再用感性的嗓音说:“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苏凊文眼底捎上得意,他或许不懂得爱情,但他非常了解如何歼灭敌军。

被他一抱,蓦地,郁乔双眼圆瞠,脑袋发晕。她、她……她正靠在英雄的怀里?血压飙高,肾上腺素快速分泌,荷尔蒙、脑内啡……所有会让人兴奋的激素同声欢唱,好吧,当一回花痴又怎样?

嗯,够了,那两双眼睛看起来已经快冒出火花。苏凊文松开郁乔,亲腻地揉揉她的头发、亲昵地说:“晚上等我回来。”

钟裕桥和齐翔同时倒抽气。这句话,只有男朋友会对女朋友说,只有情人会对情人说,只有老公会对老婆说,而他……一个昨天还是过去式英雄、今天就要登堂入室的苏凊文说了!

钟裕桥咬牙切齿,齐翔脸色发白。此刻开始,他们和苏凊文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好,再见,路上小心。”

郁乔一路把他送到大门外、送到轿车旁,挥着手,把他送到大街上。苏凊文一面开车、一面看着后照镜,看见她挥手弧度越来越大,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一分一分——慢慢扩大。

他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不知道是大桥和齐翔的表情让他这么高兴,还是因为他抱了小乔、模了她的头发?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心,幸福从胸口往外翻溢。

轿车转出街弄,再看不见踪影后,郁乔回身,视线对上那两只黑心鬼,嘴角一收、眉梢一敛,笑脸收拾得干干净净,慢慢地,清亮的眼睛凝起锐利,一声又重又沉的“哼”从鼻孔里面钻出。

钟裕桥和齐翔见状,立刻化身小太监追随她身边。“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也想睡久一点,可是耳朵痒啊,不知道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她冷冷一笑,提起苏凊文放在大门外的行李箱往屋里走。

“没有的事,你不要想太多。”钟裕桥干笑两声。

“我哪敢想太多、说太多,都有人说我是皇太后了。”

“没的事,只是语误。”

“哦,皇太后是语误,那脏得没人性、没天良、没品格、没知觉呢?”

钟裕桥苦着脸。她到底偷听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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