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宫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引起正在跟儿子品茗的赵后不悦。
“外头是在做什么,居然敢扰本宫清静?”她说着,示意一旁的宫女出去查看。
爆女答应一声,正要出去,突然见有人闯了进来。
“安国侯?”赵后惊疑的看着未经通传的戚仰宁。
魏世炎一脸不悦,口气凶恶地道:“安国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皇后的寝宫!”
“这儿的确是皇后的寝宫,但……”戚仰宁直视着赵后,眼中迸射出冷冽而慑人的光芒,“皇后很快便不是皇后了。”
赵后勃然大怒,“安国侯,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戚仰宁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赵后,大逆不道的是你。”
“你说什么?你居然敢……”
“是你软禁前安国侯妻子李氏,胁逼安国侯助你登上后位,斗倒唐妃,赶尽杀绝。”戚仰宁直视着赵后。
赵后陆地一惊,“你说什么?”
“你还为了巩固势力残害忠良,甚至为了杀人灭口而毒杀安国侯。”
“你……放肆!”赵后拍茶案,怒斥,“戚仰宁,看在你死去的父亲分上,我尚可饶你一命,现在你立刻……”
她话未说完,戚仰宁拍拍手,外头的柳无名跟姬无双已带着温落香进来,赵后一见温落香,心头一慌。
“娘娘似乎识得这位姑娘。”戚仰宁问:“她可是自幼依亲在娘娘府上?”
“戚仰宁,你究竟……”
“娘娘将她安排在安国侯府,又以房太医一家老小性命胁逼他为你所用,确有其事吧?”他续道:“之后娘娘命她毒害前安国侯戚云年,又让她装病待在侯府,为的是什么?取我性命?”
“放肆!”赵后二拍茶案,“你竟敢在这里含血喷人!”
“我是否含血喷人,娘娘很快便能知道。”说着,他转而看着神情惶然的温落香,“说吧,把娘娘命你做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温落香对赵后还是有顾忌及恐惧,她怯懦的低下头,小小声道:“侯爷说得没错,我……我是皇后娘家的远亲,自幼失去恃怙,被赵家收留,十六岁时,娘娘将我送进安国侯府,又命我毒杀老侯爷。”
她话声虽小,可字字句句都清楚传进了赵后耳里。她脸色丕变,尖声怒斥,“荒唐!只凭这丫头的一席话,你就想指控本宫?”
“前不久在华城,有人拦截到一批来自宫中的宝物,其中有不少是藩属国进献的珍稀药材及文物,而负责销赃的是太子及国舅的亲信。”戚仰宁冷然一笑,“这事娘娘可知情?”
赵后眉心一凝,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魏世炎一眼。
“太子与国舅盗卖国宝,还因为被地方官吏发现此事,为免遭上疏弹劾,甚至派杀手灭了那名官吏一家老小十五口。”
魏世炎满脸慌张,“戚仰宁,你……”
“娘娘,你敢说太子跟国舅干下的这些勾当,你一无所悉?”戚仰宁目光一凝,如刃般的射向赵后,他顿了一下,继续到:“娘娘当年斗倒唐妃后,连她生下的儿子都不放过,还派杀手四处追踪,在那孩子十三岁时终于发现他的行踪,然后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此事我可有冤枉娘娘?”
赵后倒抽一口气,但很快便恢复冷静,“好精彩的故事,不知道侯爷是打哪儿听来的?”
“娘娘,”戚仰宁冷然一笑,“我便是当年唐妃冒死生下的孩子。”
赵后陡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便是唐妃所生的三皇子,当今圣上的亲骨肉。”他说:“你派人追杀的那孩子并非唐妃所生,而是前安国侯戚云年的女儿。”
听到这儿,任凭赵后再冷静也藏不住激动的情绪。“怎么可能?!”
“前不久,娘娘派十数名禁卫军暗杀五皇子失败,遭逮的人如今都在我手上,他们随时能指证娘娘跟太子。”
戚仰宁深沉而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两人,“我手中握有足以定娘娘及太子之罪的人证物证,不容你们狡辩。”
“戚仰宁,你以为我父皇会相信你这些鬼话?”魏世炎惊怒地道。
“你父皇亦是我父皇。”戚仰宁气定神闲的一笑。
“如此胡言乱语,你凭什么认为父皇会相信你?”魏世炎强自镇定,语气嘲风。
“就凭这个。”他慢条斯理地自腰间拿出一块玉牌。
赵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可是圣上的随身玉牌,见此物如见圣上。
“我是奉旨而来,这下你们可还有话说?”
到了这地步,不仅赵后不敢再多说半句,就连嚣张的魏世炎也噤声了。
“娘娘,你大势已去,”戚仰宁话声低沉,“若你亲自到圣上面前领罪,或许能逃一死。”
“戚仰宁,你……”赵后声线微微颤抖。
“废话少说,把迎喜还给我!”戚仰宁喝道。
此时,魏世炎突然站起,转身自后面的暗门逃离,戚仰宁见状立刻跟上。
两人穿过狭小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小院落,只见魏世炎直往前冲,撞进了一扇门里。
戚仰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急忙追上去,他一进去,看见的就是魏世炎拿刀抵着崔迎喜雪白的颈子。
“魏世炎,你敢?”戚仰宁神情愤怒。
“戚仰宁,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一刀划开她的咽喉!”魏世炎说着,将崔迎喜攫得更紧。
崔迎喜不敢动也不敢挣扎,刀剑不长眼,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
不过看这种状况,想必是赵后等人所干的坏事已东窗事发,魏世炎才会做这样的困兽之斗。
“放了她。”戚仰宁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戚仰宁,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魏世炎眼见储君之位不保,又可能沦为阶下囚,不禁气怒攻心。
“魏世炎,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戚仰宁往前进逼。
“别过来!”魏世炎将崔迎喜往后面拖了两步,紧张地道:“你再往前,我就立刻杀了她!”
“你敢?!”戚仰宁目露杀机。
“哼!”魏世炎冷笑一记,“都到这地步我还会怕吗?你夺走我最重要的储君之位,我也要夺走你最重要的女人!”
崔迎喜虽害怕,但仍力持镇定,她悄悄的将手模向腰带处,那里塞着包着粉末的手绢。
幸好上次要使用它的时候赵后及时赶到,才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绢掏出,在对面的戚仰宁看见了,可在她身后的魏世炎看不见。
戚仰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是在说:小心。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手绢,然后算准方向及角度,往后一抛——
突如其来的粉末教魏世炎一惊,本能的松开了手,她趁隙逃向戚仰宁,被偷袭的魏世炎恼羞成怒,一刀朝她背后挥来。
见状,戚仰宁想也不想便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转了个圈,魏世炎挥过来的刀锋落在他背上,划破了他的衣衫,也划出一道刀口。
魏世炎还想出手,突然鼻子一癀——
“哈啾!”他几乎握不住刀子,喷嚏不断。
“哈啾!炳……哈啾!臭丫……哈啾!你……你究竟……哈啾!”他神情痛苦的瞪着崔迎喜,说不出话来。
戚仰宁立即趋前夺下他手中的刀,将他压制在地。这时,崔迎喜看见他背后的刀伤,心疼不已。
“你受伤了!”她不舍的检视着他的伤口。
“不碍事。”他温柔的笑笑,“你没事就好。”
她感动的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哈啾!炳?痛死我了,哈啾!”被戚仰宁一脚踩在地上的魏世炎边打喷嚏边骂,“放开……哈啾!戚仰宁,你……哈嗽!炳啾!”
看着他那狼狈样,戚仰宁跟崔迎喜相视一笑。崔迎喜想起之前他想非礼她的事,于是她蹲了下去,狠狠的在魏世炎的后脑杓上巴了一下。
“哈……你……哈啾!”魏世炎气极了,却无计可施。
这时,夏锡山带着禁卫军赶到。原来戚仰宁早已联合魏世真和夏锡山将人证及物证带到明帝面前揭发赵后一帮人的恶行,明帝知晓后十分震惊且愤怒,便将随身玉牌交给他到凤来宫逮人,又差夏锡山到国舅府拘捕赵威。
“侯爷,你受伤了?”见戚仰宁背后中刀,夏锡山十分抱歉,“是老夫来迟。”
“相爷千万别这么说,本侯没事。”戚仰宁收回脚,禁卫军立刻将魏世炎从地上揪起。
“立刻将赵后及二皇子押到大牢候审。”夏锡山一声令下,禁卫队立刻将就逮的赵后及魏世炎押离凤来宫。
“侯爷,你这伤得处理,下。”夏锡山说,“咱们快到太医所吧。”
戚仰宁一笑,看着身边的崔迎喜,“相爷,本侯哪需要什么太医?我身边便有个女神医呢。”
夏锡山看着他身旁的女子。“这位就是侯爷的侍医,崔迎喜姑娘?”
“她不只是我的侍医,还是我最重要的女人。”戚仰宁说。
夏锡山听明白了,拈须呵呵一笑,“原来如此。”
崔迎喜未料他居然在外人面前大胆示爱,一时反应不及,害滕羞得说不出话来。
“话又说回来……”夏锡山眉心一拧,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姑娘,我们见过面吗?”
她摇摇头,“不曾。”
“那真是奇怪了,”夏锡山一脸困惑,“为何老夫觉得姑娘如此面熟?”
戚仰宁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她是养父跟娘的亲生骨肉,许是夏锡山在她身上看见了两人的影子。
“侯爷先行包扎,老夫这就到大殿禀报皇上。”他说。
“相爷先请,本侯随后就到。”
于是,夏锡山先行离开,崔迎喜则在柳无名及姬无双的协助下,先为戚仰宁处理伤口。
当她月兑下他的衣衫,才发现那一刀可不轻,虽未伤及筋骨,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看了心好痛。
“很疼吧?”她十分不舍,“你怎么这么笨,居然拿身子去挡刀。”
“我笨?”戚仰宁蹙眉,“怎么我为你做的事,你不是觉得笨就是觉得幼稚?”
她有些难为情,“哎呦,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她鼓着听帮子,眼里泛着泪光。
见状,戚仰宁微怔,“怎么了?”
她摇摇头,抹去眼泪,“我只是很感动又舍不得……”
他深情的凝视着她,“舍不得我受伤?”
“嗯。”她点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为我受伤了。”
三次?一次是为担保她清白而被火炭炉烫伤,然后是这次,那第一次是……他忽地想起在赤岩谷时,他为了捉弄她而让赵无垢假扮神医的仇家攻击她。
那次,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我是男人,我受伤总好过你受伤。”他以爱怜的眼神看着她,“我可舍不得你受到半点伤害。”
听着他这话,又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崔迎喜心中一热,忍不住抱住他。
她很想紧紧环抱他,可思及他背上有伤,便两手改抓着他的腰。
她在他怀里哭泣,但不是悲伤,而是欢喜。
一旁的柳无名跟姬无双见状都自动背过身去。
戚仰宁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没事了,别哭。”
“不要,我想哭……”她有点小任性的娇嗔着。
他温柔一笑,“那也等回府再哭吧,现在我还得去面圣呢。”
听见他要面圣,她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现在吗?”
“嗯。”他点头,“有件事我得立刻向皇上禀明。”
说着,他望向柳无名及姬无双,“你们先护送迎喜回侯府吧。”
“遵命。”
被软禁好一阵子未能相见,崔迎喜有点依依不舍的。
仿佛读出她的心事,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庞,“我很快就回去了。”
迎上他的眸子,她甜甜的、安心的笑了,“嗯。”
看着眼前的紫玉钗,还有唐妃亲笔写下的遗书,明帝不只震惊,而且感伤,他的眼底泛着泪光,将那紫玉钗紧紧握在手里不放。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啊……”他喃喃说着,抬头看着眼前的戚仰宁,“想不到当初以为胎死月复中的孩子如今还活着,而且一直都在朕的面前。”
方才,戚仰宁已将戚云年受赵后胁迫,情非得已助赵后抢得后位之事告知了他。
突然听闻此事,他十分愤怒,严格说来戚云年有罪,可他为了保住唐妃的骨肉而送走自己的亲生女儿之事却已将功抵过。
“皇儿,这事你已知悉多年,为何不与朕相认?”明帝问。
“儿臣一心想为养父报仇,也担心曝露身分引来杀机,只好等到羽翼丰满,足以对抗赵氏势力才说出来。”他低头一揖,“儿臣并非不认父皇。”
明帝点了点头,“也是,真是委屈你了。对了,刚才你说安国侯的女儿被带离京城,远走异乡,可有她的消息?”
“父皇,”他说道:“养父的亲女被护院总管徐安带到赤岩谷,从此隐姓埋名,化身猎户,就那么生活了十三年,直到赵后的人找到他们。”
“那他们现在如何?”
“赵后欲赶紧尽杀绝,徐安为了保护小主人伤重身亡,至于养父的女儿……”
“那女孩如何了?”不待他说完,明帝已等不及的问。
“父皇,养父的女儿仍在人世。”他一笑,“她被隐居赤岩谷的无常老人所救,如今已长大成人。”
“赤岩谷?无常老人?”明帝猛然一震,“皇儿,难道……”
戚仰宁点了点头,“崔迎喜正是养父的亲生骨肉。”
明帝太过震惊,一时说不上话。须臾,他回过神,又问:“莫非你是因为知道她是安国侯的亲女才将她从赤岩谷带回京城?”
“不,儿臣初时并不知道。”他说:“儿臣只是惊艳她的医术精湛,认为她对我有所助益,才将她骗到京城来。”
“骗?”
他尴尬一笑,“父皇就别问了。”
明帝勾唇一笑,“好,不问,肯定是些小贝当……难怪我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熟悉,原来她是安国侯的女儿呀。”
“嗯,儿臣初时以为赵后的棋子温落香便是养父的女儿,所以不曾追查过迎喜的行踪,要不是温落香央求我让迎喜为她把脉看诊,而迎喜又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儿臣也不会去彻查温落香的底细。”
“是吗?”明帝点点头,“这么说来还是她帮了自己,解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得知自己是安国侯的女儿,她应该十分欢喜吧?”
“不,她尚不知情。”戚仰宁说。
明帝微怔,“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儿臣认为还不是时候。”他说:“之前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才隐瞒不说,如今则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明帝疑惑。
“父皇,所有王侯贵族都得经过详细的调查才得以验明正身,她也不例外。”他说:“我虽确定她便是养父的女儿,但还缺乏有力的证明,所以……”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明帝笑视着他,“放心,朕会尽快验证她的身分,还她应得的尊荣。”
“谢父皇。”戚仰宁感激不尽。
“那你呢?”明帝看着他,“你是朕的亲儿,也该恢复你的身分了。”
“一切但凭父皇做主。”他恭谨地说。
“嗯。”明帝若有所思,“如今储君之位空悬,朕想立你……”
“父皇。”他打断了明帝,神情凝肃地道:“儿臣无法胜任。”
“你不能谁能?”
“儿臣无心国事,只想安稳度日。”他真诚地说,“五皇弟敦实仁厚,此次南巡水患又立下大功,深得臣民爱戴,儿臣认为他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明帝沉默了一下,“五皇儿确实具备太子该有的气度及风范,可你……”
“父皇,登上帝位之后不只要为百姓谋福,还得为皇族延续命脉及香火,三宫六院难免,但……”他一笑,“但儿臣已答应一个女人,除了她,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明帝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你说的该不会是安国侯的女儿吧?”
“正是。”他语意坚定,“儿臣不能失信于她,还请父皇成全。”
明帝思索着,好一会儿无奈的笑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也不为难你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过朕也不能让你无名无分,自今时今日起,朕册封你为诏安王,更名易姓为魏世宁,还有,你的婚事得以自主,不受皇族律法限制。”
闻言,戚仰宁无限感激。“儿臣谢过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