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喜兴高采烈的检查了幼犬的牙齿跟关节,“嗯,是只健康的小狈,大概四个月,不到五个月……”说着,她转头看着柳无名,“谁的小狈?”
“是主子的。”柳无名说。
闻言,她徒地一惊,瞪大着两眼讶异的看着戚仰宁。“你的?”
“怎么?我不能养这玩意儿?”
“你会哈嗽的。”
“习惯了就好。”他说。
她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若能习惯,他干么把狗让柳无名抱着,自己闪得老远?话说回来,他干么没事养条小狈来折腾自己?
“为什么?”她问。
“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讨厌四条腿的……”
“你管我?”他眉心一皱,“狗放你这儿,替我……看看它,洗洗它。”
“嗯。”她点头,“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他愣了一下,还没替它取名字呢。
突然,他想到周子齐那句寻他开心的玩笑话——
“哈啾。”他说。
“哈……啾?”崔迎喜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名字。”
他咧咧嘴,皮笑肉不笑地说:“没错。”
将哈啾交给崔迎喜后,戚仰宁便离开了。走出羊哮咩宠物坊,他碰见了左相方靖的千金——方芳华。
方芳华身边跟着两名随时丫鬟,还有两名带刀是的护卫。她看着戚仰宁,而且十分仰慕他。
方芳华养了一只狗一只猫,此时都由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捧着。见戚仰宁从宠物坊里走出来,她有点诧异——
“侯爷。”
“芳华小姐,很久没见了,别来无恙?”
“托侯爷的福,芳华很好。”她疑惑地问:“侯爷为何来这儿?”
好多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有毛的、四只脚的东西,每回在宫中宴会或是一般大臣私下会面的场合里,他总是远远的避开带着猫狗的人。这样的他,怎会从宠物坊出来?
“我带我的……爱犬来检查身子,顺便清洁。”他说。
方芳华讶异的瞪大眼睛,“爱……犬?侯爷几时养了狗?”
“不久。”
“我以为侯爷讨厌这些东西……”
“是曾经讨厌。”他说:“不过现在我很喜欢。”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如今是爱狗人士,他主动的上前并伸出手去模方芳华那只长毛枸的头。
谁知,他手一伸过去,那狗便不识相的想咬他一口。他及时收手,蹙眉一笑。
“真是失礼,我家小面怕生。”方芳华十分抱歉。
“不,无妨。”他暗暗庆幸着这是只不友善的狗,那么他便不用强忍着想打喷嚏的感觉接近它。
方芳华看了羊咩咩宠物坊的招牌一眼,好奇地说:“听说这家宠物坊的店主是名女子,她……能干么?”
方芳华是大臣千金里十分活跃的一号人物,经常出席一些邀宴及聚会,也认识不少跟她拥有相同嗜好的人。
戚仰宁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知道方芳华对他十分仰慕,只要他对她说了什么,便能透过她的嘴传播开来。
“芳华小姐有所不知,这店主名叫崔迎喜,是江湖奇人,人称神医的无常老人的关门弟子,医术精湛,令人惊奇。”
“医术?”方芳华一怔。
“正是。”他续道:“她不只能医人,还能治疗牲畜,漕运巨富贾不二的爱驹柳月,便是她治好的。”
闻言,方芳华更加惊奇,“侯爷所言是真?”
“不假。”他语气肯定。
“我的猫小布它最近咳得很厉害……”方芳华又不放心的问:“这崔迎春真那么厉害吗?”
“实不相瞒,”他说:“崔迎喜如今正寄住在我侯府里,她有多少本事,本侯自是比谁都清楚。”
方芳华一震,“她寄居在侯府?她……与侯爷是什么关系?”
“只是朋友托付。”他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她在京城没有熟人,朋友才托我收留她。”
“原来如此……”方芳华嫣然一笑,“若她真如侯爷所说,那我可要试她一试了。”
戚仰宁深深一笑,“芳华小姐不会失望的。”
戚仰宁带着萨摩犬——哈啾,积极的现身在各种宴会上,逢人便有意无意的提及羊咩哮宠物坊及崔迎喜这号人物。
虽然哈啾都是柳无名捧着,而他通常都距离两大步以上,但许多人见到从来不接近“四脚生物”的他突然养了一只稀有的“舶来犬”,都觉得既惊奇又疑惑。
在他带着哈啾高度曝光及方芳华的宣传下,羊咩咩宠物坊开始有宠物主人上门。
而这些宠物主人在见识到崔迎喜的专业之后,无不对她赞美有加。
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京里的达官显要开始将他们的爱犬及爱猫送到宠物坊来,教她忙得不可开交。
宠物坊的生意渐渐上了轨道,而许多宠物主人在她的教导及宣导之后,也有了正确的观念。
两个月后,她发现京里那些千金名媛们有喝午茶的习惯,于是她又有了新的构思……
她决定开一间宠物茶馆,提供那些仕女们一个能悠闲休憩的空间,而在她们品尝好茶及甜点时,她们的宠物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及对待。
不过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开家店不是简单的事,虽然芙蓉跟她说他们已经有了不错的营余,但她想,离开店应该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除非……
对,没错,她需要金主、投资客。而那个人,不做第二人选,便是戚仰宁了。
于是,这天她一回到安国侯府,便立刻去找戚仰宁商谈。
一踏进戚仰宁的居苑,便听见他的声音,但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哈啾个不停的声音。
“崔姑娘?”见她进来,正在跟六个月大的哈啾玩的柳无名微怔。
见到她,哈啾一脸开心,又哈舌又搦尾,急着想扑进她的怀抱。
她伸手抚模着它,“他怎么了?”
“它很好。”柳无名回答。
她翻了翻白眼,“我问的是你家主子。”
“喔,”柳无名恍然,“你听见了,主子鼻子闹得厉害。”
“他也真奇怪,”她皱皱眉头,“既然对毛过敏,怎么会想养哈啾?”
柳无名微顿,回头看了看,低声地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主子是为了你才养哈啾的。”他说。
“欸?”她一愣。为她养的?
“没错。”他回答,“主子看宠物坊的生意一直没起色,才会想利用他的影响力替你拉生意,最近他也常出席一些邀宴,逢人便说你的医术精湛,将猫狗交给你打理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之类的话……”
闻言,崔迎喜心里一悸,但旋即又想,他是出资者,担心宠物坊生意不佳也是正常。
在商言商,他会出此“下策”并不意外。但明明这么想着,为何她的胸口却棒动得厉害?
“哈啾!炳啾!”这时,屋里再度传来戚仰宁打喷嚏的声音。
她忍不住皱眉一笑,“我进去瞧瞧。”说着,她立刻走向他的房间。
在房门口,她便看见哈啾个没完没了,还不断吸鼻子以防止鼻水流下的戚仰宁。见他那狼狈至极的样子,她的胸口不知怎地竟一阵热。
“哈……你……哈啾!”戚仰宁见她站在那儿,想说话却又忍不住,“你别……别靠过来……”
“什么?”
“你身上……都是……哈啾!”
她意会到他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在宠物坊忙了一天的她,身上都是猫毛狗毛,甚至还有兔毛跟鼠毛。
于是,她站在门口,离他一段距离。
“我给你的那些方子都没效果吗?”她开了一些提升免疫力,抑制过敏的药方给他,怎么他吃了都没比较好?
“你还说,”戚仰宁瞪了她一眼,“你自己说,你……哈啾!你多久没给我煎药了?”
“嗄?”她一顿,轻啐一记,“我说侯爷,旧里那么多人,总找得一帮你煎药吧?”
他不是不知道她这两个月有多忙,居然还怪她没尽责帮他煎药?
“你是我的侍医,”他浓眉一纠,“照顾我的身体,帮我煎药不是你的责任吗?”
她一脸不以为然,“喂,我很忙的,而且不就是你出资开了宠物坊,才让我忙得不可开交的吗?现在居然怪我勒。”
“我出资开宠物坊不是为了让你忙到没时间帮我……”话说着,他突然打住。
他这语气不只像是在吃味,更像是在跟她讨爱。
但怎么会?他开宠物坊不过是为了将她留在京城,不是为了讨好她或什么。
“那你帮我开了宠物坊是为什么?”崔迎喜想起刚才柳无名跟她说的那些话,于是率直的问他,“听说你养哈啾是为了我,是吗?”
闻言,戚仰宁竟觉脸颊一阵发烫。
“谁说的?”他浓眉一拧,话声一沉,眼底露出的是心慌。
“你管谁说的。”她问:“你是看宠物坊没生意,才利用你在京城的人脉及势力,养哈啾来帮我拉生意,是吧?”
他心想这话铁定是柳无名或姬无双说的。
“是无名说的?还是无双?”
“不管。”她直视着他,“只问你是不是?”
“是。”他语调肯定地回答。
迎上他的眸子,她的心一悸。“哇!”
“哇什么?”他眉心一压。
“你真坦率。”她说:“真想不到你有这么关照我。”
想到他为了帮她拉生意上门,竟忍受这种过敏之苦,她得说她是真的感动。
看着他那张俊帅的脸庞,她的心突然有点……这种感觉是什么?除了感动,似乎还有,些什么,但她一时说不上来。
她二十一岁时穿越来此,在那之前,总是忙着课业的她从没谈过恋爱,只有曾经很喜欢每天搭同班车的,个他校男生,但两人并无交集。
穿越之后,她变成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虽然长到现在也二十二了,但因为一直待在赤岩谷,而她又醉心阅读,所以也从没接触过什么足以教她情窦初开的异性慢着!
突然,她心头一惊。
她惊疑的看着戚仰宁,自己难不成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长得跟超级男模一样的古代侯爷?
怎么可能?他脾气不好、嘴巴坏、霸道、高傲,而且还讨厌动物这样的他,怎么能进得了她的心?光讨厌动物这一点,她就注定跟他不对盘。
但若是这样,为什么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涩的却也甜甜的感觉?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想……我才不会喜欢这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傲娇男呢。
“干么?”戚仰宁眉头一皱,“你这样看着我是……你可不要因为这样就对我心生仰慕。”他故意闹她。
“少臭美。”她脸一热,立刻反击,“你为了宠物坊的生意忍受过敏之苦,我才担心你对我心生爱意呢!”
“哈哈。”他干笑两声,“我是担心我的投资血本无归,你懂吗?”
“什……”在商言商,她明明知道他是个十足十的生意人,明明猜到他会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当她听见他这么说时,竟有挨了一棍的感觉。
她有点沮丧,有点生气,可她更气的是……她居然有这种感觉。
“哼!”她要面子的回呛他,“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
说罢,她车转身子,旋身而去。
回到清风小筑,她突然想到自己有要事要跟他商讨。
“可恶!”她懊恼地低咒一声,“重要的事情没说……哼,算了!”
罢才听他这么说之后,她不想有求于他了。
金主嘛!这京里多的是有钱人,搞不好她只要说一声,贾不二跟贾夫人就会拿钱投资她了呢!
“臭戚仰宁,哼!”她嘴里嘀嘀咕咕着。
“迎喜。”突然,她身后传来温落香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满脸堆笑,“落香!”她忙着宠物坊的生意,已经好几天没见着温落香了。
她立刻趋前拉着温落香的手,热情地说:“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温落香隔三差五的就会到清风小筑来看看她、问候她,虽然感觉有点不冷不热,但像这种出身良好的小姐大多注重礼仪而显得有点生分,她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你都忙着宠物坊的活儿,我也不好去打扰你。”温落香说。
“哪儿的话,你随时能来的。”
看着她的脸,温落香突然柳眉一蹙,轻叹一记。
“怎了?”
“迎喜,我真羡慕你。”温落香说。
她微顿,“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得到宁哥哥的重视。”温落香说着,眼底透露着惆怅跟愁绪,“众人皆知他是不喜欢那些有毛的牲畜的,可他为了你,居然养了那条白狗……”
看着温落香脸上的神情,她突然意识到……温落香对戚仰宁有着情愫。这也不意外,毕竟戚仰宁确实是个很迷人的男性。
再说,据她所知,温落香投靠侯府已经六年,如今虽已二十有二,却还不肯嫁人,想也知道是侯府有着什么事或什么人让她割舍不下。
“落香,你是不是喜欢他?”她直率的问。
温落香羞怯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语的默认。
不知怎地,崔迎喜觉得胸口有点闷,有点紧,像是有人将手伸进她胸膛,掐住了她的心脏。
“你在宁哥哥的心目中,一定很特别……”温落香说着,眼眶微微泛泪。
见状,崔迎喜心里不忍,急忙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养哈啾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的生意。你也知道宠物坊的金主是他,他见生意没起色,当然心急,绝不是为了讨我欢心或什么”
“是吗?”温落香抬起眼帘望着她。
“是的。”她说:“我刚从他那儿回来,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听她这么说,温落香脸上稍稍有了笑意。
“落香,我看他对你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十分呵护,我想……他也喜欢你。”说着,她想起戚仰宁对待温落香的态度。
一点都没错,戚仰宁对待温落香十分客气且温和,脸上那局傲的表情总在看见温落香时稍微有了温柔的线条。反之,每回看见她,总是跟她抬杠,说话的语气也常常很不客气,甚至带着点寻衅。
这么一想,她不知为何竟有种心酸的感觉。
“迎喜,你认为宁哥哥喜欢我?”温落香问。
“嗯,我想是的。”
“迎喜,”温落香疑怯的看着她,“我自幼失去恃怙,过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直到进了侯府才感受到一丝温情,我……我不能没有宁哥哥。”
看着温落香那闪着泪光的眼眸,崔迎喜心头一震。
“这些年来虽有人上门提亲,但我都拒绝了,便是因为……因为我不想离开宁哥哥……”温落香说着,泪水扑簌扑簌的落下,“如今见他如此重视你,我真的……真的很怕……”
“哎呀,落香。”她最见不得柔弱的人及眼泪,急忙安慰着温落香,“我哪是你的对手呢?瞧我,像个野丫头似的,他才不会看上我。”
温落香抬起眼帘,泪汪汪地,“真的吗?”
“肯定。”她用力点头,“他帮我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纯粹是因为宠物坊之前的生意太差,所以放心吧。”
“嗯。”温落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崔迎喜笑咪咪的看着她,并紧紧拉着她的手,可同一时间,她的心却是乌云罩顶,一片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