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铨皇朝文德十年,这年,皇朝有了大变动,如褚临安心中所愿,昏庸的陈寅义纵欲过度死了,陈嘉深当上新皇,择期举行登基大典。
而甚得先皇荣宠的褚临安不忘在先皇弥留之际代拟圣旨,圣旨中要褚临安继续辅佐新皇,地位甚至凌驾帝王之上,有了“上管君、下管臣”的权限,再加上褚临安自拟加封的封号跟赏赐,如今的裙临安不仅权势滔天,更是富可敌国。
短短几日,一堆忙着巴结的皇亲国戚就带着贺礼来到右丞相府,皇商富贾也前仆后继的争相送礼,整座京城都因为褚临安这个人而沸腾起来。
褚临安春风得意之余,不忘外出至山中庙宇与升格为阮太妃的阮氏幽会。
“哈哈哈……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见他难得如此开怀大笑,阮太妃也替他高兴,但心中有些隐忧,“新皇甫坐上大位,权力却在一开始就被你压制住,会不会对你不满?”
“不会的,若没有我这些年代掌国事,东铨皇朝早因陈寅义那昏君而被灭了,他哪来的皇位可坐,他才应该感激我。”
“也是,只是这两年你总专注于忙碌朝堂的事,跟新皇疏离了,而新皇似乎对司容更为倚赖,这……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放心吧,这几年下来,司容早已不敢对我有二心。”褚临安很有把握,因为儿子的尊崇与敬仰是那么的明显,以他的了解,儿子不是能隐藏心绪的人,否则当年弹劾他就不会失败了。
阮太妃仍然不安,毕竟她对褚司容向来忌惮,再者她的确有听到风声,新皇对褚临安的霸道有些不满,她就怕不满会累积成怨恨。
见她心绪不安,褚临安安抚道:“你究竟怎么了?陈寅义好不容易被我们弄死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享受这个时刻,你又何必忧心忡忡。”
不想扫他的兴,阮太妃只能露出微笑,举起酒杯,“好,我不多想,我们的计画终于成功,敬你!”
他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不,该敬我们。”
两人对饮一笑,这么长久的等待之后,总算让他们等到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两人相依偎在窗前,远远眺望山下的宫殿,认真说来,他们已经拥有这个皇朝了。
只不过实物可以拥有,人心却是难测。
新任皇帝陈嘉葆正火冒三丈的将手上的酒杯用力往地上摔,匡啷一声杯子破了,酒液洒了一地。
一旁的太监宫女见状急忙跪下整理擦拭,陈嘉葆却愈看愈火,继续将桌上的酒壶、
茶碗、菜碟乒乒乓乓往地下扫,众人不敢吭声,加快手脚收拾。
不多时众人见褚司容进宫面圣,皆松了口气。其实他们也知道新皇在发什么脾气,明明是他坐上皇位,但朝臣富绅却尽往右丞相府送礼,难怪新皇脸色不豫。
褚司容在陈嘉葆仍是太子时就在身边辅佐,虽然后来几年老让褚临安派去处理其他代理的朝政,但他总不忘过来关心太子,甚至吐些苦水,故意说些他身在裙临安父威欺压下的沮丧与挫折。
盎丽堂皇的宫殿内,褚司容要所有奴才全退下后,这才拱手看着高坐在上首的陈嘉葆,“皇上怎么又不开心了?”
“朕如何开心?是老人就该退,褚大人不觉得朕这新皇当得很窝囊?”陈嘉葆怒火高涨,全因外头一大群人忙着去巴结褚临安,压根没搞清楚这是谁的皇朝。
“皇上指的是司容的父亲吧。”褚司容用的是肯定句,接续道:“其实皇上的烦恼微臣也不是不能解决,只希望皇上能相信微臣的忠心。”
陈嘉葆用充满戒心的眼神打量他,“你跟他毕竟是父子。”
“皇上是最清楚微臣跟父亲之间关系的人,更何况天底下有像微臣父亲这样对待儿子的人吗?”褚司容的口气有苦涩也有怨慰。
陈嘉葆蹙眉沉思,就他所观察,褚司容虽然一直听命于褚临安替其办事,但那是因为褚司容没有能力抵抗,他犹记得前几年褚临安更是多次在朝堂上当众斥责褚司容,甚至父子俩明明生辰日相同,褚临安却不让褚司容同席接受宾客祝贺,加上这些年褚司容在他跟前的抱怨,的确可证明父子感情不好。
想到这里,陈嘉葆示意褚司容走上前,并拍拍他的肩,“那好,朕就把话说白了,只要你是站在朕这一边的,朕绝对不会亏待你,如何?”
褚司容一脸欣喜,立即拱手道:“微臣谢过皇上。”
“哈哈哈……好、好!你可是朕第一个心月复啊。”
“那是微臣的福气,谢皇上厚爱。”褚司容再次行礼,但眼中却闪过一抹冷光。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一直让陈嘉葆以为他跟父亲并不亲近,替父亲做事不过是被逼迫,就是为了得到陈嘉葆的认同,日后在扳倒父亲后,便能进一步掌控陈嘉葆。
毕竟先皇是个荒婬无道的,这个新皇也不遑多让,还不如让他跟几个忠臣一起为百姓谋福祉。
离开皇宫后,褚司容回到右丞相府,那些在皇上面前、朝臣面前的笑全都消失,他只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碑棋华离世后,褚司容仍住在绮罗苑,除了打扫下人外,依旧不许其他人进入,院门一样有侍卫看着。府里人早已习惯他那张漠然的脸,习惯了他一回府就往绮罗苑走,但总是有人努力不懈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四年了还不够吗?把我晾在一旁,到底想怎么样?!”阮芝瑶硬是跟在他身后,越过两个守门的侍卫,朝他大叫。
褚司容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她,“我说过,你再敢踏进这里一次,我就送一张休书给你。”
“你敢!”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何不敢?你可有为我生个一儿半女,你可是无出的妻子。”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碰过我。”她气愤的低声驳斥。
褚司容也不避讳的冷声说:“那你应该检讨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碰你。”
“你!”她气到语塞,好歹她有才有貌,他竟敢要她检讨。
“还不滚,难道要我再唤人将你拖出去?”那双冷漠黑眸明白说着他不是开玩笑的,事实上,这几年来他还真的执行了好几次,让她颜面尽失。
“我、我要跟爹说去。”她只能怒不可遏的丢下这句话走人。
褚司容只是冷笑,他不在乎她找谁哭诉,至于他爹更不会理她,当年这桩婚事建立在有利可图,利一到手,他爹只会将时间留给另一份可追求的利益上。
褚司容迳自走入房间,阮芝瑶含泪带怒的离开绮罗苑,院门外,阮芝瑶的贴身丫鬟双喜连忙上前。
见主子一脸委屈,双喜忍不住小声说着,“大少女乃女乃这又何苦呢?大少爷早说了,谁犯了他的规矩,无论是谁都不给面子的,大少女乃女乃何必去找气受?”
“我不去,他就会正眼看我吗?”阮芝瑶哽咽说完,怒瞪她一眼,甩袖离开。
双喜不敢再多话,但其实她心里是想劝主子,一个每每开口就冷嘲热讽、尖酸刻薄、一遇不如意就像泼妇骂街的女人,又如何能讨得丈夫喜欢与怜惜。
褚临安大权在握,不少人私下送来美人、黄金、珠宝,还替他办了一场场宴席,再再暗示东余皇朝是他的了,就算他没有穿上龙袍、高坐龙椅,但已如同地下皇帝。
文武百官争相恭贺,说他是如何如何的尊贵,总哄得他心情大悦。
“相爷,上管君啊,这样的先皇遗诏一出,相爷的地位可就更不一般了,右丞相府天天有贺客临门,想登门攀关系的人多了,相爷可别忘了咱们。”
“怎么会呢,梁大人,喝一杯吧。”
褚临安高举酒杯,如置身云端上,他笑容满面的将一杯又一杯的黄汤喝下肚,参加一场又一场的宴席,更一次又一次的醉卧美人乡,然多少有些年纪了,加之多年谋画的事成功了,这么夜夜笙歌的下场,竟然少有的病了,而这就是褚司容冷眼等待的机会。
“爹就好好休息吧。”褚司容站在床畔看着父亲。
半坐在床上的褚临安捣着发问的胸口,想倾身靠向前,奈何就是使不上力,他皱着浓眉,“可是爹还得上朝,皇上需要爹啊。”
“放心吧,爹,您忘了新皇打从当太子时便!直是由儿子辅佐,儿子的能力虽不足,但让爹休养几天的能力还是有的。”
点点头,褚临安躺回床上,“好吧,那就交给你,爹这病很快就会好了。”
“是。”
或许是褚临安前些年太汲汲营营,如今成功了,整个人在享受权势之余也松懈了,这一松懈,身子的毛病便一一跑出来,胸闷、头痛、骨头酸疼、气虚无力,明明太医已经用最好的药材,心月复们也送来最好的补品,但就是全身不适,病情始终无起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虽心系朝政,奈何身子就是不争气。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不太对劲,近日访客少了,进出房间的只有一名眼生的小厮,连太医都少来了。
褚临安以手肘撑床,挣扎着起身叫人,“叫、叫你家大少爷来!”
小厮拱手道:“大少爷忙。”
他吃力地以孱弱的声音道:“那叫老夫人、大太太、贺姨娘来,随便一个人都行,我、我要见她们。”
“她们也忙。”
“那二少爷也忙吗?”他身子一晃,又无力的趺回床上喘息。
“是,二少爷也忙。”
褚临安粗喘着气瞪着已经主动退了出去的小厮,只见门又被关上了。他明明觉得有问题,却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其实褚临安所住的院落已经被多名守卫团团围住,没有褚司容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出,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对的人。
此刻,贺姨娘就气呼呼的带着儿子在院子外叫嚣抗议,但守卫们人多势众的挡着他们,让他们根本见不着褚临安,母子俩火冒三丈的只得冲进绮罗苑要见褚司容,逼他撤掉围住褚临安院子的守卫,只是他们一样进不了绮罗苑院门。
不过在贺姨娘的不断叫嚣下,褚司容倒是走了出来。
“这个家由谁作主还不清楚吗?”他冷峻以待。
贺姨娘怒吼,“你这逆子竟把你爹关起来,我要到外面说去,让你……”
“来人,贺姨娘对主子不敬,本该发卖,但本少爷给她一个机会,软禁半个月即可,若她还学不了乖,那就卖给人家当丫鬟。”他根本不给她发狠教训的机会,冷然打断她的话。
见两名守卫立即左右扣住她的手臂,贺姨娘脸色大变,一脸惊恐,“你凭什么?!我可是你爹的妾。”
褚司廷连忙冲上前,“大哥,你不要太过分了。”
褚司容冷笑,“二少爷不知嫡庶有别吗?同样软禁半个月,好好学礼仪。”
另一名守卫立即也压制住大声吼叫怒骂的褚司庭,但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没用,母子俩分别被押回自己的房间,房外都有带刀侍卫守着,他们这才确定——褚司容是认真的,这个家作主的,当真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