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窒闷,阮芝瑶眼底冒出怒火,气得她转身就去向褚临安告状,没想到婚前积极和善的褚临安态度一变。
“他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你知道的,国事总在家事前,你就耐心点。”措临安的口吻敷衍,就他而言,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想再逼大儿子太紧。
“可是……”她还想说。
褚临安笑着举手制止,“爹相信你绝对是个才貌德慧兼备的好媳妇,爹还有事要忙,你出去吧。对了,奉茶什么的也免了,你昨天也累了,回房休息,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客套,我会跟你大娘说。”笑笑的说完,立即回头凝神细读书桌上厚厚的卷宗。
阮芝瑶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公爹如此专注,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步出书房,双喜则小心翼翼的陪在身后,吭也不敢吭一声。
阮芝瑶的脸色很难看,在进褚府前,她可也打探过了,巩氏、牧氏、贺姨娘在褚府都不算能全权作主的人,真正有权说话的是褚临安,但公爹的态度已摆明要她当个识大体的媳妇,那她在褚家不就孤立无援了?
远远的,一名不似丫鬟穿着的清秀姑娘迎面走了过来,一袭粉绿绸缎恰如其分的烘托出她的秀丽婉约,但也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说不上大家闺秀的气度。
阮芝瑶不识她,但巧儿却很清楚身着一袭粉红绸缎、剌绣精致上好裙装的女人,便是今后要跟她共事一夫的天之骄女阮芝瑶。
巧儿走到她身前站定,依礼一福,“姐姐好,妹妹是巧儿,方才要去给姐姐请安,不料姐姐不在景阳园……”
“慢着!”阮芝瑶听她姐姐、妹妹说个不停,已知她的身分,原本就不悦的心,如今火气更旺。
“谁是你姐姐?哪来的涎脸?难道府里都不教规矩的吗?你不过是个通房,我才是嫡妻主母,以后你得自称奴婢,喊我一声大少女乃女乃。”
见她趾高气扬,巧儿也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平,挤出笑容,“是,大少女乃女乃,不过奴婢好意提醒大少女乃女乃,奴婢是守本分的,大少女乃女乃不用费气力在奴婢身上,倒是老爷跟大少爷怎么想比较重要。”
闻言,阮芝瑶蹙眉看着她。
“大少女乃女乃,奴婢退下了。”她再行个礼,越过她离开。
阮芝瑶回头看着巧儿的背影,巧儿刚刚的一席话分明是点白,她很清楚自己在褚临安、褚司容那都讨不了好——看来这个通房并不如表面的简单。
“大少女乃女乃要回房休息吗?”双喜见她站着不动,忍不住开了口。
“不了,既已嫁进这个家,总得见见一家老小,找些信得过的心月复,那在这里的日
子就不至于太难过了。”她高傲的抬起下颚,决定先去澄园跟老太太请安。
阮芝瑶毕竟出身名门,个性虽然娇了点,但懂得应对手腕,与巩氏、牧氏、贺姨娘,甚至是褚司廷、褚芳瑢都相处得还算不错,唯独跟最重要的另一半就处得不怎么愉快。
“慢着,你又要出门!”褚司容可以天天避着她,但她也有办法在府里埋下眼线,天天汇报他的行踪,让她能及时拦下他。
褚司容冷眼看着在大门前拦阻他上马车的阮芝瑶,“你在做什么?我要上朝。”
“爹跟我说了,你刚成亲,所以皇上准你的假,太子那也由其他人代理。”她咄咄逼人的说。
“那是我的责任,还有,我不需要一个质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妻子!”
“你!”她气得语塞。
看着他再次丢下她,坐进马车扬长而去,阮芝瑶心中的火气直冒。
成亲十天有余了,但两人还成不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他究竟意欲为何?!
马车里的褚司容很急,第一次这么急着想进宫。他听说爹代太子向皇上要了几天假,希望能跟新纳的才人好好相处、培养感情,而皇上准了,所以这几天他只能忍、拚命忍着想知道巩棋华消息的,忍到太子应该恢复课业的今日。
其实这几日进宫已从太监宫女那听到一点消息,都说太子对新的巩才人相当冷淡,这两天还找了些心月复安排花楼的花魁进宫狂欢,只是瞒着皇上。
成亲不过十多日,那个荒唐太子便已丑态毕现了吗?
忧心忡忡的上朝退朝,褚司容急匆匆前往东宫,却没看见应在书房候着的陈嘉探。“褚大人来了,请往这里走。”
在一名太监的引领下,褚司容来到临湖凉亭,就见陈嘉葆已经在喝酒。
“太子。”他眉头一皱。
“别说废话,本太子今天没心情读书。”陈嘉葆看到他,随即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没好气的道:“你那个表妹是怎样?成天愁眉苦脸的,连碰都碰不得,每次刚抱一下,便整个人要晕过去的样子,再不就是喘不过气,烦都烦死了!”
“太子要怜香惜玉啊。”他忍住心里的怒火,笑着说。
“本太子也想啊,但我是男人,我想做那件事,她却无法配合,我能不生气吗?”陈嘉德愈说愈是一肚子火,“你说说,她在你家就那个样?”
褚司容努力掩饰心中的不舍与心痛,正色回答,“她小时候生过重病,自此留下病谤,本就是虚弱的身子。”
“该死,那本太子不就娶错人了。”他气得猛捶桌,好不容易才多纳一名美人却不
“不是这么说的,太子,宫内不是有各种珍贵药材,让她补补身子,她身子一好不就能好好伺候太子了。”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让棋华伺候太子,但再这样下去,性情残暴的太子可没耐性护花,届时她受的苦将会更多。
比起清白,对他而言,她活着更重要。
陈嘉探抚抚下颚,“也是,好!我就好好替她补一补。”
褚司容只能微笑,即使他的心在淌血,仍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当日,陈嘉葆宣太医仔细替巩棋华把脉、开补身药汤,一边告知巩棋华是褚司容提议的,说他们表兄妹情义深重。
“是大表哥要殿下找太医来的啊。”待太医离开后,巩棋华才幽幽开口再度确认。
“是啊,也是,本太子怎么笨到不会先帮你养好身子再好好疼惜你呢。”陈嘉葆握着她的手,突然觉得她虽然病恹慵的,但就是有股楚楚动人之态,让他心痒难耐。
碑棋华很难形容知道这消息的感觉,伤心吗?不,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当初那封信便是要她好好活下去,偏偏她对太子的抗拒是打从心底的,她也无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一盅盅的高档昂贵补汤尽往巩棋华这送,这让太子妃跟其他才人、选侍、淑女们眼红。
一来,这个巩才人刚进宫就卧病在床,也没替她们这些姐姐们端上一杯茶,这会儿还让太子低声下气的宠着,众女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又打听到太子连圆房都没有,便这么珍惜的给她补身,更是火大了。
这一日,太子妃等人趁着太子面圣的机会,几个人连同伺候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来找巩棋华了。
荷芯急急忙忙的要将瘫卧在床上的主子扶起来,但这几日,主子补汤喝得少、吐得多,要说身子好了多少,实在有限,根本爬不起身。
碑棋华虚弱的想起床,但实在力不从心,只能瘫靠着床柱,向几人点头行礼,“请各位姐姐见谅,妹妹这身子太差,依礼……咳咳咳……”
穿金戴银的太子妃坐在椅上,其他女人一一列在她身后,但巩棋华没见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雪。
太子妃等人见巩棋华咳个不停,面露不安,也不知这病会不会传人啊?个个拿起绣帕遮口鼻。太子妃更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们也不需要你行什么礼,就要你别不识好歹,都进宫里来了还想当什么贞女,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就太子妃的想法,太子之所以这么宝贝巩才人,就是因为还没得到巩才人的身子,若得到了,这巩才人迟早会失宠,而这就是她今天来打压的目的。
“咳咳……不是……是棋华的身体……”
“好了,走了走了。”太子妃看她苍白又虚弱,再加上咳个不停,就怕此病会传染,也没心情跟她耗,来去匆匆。
其他人见了,也都不敢多停留,就怕染了病。
荷芯急急端了杯茶,让巩棋华喝,拍抚着她的背,让她顺顺气儿,“才人,您的身子可得争气点,不然咱们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不打紧,就怕您会受罪。”
碑棋华明白她的忧心,东宫这些女人看来都不好相处,明白太子的耐心也有限,可每每她气色稍好,太子便想与她翻云覆雨,让她反胃不已,最后仍食不下咽,连汤药都吐了出来,下意识的排拒与恐惧。
这一晚,太子再度进房,一把就将她拥入怀里,“来,让本太子……”
话未完,巩棋华竟不由自主的狂呕起来,陈嘉葆马上被吐了一身,瞪大眼看着身上的秽物,他再多的耐性也被磨光了。
他火冒三丈的一把推开她,让她整个人趴卧在地上,怒指着她,“把本太子当什么了?是脏东西?还是瘟疫?一看到本太子不是吐就是身体不适,你就那么清高?”
“殿下,才人只是……”
“闭嘴!”他倏地转头怒瞪荷芯,见她吓得跪下后,他再瞠视着躺在地上申吟的巩棋华,“要死要活随便你,本太子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说完,他甩袖走人。
这一次陈嘉葆是吃了枰砣铁了心,不再进巩棋华的院落一步,自然的,那些昂贵的补品药汤也全没了。
“活该被冷落!新人一下子就变旧人,她到真厉害。”
东宫花园里,太子妃跟几名太子侍妾谈笑如花,吃着茶点、喝着醇茶,好不惬意。本来呢,从右丞相府来的巩棋华让她们倍感威胁,毕竟褚临安贵为右丞相,权势直逼皇帝,就担心巩棋华进了东宫会喧宾夺主,没想到不过是一只病猫,连爪子都没有。
就在这几个人笑闹开心时,一对主仆匆匆经过花园。
太子妃马上嘲讽的扬高声音道:“最笨的就是以为巩棋华进宫后,她就能多一名有力靠山的傻蛋,没想到如意算盘打错了。”
“对啊,殿下也不再去她那里,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是,哈哈哈——”
听到这些,李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步伐更急了,身后的宫女也急急跟上。
可恶!可恶!全是巩棋华的错!害她只能闷在房里,哪里也不能去,就怕让人讪笑。
李雪的火气愈来愈旺,倏地转往巩棋华的院落。
见到卧病在床的巩棋华,她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耳光,“因为你,害我现在动辄得咎,太子老在我面前数落你的不是,气我没弄清楚你的身子碰不得,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这全是你害的!”
这一巴掌让巩棋华苍白的脸上顿现红印,连李雪都被自己的力道吓到了,但巩棋华只是神情木然的盯着床架,仿佛没有灵魂,徒留一个躯壳。
“你、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李雪被她那无魂无魄的神态吓住,见她依旧不说话,只能转身离开。
荷芯忍着泪水,连忙拧了毛巾,小心翼翼替巩棋华敷了敷红肿的脸颊,“才人,您别这样,荷芯会怕啊,您跟荷芯说说话好不好,您别这样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如果魂魄能飞,她一定一定要飞到他身边……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如果死了就能离开,那又何必贪活着。
窗外下起了霏霏细雨,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不由得泪眼婆婆。